上课铃清脆敲响后,班长就已经拿起手上的书本,径直走到教室最前面的讲台前开始领读。这位F班的Omega声音轻柔,吐字清晰,然而在诵读的时候,眼睛却在焦灼地往一个空座位上瞥。
其实不仅仅是班长,毕必芭看似在认真跟读,但其实手上板正立着的书本都倒了过来,另一只藏在桌洞里的手疯狂地向好友发夺命连环短讯。
毕必芭:「小白,你疯了?现在还不来?」
毕必芭:「今天第一节课可是班导的,你不会忘了迟到要去楼下的操场上来二十圈青蛙跳吧!」
毕必芭:「你很可以,好言难劝该死的咸鱼,我尽力了!」
眼看着戴上黑色眼镜框的班导已经走进来,毕必芭也不敢再做些什么别的小动作,最后按下一行字就开始安心听讲。
班导脸色很沉,看起来心情极为不好,不仅是嘴角紧抿着,连同眼下的青黑,加上手里被揉搓成一团的粉红猪外皮教案,都昭示着本人烦躁的内心。
总而言之,几乎是把“小公猪点到谁我就选谁,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倒霉蛋栽到姑奶奶的手掌心里”一行大字写在脸上,底下的同学们纷纷蜷缩成鹌鹑,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班导把教案一摔,开始战略性吟唱:“看看你们这开学考试的成绩,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你们是F班的学生,老师倒是也不期待你们能像是A班、B班的孩子去驾驭机甲,或者去其他星球征战虫族,可是你们最起码也得会保护好自己是不是?”
一旁的班长看出来火候,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依旧空缺的座位,心里为阮钰白牺牲羊聚了把同情泪,也从讲台的侧面走下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台上的班导把一片红的卷纸排开扇风,嘴上还在继续阴阳怪气。
“你们看看这个星际防身术的成绩,你们可真行,年段前五十名不止是A班,还有几个B班的好苗子挺了进去,你们比A班的学霸牛气多了,倒数五十名没有一个别的班的人,咱们班的全都给包圆了!”
“长见识了,你们可真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最好的一届!”
“你们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上去我们劳雷斯的治安还不错,但是真的意外来临的时候谁都躲不过去,你们知不知道就连卿家的……”幸运的是,班导由于过于愤怒,还没有察觉到班级位置的空缺,就在毕必芭隐约为自己的好友松一口气的时候,便看到班导眼珠子一转,瞳孔在霎时间凝住。
“这空座上的人是谁,阮钰白?”
班导声音一点都不尖锐,反而很是平静温和,但这并不代表她脾气好,而是像狂躁Boss发起最后大招攻击时之前的短暂凝固时间,即便是心大的毕必芭都跟着心里跟着一紧:坏菜了。
二十圈的青蛙跳可能不太够用了。
班导的眼睛在眼镜框后发出冷嗖嗖的光芒,就在她冷笑一声要开始拍桌的时候,从空座上忽然站起身的人打断了她的大招。
穿着校服的女孩脸色绯红,马尾有点散乱地披开,眼瞳润着点剧烈运动后的水色,窗外的日光像是磨过砂一般映出她静莹的肤色,干净得仿佛清晨盈满水露的一瓣杏花。
阮钰白眨眨眼:“老师,怎么了?”
技能发出被打断是大忌,班导整个被噎住,半晌才道:“你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这不仅仅是班导的问题,也是F班大多数同学的疑惑。
这还带玩大变活人的?
“我不小心弄掉了文具,刚才在捡橡皮。”顺着阮钰白的眼神往下看,班导才看到她手里捏着的半块小猪橡皮。
沉默几秒后,班导:“……一天怎么毛手毛脚的,坐下吧。”
阮钰白乖巧地点点头,顺理成章地坐下了。
如果班导再走近一点,就会发现她制服上有些微褶皱,额上沁出一点薄汗,腿也因为刚才的疯狂奔跑而有点打颤。
哈利路亚,感谢班导两千度还不服用基因改良的近视眼!
前面的毕必芭简直好奇得要死,挤眉弄眼地看好友,在发现阮钰白视线轻轻往旁边还没有察觉到预警,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班导黑沉沉的眼睛。
“毕必芭,你挺有能耐啊,我说话的时候往后看,手里的书还拿颠了个,你当你这辈子是刀粒虫转世啊?”
刀粒虫,谐音倒立虫,意思就是倒立着行走,因此复眼结构也是倒立成像。
一片哄堂大笑中,班导拍拍她的肩,冷声道:“这么喜欢,下课去操场倒着蹦一圈青蛙跳。”
毕必芭:真想不到,要去青蛙跳的替罪羊原来竟是我自己!
