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伏黑甚尔站在家入硝子的面前。

“学得倒是很快。”他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你知道我的价格吗?”

家入硝子老实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提?”

“可我现在很有钱。”硝子想了想自己的存款以及那笔奖金,稍微仰头,“用市场价的话大概可以请两到三个一级咒术师。”

伏黑甚尔挑眉,又听见面前的高中生继续平稳说:“可我不想要他们,我只想要您。”

这话让伏黑甚尔拉直了唇角。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社会经验老道的混蛋,当笑容褪去那么一点的时候,凶相就透出了一些。这让硝子想起他填写彩票的时候自己观察到的那双手。

是一双杀人的手。

那可太好了,硝子这么想。

他向前一步,这个角度暴露出白皙的脖颈,是稍微用力就能捏断的脆弱程度。家入硝子像一个极其大胆的猎人,他不仅将财富展现给了贪婪的孤狼,他还把自己袒露了出来。

硝子端着筹码,毫无踌躇地进行自己并不擅长的豪赌。

“您找不到比我更阔绰的买主,除了报酬外,我会承担您的衣食住行……”他看向伏黑甚尔,“工作内容就是字面意思,您必须听从我的一切命令。”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他也上前一小步,弓着腰凑近去看家入硝子的表情,声音轻得有些危险:“是项圈的意思?”

他这话没头没尾,家入硝子却听懂了。

“对。”硝子一字一句地说,“是最适合您的项圈。”

两个人的对话在这里停顿了很久,来往的人不清楚他们的关系,陆续有人用好奇的眼神望过来。

伏黑甚尔的视线将硝子从头扫到尾,硝子大概能知道那是略带侵略的考量,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拆开,抽丝剥茧看清每一寸价值所在。

“伏黑甚尔。”甚尔站直了说。

家入硝子点点头:“那我就叫您甚尔,可以吧。”

“随你。”伏黑甚尔卸下劲,又变回了那副悠闲懒散的模样,“你就打算在医院谈接下来的事?”

“不,那些都不急。”

伏黑甚尔退到了一个不近也不远的位置,但他没想到家入硝子突然向前走了一小步,稍微侧头将鼻尖贴近他的前腹,两秒左右就退了回去。

“你的腹部有伤口。”硝子盯着他的腹部,没有再用敬语,“血腥味很明显。”

甚尔问:“所以呢?”

家入硝子抬起眼,像是挑衅一样说出了那句话——

“如果我说我能让你好上一些,你相信吗?”

按照原计划,家入硝子按照原计划先去看了房子,在有些偏的地方定下一间宽敞的双居室。

当场交完半年地租金后,硝子问站在旁边的甚尔:“你有要收拾的行李吗?”

甚尔爽快回答道:“没有。”

房子的事情很快处理好,伏黑甚尔本来以为家入硝子会回原先的住处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想到他在街上晃了一圈,然后在一栋高楼前站定。

硝子率先走了进去,在前台一边登记一边提出需求。

前台服务生扬起标准的商务微笑:“早上五点半到九点半可以在三楼餐厅享用早餐,退房时间是次日中午十一点。”

她递给家入硝子一个信封:“这是房卡,电梯在左侧。”

“谢谢。”硝子拿起信封边拆边走向电梯。

伏黑甚尔慢悠悠地抬脚跟上他。

从电梯出来后硝子径直走向房卡上印着的房间,“滴”地一声刷开门。

等到伏黑甚尔跟着进去并带上门时候,家入硝子已经打开灯,站在浴室的门口等他了。

硝子将袖口向上挽,侧身让出了位置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之前的公寓太小了,加上要退房,不太好收拾血迹。”

如果是普通的伤口,硝子可以看也不看,直接治好。但如果是术式,或者是咒灵造成的特殊伤口,他必须要先检查一下创口的情况。

硝子还在考量着伤口,伏黑甚尔越过他,调子拖长之后天生带上了些讥笑的味道:“我还以为你来酒店开房是为了‘验货’。”

“……”硝子一愣,明白他在说什么之后挑眉道,“服务范围倒也不用这么广泛。”

因为钱砸得够足,这件浴室很大,里面干湿分离,一个长一米九的浴缸嵌在边上。

家入硝子环视了一周,他指向浴缸:“就这里吧,好收拾一点。”

伏黑甚尔配合地跨了进去,坐在浴缸里看着硝子,像是在等着看他能干出点什么来。

浴缸的出水口在缸壁内,开关在稍微高一点的墙上,硝子顺着向上看,发现稍微高一点的地方还有个小型花洒。

确认好这些后他开口:“外套脱掉。”

