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提着比之前大上不少的袋子往回晃, 卡里钱不少,稍微划走一些估计家入硝子也不知道。
这种事他干得很熟练了。
袋子里是一些能存放的熟食,还有乱七八糟的零食。甚尔在压缩饼干面前站了好久, 想了想家里那个对着食物干巴巴抱怨着的脸,还是把压缩饼干放回货架。
好麻烦。
这么想着, 在街道拐角处突然有人把他拦了下来。
一个金发青年站在伏黑甚尔面前。
“我说甚尔君。”他比甚尔矮一点, 却不愿意仰着头看他, 阴测测地将瞳孔上移,上扬的眼尾几乎拉成一条直线。
“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副糟糕的样子啊。”他说。
“……”伏黑甚尔看着他半晌, 直到快把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才开口,“你谁?”
他的确没有刻意针对的意思, 伏黑甚尔是真的没想起来这位是谁。他自认为这场对话已经差不多可以结尾, 迈开步子打算离开。
这明显让金发青年相当恼怒。
他抽出刻有咒文的短刀,有些怨毒地直接动手。高速移动像是将他的时间压缩, 出现在甚尔身后的时间没超出半秒。
短刀下划, 没能割开伏黑甚尔的后背,却在甚尔转身的时候将便利店的购物袋划破了。
一大堆东西咕溜溜滚落在地。
看着一地的饭团此类的东西,伏黑甚尔叹了口气。
面前的人想要开口嘲讽,还没开口就察觉到脖子一股窒息——伏黑甚尔一手捏住他握着刀的手腕,一手攥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地上摔。
“投射影法是吧,你是禅院?”甚尔开口。
这话的确有些侮辱人, 毕竟被他摔在地上的人之前就已经找过他的麻烦,还不止一次。
尽管如此, 伏黑甚尔也没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和他的脸。
青年再次发动了术式消失在了原地, 但同样, 伏黑甚尔也再次精准地把他砸在了地上。
幸而这是一条没人的小道,听见声响后即使有好心路人过来瞧上一眼也会被这个场面吓走。
这次伏黑甚尔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腰,又攥住他脑后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声音没什么起伏,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金发青年,禅院直哉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他下意识想继续发动术式时,伏黑甚尔攥住他头发的手摊开,那模样像是覆上他的后脑,手心宽厚又温热。
没等他做出反应,甚尔直接握住他的脑袋往地面撞,力道大到快把地面砸出皲裂。
禅院直哉的脸被地上的粗沙粒磨出血痕,额头已经向内磕破了,他头晕目眩,想要爬起来,抵在后背的膝盖却将依旧将他禁锢在地上。
伏黑甚尔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盯着他的后脑勺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懒洋洋的:“这不是我蠢弟弟吗?”
禅院直哉的短刀被他摸来,刀看起来还挺值钱,放在以前可能他会直接带走,现在的话……
那把短刀斜插进地面,“噌——的”一声,就在离直哉脖子几毫米的距离,刀锋将他皮肤划出一道血痕。
伏黑甚尔抬起头,斜瞥着将他手打偏的身影。
这个人他倒是认识,还很熟,最熟的几年似乎还跟在他屁股后面恶心吧啦的叫着大哥。
“禅院没保镖了吗,要你来看住这小少爷?”
“……”禅院甚一把禅院直哉从地上拎起来,他用甚尔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禅院知道你现在的……雇主,想和你谈谈。”
“他老爹也对反转术式感兴趣?”
“不,是议事长老的主意。”
伏黑甚尔站起来,没再继续问:“那这小少爷还真没脑子,不知道先去问一下自己老爹吗?”
如果说是禅院的家主禅院直毘人,伏黑甚尔可能还有点兴趣,换成那批烂人后他就完全失去了交涉的意愿。
烂是真的烂,完全不懂行规试图拿禅院的姓氏和血液说话的烂。
穷就别出来派活儿,寒酸得有些丢人了。
禅院甚一没对他的言词提出什么意见。
这个弟弟在小时候更刻薄的话他也听了不少,等到后来甚尔不怎么说了,开始变得默不作声。即使是在离家的那个夜晚也安静得像一具尸体。
禅院甚尔知道他站在院子里,甚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但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就从院落的高墙上翻了出去。
浴衣的袖摆猎猎作响,坠落的姿态像是岸上的死鱼终于翻进了水里。
“东京咒术高专那个制作咒骸的咒术师替家入硝子做了担保,不过上面还是不满,现在还没出结果,禅院的议事长老提出可以承认你……”
伏黑甚尔超他伸手。
“什么?”
