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喜欢的人靠得那么近,程淮安着实很难专心。
殷诩终于带着她打出一杆后,程淮安得以从他的半个怀抱里脱离,同时,整个人也一起松懈了下来,仿佛连腿都没了力气。
白球击中三角形球阵,房间内传来一阵清脆的碰撞声响,却没有一球进洞。
按照殷诩的水准,这也应该算作是发挥失常了。
程淮安不敢再抬头看他,径直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喝了点儿水给自己降温。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默而微妙。
好在这时候,殷诩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对程淮安示意了一下,起身出去接,步子迈到一半,又折了回来,把手机递给她。
殷诩道:“爷爷奶奶的。”
程淮安眼神一亮,接过手机。
殷家阳盛阴衰,近三代都没有女孩儿,可是老一辈偏又重女轻男得很,干巴巴的男孩子养多了,一心只想搞个水灵灵的小公主来宠一宠。
殷家和程家关系好,当年听说程淮安出生,殷家全体出动,纷纷带着各自的礼物去了医院,说要在第一时间看她。殷老爷子就是拄着拐杖也要天天往那儿跑,费尽心思地搜罗些小玩意来哄她开心。
程望和万茜本来没对程淮安这么纵容,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被殷家人惯着的。一旦出了什么事儿,程淮安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找殷弘致、文淑和殷诩,因此,殷家的老两口就像她的亲爷爷亲奶奶一样。
程淮安接起电话,喊一声“爷爷奶奶”,直甜到对面两人的心坎儿里去。
“淮安什么时候来看爷爷奶奶呀?”殷弘致笑得合不拢嘴,“你回国这么久,就来了一次,我和奶奶都想你想得不行了。”
他话音刚落,文淑也追问道:“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爷爷奶奶找张大厨来给你做砂锅白肉!”
程淮安垂着眼睛笑,脚尖轻轻摩挲着地面。
“有时间,我刚好跟殷诩哥哥在一块儿呢,可以让他带我回来。”
殷弘致连应了三声好:“殷诩回不回来不要紧,主要是把你送回来就行。”
“那淮安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文淑问,“奶奶叫张大厨按时给你炖上。”
程淮安想了想,说:“大概六点吧?”
又听她报了些想吃的菜,老两口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程淮安抬头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把手机还给他:“殷诩哥哥,爷爷奶奶喊我回去吃饭。”
“嗯,”殷诩点头道,“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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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诩几乎手把手教她练了一下午,程淮安的进步很大。
拍戏对球技的要求不高,只是动作必须到位,现在她学的这些已经差不多够用了,过两天再来巩固一下就行。
练习结束以后,殷诩开车带程淮安回了殷家老宅。
在殷诩之前,殷家的男人世代从军,殷弘致是开国将帅,殷诩的父亲殷成远为军队奉献了一生,光荣牺牲于一次重大战役。
这套房子是殷弘致受奖的,风格古朴恢弘、大气磅礴。现在常在老宅里住着的是殷弘致、文淑和殷诩的母亲邓欣玉。
两人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些到,坐在沙发上和两位老人聊天。
虽说每回都是聊那么些内容,但只要爷爷奶奶高兴,程淮安也乐得陪着他们。
殷弘致又讲起自己年轻时在战场上生死一线的经历。
讲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止住话头,换话题道:“对了,差点儿忘了,今天殷凡那个小子也说要回来吃饭。”
文淑刚才去厨房瞧了一眼专门给淮安炖的砂锅白肉,这时候恰好被殷诩扶着走出来,听到了最后那一截对话。
“淮安还记不记得你殷凡哥哥?”文淑问她,“他回家的时候少,你们上回见面,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
程淮安点了点头,殷家的每个人她都记得。
殷凡是殷诩的堂弟,比自己大了四五岁。在还没去当兵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好吃好玩的来看自己,不过后来进了军营,两人见面的次数少了,关系也逐渐淡了。
“那个小子,”文淑在程淮安身边坐下,“小时候就内向,谁知道现在长大了也还是那副样子,随便和女孩子说个话都要脸红。”
殷弘致无奈地摆了摆手:“一个殷凡、一个殷诩,都不让我们几个老的省心!业立得比谁都大,家到现在读还没个着落。”
“是啊,”邓欣玉点头道,“也没指望你们立刻就找个姑娘结婚,但是起码谈一个试试,把人带回家里来让我们看一看也好。怎么,你们还真准备当一辈子和尚?”