伏黑甚尔闻言先脱掉了外面一件有些厚度的黑色外套。

他在里面穿了一件便于行动的黑色弹力短袖,腹前的伤口似乎没有完全结痂,血将衣服贴合在他的肌肉上,每一次呼吸都会加大创口的摩擦。

硝子居高临下地打开了花洒。

“伤口会感染。”

伏黑甚尔说出这话后自己都觉得好笑,同时没什么羞耻感的抬手打算将被淋湿的短袖脱掉,黑色的衣料掀开一半的时候被一双手摁住。

硝子没用什么力道。

甚尔侧了下头,与那双淡薄的浅棕色眼眸对上。

硝子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重新低头盯着创口的地方,伸手稍微在边缘处按了一下。

他拿出刚才带进浴室的剪刀,从甚尔小腹的位置开始剪开短袖,剪到前胸上的时候停手,放下剪刀后用双手攥了两圈布料,然后用力撕开。

男人的身躯比医学解剖里的示例图还要标准,紧实而光滑,肌肉走势顺沿出遒劲利落的线条。

伤口在左腹,是一道八厘米左右的横切口。由于这具身体实在太过于强悍,自主恢复下,周围已经留有稍微稍微深一点的疤。

由于甚尔率性得过分的躺姿,硝子站在浴缸外的话要弯着腰才能够到他的腹部,这个姿势其实很累,但如果蹲下的话又会离得太远。

在他还在琢磨什么姿势比较便于动手的时候,甚尔又开口:“坐进来。”

“什么?”

甚尔没再回答,干脆地侧身把蹲在浴缸外面的家入硝子一把捞进浴缸。

天旋地转下硝子一个踉跄,跌进浴缸后有些打滑,下意识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等硝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手半环着甚尔肩膀,跨坐在他腿上,额头抵住男人宽厚的肩。

湿掉的上衣和裤子包裹在身上,花洒的水流填补了他们之间的空隙,伏黑甚尔的鼻息打在后颈,像是在笑。

本来想骂一句你在发什么神经,但硝子突然发现这个姿势的确要方便上不少。

他皱着眉,干脆就坐着不动,一边把人向后推一边命令道:“现在躺下别乱动。”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笑出了声。

“反转术式的准备步骤这么长吗。”伏黑向后靠,双手架在浴缸边上,一副等候安排的模样,“还是你在高专的时候也要先把那些咒术师洗个干净?”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硝子将衣料撕碎之后结团扔出浴缸。

“拜托我治疗的人本质上与我是雇佣关系,话普遍比较少,有两个笨蛋除外——但是甚尔你不一样。”

伏黑甚尔不回话了。

“伤口处有残存的咒力一直向外腐蚀。我要割除掉这一圈的肉,包括你新长出来的这一块,清创之后再用反转术式。”硝子抬头问,“没问题吧?”

甚尔敷衍的“嗯”了一句。

硝子将衣料撕碎之后结团扔出浴缸,他关掉花洒,伸手贴在伏黑甚尔腹下一点测量温度。

刚才花洒放出的是凉水,但甚尔的体表温度仍然保持在一个偏高的正常范畴。

“因为是咒力侵蚀过的伤口,应该会留疤,不想要疤的话需要剜得更深……不过我看你不像是在意这个的样子。”

家入硝子随身携带着手术刀,他下手很稳,划开血肉的速度快得像是在切割尸体。伏黑甚尔脸色不变,甚至有些懒懒地想:都是雇佣关系,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创口很快处理干净,接着就是简单粗暴的恢复环节。伤口几乎是在施展术式的瞬间愈合,如家入硝子之前说的那样,留下了一道新鲜得违反正常生理现象的疤痕。

硝子将手术刀搁在浴缸边上,撑着膝盖站起来:“这样就好——”

这句话还没结尾,在硝子站稳前,突然被甚尔抓住了右手向前拽。

失重的同时,他听见了擦着自己耳边穿过的破空声。

家入硝子左手扶住浴缸边,右手抵在伏黑甚尔胸前,本来就有些湿气的栗色头发被溅起的水打湿成几缕,一些贴在额角,水从鼻梁侧滑下。

他的余光看见有血液淌进冰水里。浅红色很快加深,诡异的给人带来冰水正在升温的错觉。

家入硝子不明所以地抬头,只看得见伏黑甚尔的下巴。

“别动。”甚尔将手搭在他的后颈,稍微用力把人向下扣。

家入硝子被束缚在伏黑甚尔胸前,对甚尔而言只是很小的力道却让硝子根本挣脱不得,他被完全圈住,两个人的体型差在此刻突显的淋漓尽致。

他能感知到的只有男人平稳的心跳声,和比自己高上一截的体温。烟草味与铁锈味纠缠在一起,每一次呼吸中都会直接涌入肺部。

他们实在贴得太近了,当甚尔开口的时候,硝子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你的麻烦还真不简单。”伏黑甚尔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