“要么让这小少爷把东西全给我捡起来装好,要么重买。”
禅院甚一沉默了会儿。
禅院直哉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把甚尔撕碎,但只要是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伏黑甚尔没对他下死手已经是看在杀他不划算的份上了。
“你自己小心一点吧。”禅院甚一在给了钱之后说。
伏黑甚尔将钞票塞进口袋,弯腰把地上东西全塞进破掉的袋子里,打了个结,并没有要重新去便利店的意思。
“别让这小鬼再来烦我。”他点了点头,直接走了。
这场意外让伏黑甚尔到家的时间比预计的时间要稍晚晚上半小时。
他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还在想,这也不能指责他,毕竟真要追责,禅院那两个人最终的目的还是家入硝子。
打开门之后他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伏黑甚尔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但接着他听到了家入硝子的声音。
“卫宫君真是了不起。”硝子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些惊叹,“这么短时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伏黑甚尔越过玄关,客厅里对坐的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饭菜的味道源于桌上摆放着的满满当当的食物,在香软气味的熏染下,这个房间相似变成了另一副有些陌生的样子。
伏黑甚尔走过去,除了家入硝子外,另外一个看着不大的红发少年有些局促地坐着,看见他之后立刻想要起身。
卫宫士郎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是一件本来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但远坂凛突然联系他,说自己在打开祖传的泽尔里奇宝箱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关进去了。
这算是远坂凛在入学时钟塔之后第一次掉链子。
一掉就掉了个猛的。
【所以时钟塔的委托就拜托给士郎了。】凛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失真,她似乎对现状有些咬牙切齿,【我之前有告诉过你的吧,我接下的这份委托。】
卫宫士郎难得多问了一句:“不能取消掉吗,就算知道大致的工作内容我也很容易出差错啊,这算是大事吧?”
【你以为你现在的身体是拜托谁制造的啊】她小声说了句,【好了,我和小樱还约好了之后的碰面,现在得尽快找能出去的方法,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他就失去了和远坂凛的联系,并在远坂家找到了时钟塔寄给凛的信件。
卫宫士郎一个头两个大。
即使在上次圣杯战争中对魔术师的事情了解得比之前要深入了一点,他也属于魔术这一行的边缘人士。
时钟塔在信件里提出:【经过上次「观测」,时钟塔将会对虚数空间进行调整,这一点请务必对被「观测」人员保密。】
……
这已经不是对被「观测」人员保密的程度了,他这个临时上任的代理派遣员也完全一无所知啊!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卫宫士郎决定提前抵达工作地点,至少他不能在工作正式开始的时候还联系不上人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按响了门铃,成功和家入硝子碰面。
但在那一瞬间,他后悔了。
卫宫士郎,你不应该早到的。
家入硝子的状态和之前间桐樱魔力匮乏的样子……非常相似,这几乎是肉眼能看出的事实。
是魔术师的魔术回路处于干涸状况下,需要大量体/液交换才能稍微安稳下来的不稳定状态。
但不知道他补魔的对象是谁,家入硝子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卫宫士郎完全不敢去看硝子,只是跟着他进了门,等到客厅的时候,家入硝子突然转身。
士郎还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差点直接撞上他的后背,在退后一小步之后便看见比他高上一点的青年半垂眼皮看着他。
“你要喝点什么吗?茶还是咖啡?”
他回答道:“茶……茶吧?”
硝子点头:“我要咖啡,厨房就有,麻烦你了。”
“欸……?”士郎有些错愕。
家入硝子没理会他的茫然,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去了卧室。
等到卫宫士郎硬着头皮将茶和咖啡端到客厅的桌上,家入硝子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大一号的衣服,坐下来后捧着咖啡杯,盯着上面香浓的油脂发呆。
在有些尴尬的气氛中,硝子突然开口:“你饿吗,卫宫君?”
之前的经验让卫宫士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叫我士郎就好……”他挠了挠头,“冰箱里有食材的话……我可以用吗?”
“请。”
然后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卫宫士郎在看见进门的男人的那一刻,明白了家入硝子身上总是大上一号的衣服是谁的了。
这个男人走进客厅后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将大包的东西搁在桌边,非常自然的坐到了家入硝子旁边。
“那个……”
在卫宫士郎打算自我介绍的时候,家入硝子突然歪过身体,一手扯住男人的外套,把他往自己旁边拽。
男人以为是他有什么话想说,便弯着腰,偏过头凑近低声问:“怎么?”
家入硝子没说话,鼻子拱进他的脖子一圈嗅了嗅。
男人啧了一声。
看着硝子威胁般打算咬他的脖子,他干脆把人抱起来搁自己盘坐的腿上,从身后把莫名其妙变得有些不爽的人摁住,又把他的碗筷挪过来:“对,和人打架了,赶紧吃饭,别犯蠢。”
“这是下一场「观测」的派遣员,卫宫士郎。”硝子说。
男人笑了一声,看向他:“这是给你找了个料理人?”
笑完后,男人朝他点头:“伏黑甚尔。”他自我介绍道。
卫宫士郎……
卫宫士郎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虽然自己可能会判断错误,但就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似乎是完全不含魔术回路的普通人。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家入硝子也没办法得到魔力补充。
这种事情该不该告诉对方,卫宫士郎纠结起来。
这应该能算是午饭,伏黑甚尔没有去评价味道如何,对他来说精致的菜肴和100円的饭团其实没什么差别。
但家入硝子的确吃得很高兴,尤其是和早上的简餐相比。
吃饱喝足后,这个没什么自觉的咒术师直接把甚尔当作了沙发软垫,他终于从有些人外的状态下恢复过来,朝卫宫士郎眨眼。
“抱歉,卫宫君。”他说,“不过你大概也明白我的情况了吧,虽然这样会有些失礼,请问,在下一场「观测」前,你能接受我的雇佣吗?”