殷诩坐在一旁,任他们催,既不应声,也不反驳,定力尤其好,仿若置身事外。
三位长辈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叹气。
虽然大家言语间也带上了殷凡,但后者毕竟才二十六七的年纪,这话显然是说给殷诩听的。
程淮安被夹在四人中间坐着,声音这边传一句、那边传一句,早就达成了一致,偏就当事人不肯表态。
她悄悄藏着私心,长辈们催归催,她还是希望殷诩坚持自我。
程淮安眼珠子转了转,出来打圆场。
“我看啊,爷爷奶奶和伯母也别太着急了,”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望向殷诩,声音清甜,“殷诩哥哥眼光高,怎么也得找个长得比我好看的,才能结婚。”
这话把三人都逗笑了。
“不行,不行!殷诩,你可不能听你妹妹胡说,”文淑连连摇头,“这要求太高了,哪儿还有人能比她漂亮的?找个性格好的、干干净净的姑娘就行了。”
“就是!”殷弘致和邓欣玉也附和。
程淮安得了便宜就卖乖,不再说话了。
言谈间,敲门声响起,殷凡走进来。
程淮安确实有好久没看见他。
她记忆里的殷凡还是个白净的高中生,大约是军营里待久了,他现在的皮肤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浑身都散发着硬朗的阳刚之气。
殷凡进门后就挨个儿叫了人,因为程淮安的辈分最小,他最后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弯着唇,腼腆地笑起来:“淮安。”
程淮安也乖巧叫了一声“殷凡哥哥”。
人齐了,饭菜也好了,王阿姨摆好碗筷,到客厅里喊人。
程淮安向来都坐在殷诩身边吃饭,这次也一样。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殷凡坐在了自己的右侧,这样一来,她便被两个哥哥夹在中间。
殷弘致拎起一坛杨梅酒,问道:“淮安难得来一趟,要不要陪爷爷喝点儿小酒?”
“喝什么酒啊,”文淑用筷子尾端打他的手,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听着都疼,“你这个老酒鬼!”
殷弘致“哎呀”了一声:“这有什么,小酌怡情嘛!而且这可是我亲自酿的!”
程淮安在家吃晚饭也经常会喝些红酒,这下便没有推脱,她说道:“没事儿,奶奶,我已经长大了,会喝酒的。”
见小姑娘点头,殷弘致笑眯眯地把酒递给殷诩,让他给她倒。
殷诩拧开大红色的瓶塞,低头闻了闻,只往程淮安杯子里倒了一小口:“度数不低,少喝点。”
程淮安闻着觉得香,又看着自己杯子里那点儿糊弄小猫咪的量,不满地说:“这也太少了!”
“我酒量很好的,”她把食指横在杯口下方几厘米处,跟他讲价,“起码可以喝到这里。”
殷弘致乐了:“殷诩,你给小丫头多倒点儿,你和殷凡等下都要开车回去,没人能喝,让淮安陪陪爷爷。”
此言一出,没等殷诩同意,程淮安就站起身来,拎着酒缸给自己倒满。
殷诩沉默地看着她动作话。
见她倒完了,殷凡主动接过酒坛子,说:“我今晚在这儿住,也可以陪爷爷喝。”
殷弘致笑道:“好!”
晚餐这才算正式开始。
复古红木大圆桌上摆满了菜,每一样都是程淮安来之前点的,还有不少按着她的口味加的。
殷家老一辈人都从艰苦的日子里熬过来,没少给家里的男孩子们做勤俭节约的思想教育,平时家里吃饭菜色都非常简单,力求做到不浪费。
然而,程淮安一来,二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明有一桌子菜,还总是怕她吃得不开心、不尽兴。张大厨也是二老特地为淮安请来的厨师,只为她一个人烧饭。
“不是说要吃砂锅白肉?”邓欣玉说,“让你哥哥给你弄一碗。”
程淮安甜甜地道谢。
殷诩给她盛了一些放到面前:“先吃点儿菜再喝酒。”
“嗯!”程淮安用筷子夹了一片,放在嘴里慢慢地嚼。
嚼着嚼着,她的碗里突然多出来一直剥了皮的油焖大虾。
程淮安转头,看到殷凡正在埋头给她剥虾,边动作边说:“这个好吃。”
程淮安和他不太熟,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照顾,连忙道:“谢谢,够吃了!”
殷凡手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没过多久,又开始给她夹别的菜。
虽说小的时候殷凡也很宠她,但两人见面的次数毕竟不多,这下又隔了好几年没见,程淮安总觉得怪怪的。
但殷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怎么吃,反倒一直关注着她的碗。
看着面前越堆越多的食物,程淮安的心情复杂,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人家的一片好心。
奇怪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殷诩也注意到了殷凡不对劲的举动。
“淮安。”殷诩侧首喊她。
程淮安转过头:“嗯?”
殷诩:“去洗个手再回来吃饭。”
程淮安一怔:“我饭前已经洗过手了。”
殷诩平静道:“再洗一次。”
“……”虽然不明所以,但程淮安还是听话地站起身,对大家说,“我去洗个手。”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殷诩慢条斯理地将小姑娘和自己的碗筷换了个位置,接着,又神色自若地坐到了她的座位上。
此时的殷凡还在专心致志给程淮安夹菜。
夹到一半,余光瞥见一双显然属于男人的修长的手,他动作顿在半空中:“哥?”
殷诩扫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解释道:“淮安说她想和爷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