看到毕必芭绝望的小脸,班导心里的气总算是舒出来一些,抬了抬自己两千度的近视眼镜,含笑去讲台上继续讲课。
唯一看破真相的,却是现场一个看似四眼仔Beta,Alpha气息却浓郁过常人的男主南竹堤!
感谢于他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绝佳位置,南竹堤可以把教室的全貌都尽收眼底,包括在班导恐龙咆哮时后门是怎么悄悄地掀开一条门缝,半欠着腰的女孩是怎么把自己弯成莹月的弧度。
阮钰白蹲着身从旁边擦肩而过时,南竹堤嗅到一点橙花的清甜味道,混杂在淡到快要辨别不出的小苍兰清幽香气中,让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又是去找卿泠的麻烦了吗?
呵,南竹堤有点不屑地撇嘴,他真是讨厌阮钰白这种人,因为恋爱脑就总是找女神的麻烦,还在这里故作姿态,难道这个蠢Beta以为凭借这样拙劣的技术,自己就会爱上她吗?
休想!
可问题是,这个他素来最瞧不起的Beta,还偏偏有着比绝大部分Omega还要甜美精致的脸颊,朦胧拖曳在背后的长发都氤氲出一种清纯感。阮钰白从椅子角落捡拾起半块橡皮的动作轻快,食指伸到唇边拜托后座噤声的样子俏皮可爱,抚平裙子褶皱站起身时堪称行云流水,确实是一个青春美少女。
南竹堤眼睛变得深邃:这个阮钰白,居然还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自己?
至于旁人议论的什么阮钰白真爱是卿泠?
南竹堤:别装了,丫头,你的假意避嫌都是在说爱我。
被脑补出惊天爱慕感情戏的阮钰白自然不清楚男主的想法,下课后她去便利店拿了只雪糕,慢悠悠地走在操场外侧,配着累得满头是汗的好友青蛙跳。
毕必芭看她悠闲的样子,真是气得牙都痒痒:“你好姐妹在这里辛苦受罚,你居然还好意思吃雪糕,什么味的雪糕?我血汗泪味道的雪糕吗!”
像是没有听到好友的讽刺,阮钰白又咬了一口,张口的时候都飘出甜蜜的冰淇淋味:“是大白兔奶糖味。”
毕必芭:……
她蓦然想起来在阮钰白还没到的时候,自己给对方发过去的最后一条幸灾乐祸短讯。
毕必芭:「我已经想好了,你蹦跶的时候,我会在旁边含着冰棒给你加油助威的,你说我是吃奶油味的还是大白兔味的?」
毕必芭:这里有一句爹卖菊,我一定要讲!
但是跳一圈也费不上太长时间,毕必芭也明白这回是班导迁怒,自己正好撞在枪口上了,再联想起班导没说出的半句“卿家人”,不由得有点好奇地问:“你上课前干什么去了?真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去找卿泠大小姐的麻烦了吗?”
阮钰白:“不是,为什么你的消息渠道可以神通广大到这个程度?”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就是一节课的时间,她上课前做的那点破事居然都被挖出来个底朝上。
时间调拨到第一堂课开始前的无人走廊。
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阮钰白索性直接把女主的手按过来,等到卿泠微讶地掀起眼皮时才觉察到不对。
颀长的手指还带着试剂的冰凉药味,即便是隔着制服的触碰,都好像能留下奇怪的痕迹。
这时身后已经传过来其他同学的脚步声,随着交谈声已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耳朵响起,阮钰白惊慌失措之下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因此看在走过来同学们的眼睛里,就好像是两个人起了争执。
他们A班的人自然更维护卿泠,更不必说大小姐本人自带的女主buff滤镜。
就在同学们面有不善地盯住阮钰白时,卿泠开了口:“我只是和阮小姐在一些学术问题上起了点争议,不必这么紧张。”
学术问题?卿泠和阮钰白?
别的不说,卿泠都已经被校领导破格任命为新一任学生会会长了好吗?这两个人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还学术问题?
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就连阮钰白都有点懵地张大了眼。
“那结果怎么样?”有旁观的人好奇问。
在女主做出下一个动作后,阮钰白才瞬间了悟,张口结舌之际,连耳根都漫上细弱的浅浅红色。
脸颊的热度蔓延到胸前,众目睽睽下,她看着卿泠用那双罪恶之源的手捏一下眉心,轻声笑了下。
不是旁人臆想的正统学术问题,是B与C的争论。
然后卿泠淡声道:“她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