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喜欢的人。”
近来有这个风声,都说君沉在军中救下一名女子,那个女子是罪臣之女,被充为营姬。
甚至洗去她的贱籍,要带回府中。
更有传言说,那个女子,曾经是君沉的心上人,只是他少年时期被命运多舛,与她无缘,后来更是被发配到这北境,谁又曾想,多年后地位转换。
谁人都说侯爷肯定对她念念不忘,肯定还喜欢着她,毕竟那曾是京城最美的佳人,才情品行兼备,即便沦落到营中,即便君沉不救,听闻旁人也会救。
她们都说君沉再度回府会带上这名女子,景南烟,可他这次重伤,想来也仅仅是因为受伤,才未把那名女子带回。
秦忻忻写下这句话的时候,睫毛微垂,柔软安静的小脸上,睫毛颤动了一下。
她是秦家弃子,秦家世代为官,这代却忽然没落,后来更是沦落到北境这边,不受京城管辖。
若是同君沉和离,她留在这里,无人敢娶。
君沉相当于北境的皇帝。
可他接受了皇帝的赐婚。
想来哪天不高兴,兴许会杀了她也不一定。
不如成人之美。
笔墨收尾的那处稍微有些重,气氛也有些凝重,君沉看着桌案上的这句话,俊美秀丽的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有些停滞,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谁?
视线从纸张上离开,落到秦忻忻的侧脸上,他只觉得她柔软可欺,美好到他捧在手心之中都觉得化了。
这个距离他也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其实保持着距离,但他是习武之人,眼神甚好。
他细细观摩着她的模样,安静温婉,应当是有些紧张,所以捏着笔杆的手有些停滞,捏的有些紧。
“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君沉声音含笑,缓慢低沉的道,“夫人能否告诉我,我心仪谁?”
“我也没见过,她应该在你军营之中。”秦忻忻想了想,又写下这句话。
她手上动作停顿,这才抬头看向君沉,却骤然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深沉似海,黑眸里面似乎含着笑,还带了点别的东西,总给人万分温柔和煦的模样。
秦忻忻微微一愣,白皙的脸蛋上,逐渐飞上两抹云霞,她连忙移开视线,心慌意乱。
君沉见她脸红局促,紧张不安,倒是挑眉一笑,“没见过你就知道我喜欢她。”
军中没什么女人,他更没有接触过什么女人。
蚀骨未遂的只有她一人。
秦忻忻被君沉的话问愣住了,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她是没见过她,可是……
想了半响她才反应慢半拍的蹙眉,难道重点不是她想跟他和离吗?
无论他喜不喜欢谁,总之不喜欢她就对了。
至于她自己,秦忻忻心中弥漫起一股无助的悲伤,被圣上赐婚的那一刻,她茫然,听闻过君沉的大名,可她从未见过他。
秦忻忻的生母死了,她是嫡女,但在秦府是宛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不会说话,也不会讨长辈开心,没人在意她。
可她还是什么都知道的,北境天高皇帝远,爹爹跟继母也曾在偷偷的叹气,只说,“忻忻命苦。”
即便君沉不受皇城之中的皇帝管辖,或者说根本管不到这里,但如果君沉抗旨,那就证明有谋反之心,算是彻底跟朝廷撕破脸,若是他接受,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即便他接受了这一门近乎欺辱的婚事,说不定将来谋逆之心再起,第一个杀的人就是她。
无论哪种选择,她都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君沉夜夜同她在一起,秦忻忻想不出缘由,大概是所谓的“物”尽其用?
