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关火后,白夏并没有立刻取出粽子,又在里面闷了一个小时,用余温把粽子闷得更熟更烂,才把粽子捞了出来,然后把每样分出一些交给了小松。
小松把食品袋放进自己的口袋,往窗口一跳,霎时变成一只金毛松鼠,朝对面的老树跑去。老妈今天回来,他要让她尝尝自己亲手包的粽子。
……
白夏又从出锅的粽子里挑出了一些,装好两个食品袋,走出了店门。
食神店门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外卖员已经等在那里。
有过几次合作,白夏对这批特别的外卖员已经不怕了。甚至还特意从茶茶的口中了解过他们这些外卖员的现状。
拿羞羞哥(断头鬼)来说,在他生前,父亲是个大药商,但利欲熏心,以次充好,最后致使吃了药的人丧命。事情发生后,他父亲卷着钱带着他们一家人逃跑,但半路被受害者的家人追上,其中一人的儿子因为吃了药死了,于是他发狠拿羞羞哥出气,当着药商的面杀了羞羞哥,羞羞哥的头也是那时候断的。
在羞羞哥死后,地府的人勾走了他的魂魄,他却不能立刻投胎,因为父债子偿,他的父亲做错了事,他虽然没有参与,却享受了父亲用这些不干净的钱给他带来的富足生活,于是开始打工还债。
白夏把粽子交给了羞羞哥:“一份送到郑叔家,一份送到刑警队。”
羞羞哥和另一只鬼哥接过食品袋,眨眼间不见了踪迹。白夏重新进了厨房,里面的人已经各自挑着自己喜欢的口味剥开了粽子。
茶茶爱吃甜口,选了蜜枣芸豆粽子,碗底还撒了一层白糖,蘸着粽子一起吃。小刀和重昀毫不犹豫地选了肉粽,无论是排骨粽还是猪肉咸蛋粽,他们来者不拒。
白夏自己也选了一个,剥开粽叶,糯米的香甜和排骨的醇香似被解放了某种封印,争先着冲出来。白夏咬了一口,糯米弹牙,排骨软烂,每嚼一口,排骨的肉香和糯米的甜香都更浓郁地交织在一起,不仅不会腻人,反而让人越吃越想吃。
白夏又拿起一个蜜枣芸豆粽子,刚要剥开,食神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她放下粽子,起身朝外走。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食神店八点打烊,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客人来。走出厨房,白夏看到不久前离开的小松站在大堂内,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十四五岁的样子。
白夏用眼神询问小松。
小松也很无奈,他刚回家,发现他家树下蹲着一个人类女孩,这里时老城区,晚上这个时间街道上基本看不见人了,这么小的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所以他想问问女孩的情况,好把她送回家。
但是无论他怎么问,女孩都是一声不吭,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连忙把她带到了食神店。
听着小松小声讲述了前因后果,白夏的视线落在女孩的身上,她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今天不是休息日,这孩子放学后应该没有回家,现在已经九点了,不知道孩子家长会怎么着急。
但这女孩的情况又明显不对,小松之前已经说了,这女孩拒绝沟通,白夏不认为换了自己她就会乖乖说话。
她走上前,拉过女孩的手,把她带到一个空位坐下:“我们店里刚刚包了粽子,明天准备给客人吃,你先帮我们尝尝味道?”
女孩垂着眼眸,不去看白夏,也没有应声,像是没听到似的。
白夏也不气馁,给小松一个眼神,自己进厨房选了四种口味的粽子。
小松守着女孩,免得她趁人不注意跑了。但他显然多虑了,女孩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乎,从白夏进厨房再到她端着厨房走出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我们店做了四种口味的粽子,不知道你爱吃哪一口,一样给你选了一个。这是蜜枣芸豆馅的粽子,店里有个小姑娘非常爱吃,你尝尝。”
白夏当着女孩的面剥开了粽叶,粽叶和里面的馅黏在一起,剥开时拔了长丝,但是粽子里面的馅料不散,落到画着小鲤鱼的瓷盘里还是完整的形状,白白胖胖,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一直没有反应的女孩眼睫轻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粽子。
只这一眼,她看到瓷盘边缘的小鲤鱼似乎动了一下。
错觉?
陈诗韵又盯着盘子看了两秒,小鲤鱼一动不动,只是比她之前见过的彩绘更灵动些。
她刚有些波澜的心再次平静下去,刚想重新去看自己的手,余光却发现之前一动不动的小鲤鱼摆着鱼尾,偷偷地朝中间游去。
陈诗韵心跳得有些快,这是怎么回事?
她没敢打草惊蛇,假装不再看瓷盘,却用余光小心观察里面的动静。
小鲤鱼胆子更大了,从边缘游到了瓷盘中心,然后开始在粽子边缘转圈,似乎抓心挠肝地想吃粽子。
下意识地,陈诗韵抬起了手,用筷子夹下一角粽子放在旁边。小鲤鱼大概是馋疯了,不顾陈诗韵在一旁看着它,灵活地甩尾到了那一角粽子前,张开了圆圆的嘴,小口小口咬着粽子吃。
“你不尝尝吗?”
耳边有道轻柔的嗓音,陈诗韵抬起头,看到了之前和她说过话的姐姐。
她的眼眸清亮柔和,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温柔柔的。陈诗韵又听她说:“小鲤鱼很爱吃这个口味的粽子。”
陈诗韵倏地瞪大了眼睛,她以为只有自己看见小鲤鱼动了。
白夏看到陈诗韵的反应,也只是笑笑,这个盘子,是她刚刚特意找重昀画的。能勾得这个沉默的孩子有了反应,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陈诗韵听了白夏的话,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夹下粽子的一角,放入口中。这角中有蜜枣,混着糯米,甜糯的滋味顺着舌尖蔓延到了心底,一直以来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变成了温热的泪,流过面颊。
小声的呜咽也变成了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