“可以是可以啦……”
卫宫士郎盯着面前的空碗,犹豫了半天,还是将补魔的事告诉了家入硝子。
除了通过体/液交换汲取魔力外,大量的进食的确也可以补充一小部分,但效果微乎其微。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两者相比,把前者比作是一片海滩的话,后者就像是从沙漏里慢悠悠晃下的细沙。
所以家入硝子在早饭后,只是一通电话的功夫又开始被本能影响。
“原来如此。”硝子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反问,“所以我们就这样约好了,对吧,卫宫君?”
“啊,是的……?”
“那卫宫君方便搬进来吗,家里还有房间,我最近会饿得很快,这十几天可能会麻烦你一些。”他说,“因为甚尔买的食物真的太难吃了。”
“……”
卫宫士郎悄悄打探了一下伏黑甚尔的表情,发现这两个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们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单纯用让人会感到压力的眼神看着自己等一个答复。
“……”卫宫士郎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那么,趁着我现在还算清醒,请开始另一件正事吧。”
家入硝子朝他笑了一下,礼貌道:“卫宫君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被指定为「派遣员」的人,恕我直言,比起上一位魔术师,你看起来要稚嫩上不少。”
“有这么明显吗。”
“是的哦。”
士郎讪笑了两声,心里默念着这应该不算把事情搞砸吧。
时钟塔的魔术师似乎是内部默认了很多细则,寄给远坂凛的书信里没有任何有关细则上的事情,凛也没有告诉他额外的注意事项。
既然如此,卫宫士郎打算全部按照信件上的步骤完成这项工作,之外的情报,与其说是不能透露……
其实是他也不知道啊!
“下一场「观测」定下的虚数空间位于观布子市。”卫宫士郎说,“是基于之前巫条大厦的事件衍生出的内容,具体的要求在进入虚数空间之后就能明白……”
他背出信件上的内容,确定没有遗漏也没有超出能公布的范畴后松了一口气:“时钟塔是这么说的。”
对于语焉不详的「观测」,家入硝子倒没表露出什么意见,但在听见观布子市的时候,放在伏黑甚尔腿边的手轻颤了一下。
他好像很久都没回去了,巫条大厦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一想就是很久,等硝子稍微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仍然窝在伏黑甚尔怀里,桌面已经被打扫干净,卫宫士郎不见踪影。
伏黑甚尔在看电视。
家入硝子仰起头,头恰好搭在身后人的颈窝,他看着男人的下巴,问:“卫宫君呢?”
“收拾东西去了吧。”甚尔随便给卫宫士郎找了个理由,视线停在赛马频道,“他说下午会回来。”
“时钟塔是故意的吗,这个人太好懂了,比之前的埃尔梅罗二世还要好懂。”
“不清楚,不过……”甚尔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是打算只靠进食补充魔力吗?”
家入硝子点头:“如果不是无法思考,我根本不用补充,如果真的想探查情报的话那也是在「观测」即将开始前的事情,我不想「看见」那么多。”
赛马直播快要结束,或许是因为最后一圈,现场有些嘈杂,收录在电视里也是闹哄哄的。
“你问我这个问题是认为我会找魔术师补魔吗?”硝子突然坐起来,转过身,“比如看起来就很好骗的卫宫君?”
伏黑甚尔偏过头,继续等着电视里的结果。
“没有哦。”家入硝子像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凑上去亲了亲他嘴角的疤,“我和卫宫君没有那样疯狂的赌约,欠下人情的话事后会很麻烦。”
那匹受人瞩目的黑马在最后没能夺冠,不仅如此,名次还相当的糟糕。
更糟糕的是,那是伏黑甚尔非常看好的编号。
“你又想吃东西了?”甚尔低下头问他。
“暂时不用。”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你身上的印子需要我帮你治好吗?”
“不用。”
伏黑甚尔就着这个姿势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拖着大腿把人抱起来,硝子将下巴搭在他肩上,因为困意慢慢合上眼。
卧室床褥的柔软把睡意放大,即使如此他也很强势地把热源按进床里,半压着不撒手。
“晚上吃饭了再叫我。”家入硝子迷迷糊糊的说。
他很快就睡着了。
当夜风穿梭过四肢,黝黑的夜空浸没着感官,家入硝子发现自己置身于高楼之上。
他漂浮在空中。
家入硝子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梦里,他先是深呼吸,发现自己在梦里思维反而更加清晰。
这么想着,硝子开始打量周围,四周是空荡荡的,唯一的光源来自和他大约相距了十米左右的屋顶,硝子垂下头,看了过去。
当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硝子突然想起来——
这其实是他在觉醒魔眼时所「看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