嫁过来是心惊胆战的,因为她的庶妹们直言道君沉就是狼子野心,侯爷府是龙潭虎穴,笑她嫁过去也是无用。
那时她安安静静的,身板却挺得很直,“那我也是侯爷夫人。”
几个庶妹们气结,看到她写下的那几个大字。
随即庶妹们又说,“你以为你当这个侯爷夫人能当几年?切。”
她们的语气嘲讽不屑,之后不再与她争辩。
秦忻忻浑身冰凉,伫立在那小亭之中,看往周围湖面,安安静静。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君沉失忆也罢,但她不想自欺欺人,能有现在的结局也很好,至少还有条命,如果能够和离成功的话。
“在夫人眼中,本候曾是什么样的人。”
见秦忻忻忽然眉眼悲伤的模样,君沉不禁放柔语调,他满眼的温柔,细碎的铺在眼底,眼中也只有她。
唇角微弯着,仿佛仅仅只是看到她,心情便很好。
他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软语的安慰,可介于现在处于“失忆中”,他必须维持好自己翩翩如玉温润的君子角色。
通过刚刚的表现,他明显发现忻忻不向之前那样怕他了,也不再那般的紧张。
虽然美人多娇,但总是眼泪汪汪,他也怕她眼睛哭肿。
“侯爷是个很好的人。”
秦忻忻这句话没有违心,是很好,除了那种事她受不来,但吃穿用度,在侯府,也没有人给她气受,甚至人人为她着想,事事替她宽慰。
她也很自由,想做簪子不会有人打扰,簪子拿出去变卖也不会有人多问,君沉不会管她。
但唯一一点,他们两人不像夫妻,也有可能是因为交流不多的缘故。
夜里他的话也极少,偶尔低声宽慰,安抚。
再来一点,一个月前她的小产,当时真的痛极了,那时几乎快昏过去,疼到麻木,到最后放空自己。
不知是因为坐了小月子之后情绪变得敏感,她就是时常悲伤,和离的念头,不断的滋生,浮现。
“那么忻忻眼中,我待你如何。”
君沉喉结滚动,他自认为陪她的时间的确少了,但往后空隙多了,会多陪陪她。
他的小夫人,要用心呵护才是。
至于她之前小产,君沉没打算再让她坐小月子,一定不会,有了便生下来。
之前疏忽了。
秦忻忻半响才看看他,又抬笔落字写道,“侯爷不愿意和离吗?”
那种事过于频繁,再加上小产之时的痛让她尤蒙上一层阴影,她是难以启齿同君沉细说的。
况且他现在失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极好说话,秦忻忻也不愿意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总觉得……像是诱哄一般。
“以前的事我尚不清楚,夫人,待我记起以往的事情,咱们再说这件事好吗?”
君沉说的也理直气壮,虽然口吻淡淡带笑,如沐春风一般。
秦忻忻看着他,耳根还红着,脸上也还红着,只是眼神澄然透彻,不再多了以往那丝慌乱怯怯。
面前窗户大开着,外面阳光正好绿荫茂盛,君沉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微微撑着头,朝她微微一笑,“夫人不是要继续画图,继续吧。”
今天是君沉来找她,秦忻忻正在画着簪子的图纸,原型才出来一点,还未描色。
她收回目光,将之前同他说话写下字的那些纸张拿到一旁,继续描绘簪子图。
君沉大概琢磨了一下秦忻忻想同他和离的缘故,能想到的只有是因为她先前小产的事,他也不想做什么辩解,的确是他没照顾到。
只是那时他是在挣不开身,而且待书信送到他那里时,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偏偏他离家时间最长的这一次,她出事,君沉自然也心疼。
时刻心心挂念着,她怎知他不在乎她。
这是君沉醒来装失忆后两人第一次共寝的一个夜,他身上的伤,需要秦忻忻帮忙换药,秦忻忻因为之前照料过他两天,大抵是因为那时他躺在床上的脆弱模样,让她心中弱化了那个霸道邪妄的他。
再加上君沉“失忆”之后,变得好说话了。
温文尔雅,让人觉得十分好,所以她相处起来也十分自然熟练。
最后上完药秦忻忻还下意识的打了个蝴蝶结,君沉看着面前柔顺美丽的她,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只低声淡淡的笑,“睡吧。”
秦忻忻指尖颤动,小脸上颜色一点点褪尽,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君沉现在性子全然改变,她可不可以试着拒绝他?
小心翼翼,秦忻忻内心挣扎的开口,“我身上还有月事没干净。”
跟君沉成婚半年,虽然总是夜里接触的多,但她也了解到一点他的性子。
他这个人,她骗不过他。
这个男人有城府有手腕,看上她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一眼就可以将她看到底。
“是因为之前小产了的缘故?”
君沉也并不太了解女人这些事,他只心疼她的身子。
以往秦忻忻每月来月事的时候,都疼的不行,他也不曾动她,她在自己怀中冷汗淋漓。
秦忻忻迟疑一下,然后点点头。
“很抱歉,之前我远在南边,无法回来陪你。”君沉忽然将她拥入怀里,声音低沉温和的安慰,他大掌轻抚她的后背。
熟悉的感觉袭上来,秦忻忻扑在他怀里,细弱莹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心口,感觉到他怀中的温度,只觉得烫手。
满是霸道又冷酷的气息。
额头似乎都流下一滴汗,她不自觉想到君沉以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