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太学学子的□□一连持续了三天,事态不断扩大。
学子们的诉求很简单,上千人联名上书,只为乔婉容求个公道。
吕儒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吕儒一天不被处置,他们就一天不上课,去宫门外和太学门外集会喊口号。
太学终于顶不住压力,由周太傅亲自站出来表明会给交代。
此事已经传到宫里去了,皇上听说来龙去脉后大发了一场雷霆,下令将吕儒收押,择日凌迟!
而在将此人处死之前,周太傅也履行了他先前的承诺。将吕儒绑在太学的圣人像下暴晒三天,以儆效尤。
任何学子但凡路过,都能朝这位犯下禽兽罪行的吕太傅吐一口唾沫。
后来又押他上街□□,让世人都能记住这张丑恶的嘴脸,向他砸尽臭鸡蛋与烂菜叶。
大快人心!
吕儒下场越是惨,就越能达到震慑目的,让大家都看看欺辱女学子是何下场,才能保证日后不会有人再犯。
其实周太傅也不是非要助纣为孽,那日在公堂之上他有意保下吕儒,是为太学的百年名声不假。
但想想此事必会传进皇上的耳中,那么多皇子公主都在太学,圣上哪儿能容忍此等秽乱之事?
吕儒是必死的!
只不过周太傅念他夫子的身份,也念在多年同窗好友的情谊,想让他死的体面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
提及此处,就不得不叹一口俞相真是好手段!
世人都说他强权压人,必定会徇私枉法,为自己儿子颠倒黑白。
可他那日偏偏就以状师的身份站在堂上,并未利用任何特权,堂堂正正。仅靠一张嘴就挑动得太学的学子□□,以最惨烈的方式撕破了周太傅拼命要保住的脸面,逼得吕儒落到了人人唾弃咒骂的下场,逼得他不得不亲手处置自己的同窗好友,还砸了太学的百年招牌。
后来每每想起那时的场景,周太傅都得咬牙切齿一句:“此人居心实在歹毒!”
这还没完!
就在学子□□几日后,言官们突然提出来,本朝让女子入学是否坏了规矩,才会招致这种祸事?连百年太学的声誉都难保?
结果当堂让俞相一句话给怼回去:“禽兽也是这般想的!”
犯了无耻行径的人如吕太傅,他巴不得有这种言论替他洗清责任。
以后再有此类事件发生,都将过错推到女子头上就好了。
以强权欺辱之风不但不能遏制,反而会因此盛行。
后来也不知怎的,这段话被传到民间,那群太学学子听了差点掀起又一起□□。
刚平静下来的学子又愤怒了,这回他们将愤怒对准了御史台。
要知道,之前俞则宁被诬陷犯了/奸/污/罪名,太学和御史台可是不遗余力地借此对俞相进行攻讦,一天三五十封折子往宫里送。
学子们明明也曾与他们同仇敌忾,写下万言书,要求严惩俞家二少,联合对抗相府的权势。
谁知道在短短几天,学子们刚拿太学开完刀,刀口又冲着御史们去了。
就像当日在公堂之上一样,俞相短短几句话就将局势逆转,挑拨学子们去对抗太学的礼制,他不费一兵一卒,倒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被俞中天用得炉火纯青!
这也怪御史台那群言官自己蠢,非要在灶门口浇油,结果引火烧身了。
学子们刚用自己的力量替同窗讨回公道,正在激动兴奋之时,就听说朝中有一群多事的迂腐老大叔,成天正事不干,放着坏人奸恶不除,尽想着怎么剥夺女子念书识字的权力。当时就不干了,纷纷写文章去反驳。
提出‘女子不适宜跟男子一同念书’这个观点的,是朝中以冯太师为代表的迂腐派,其中还有御史台的许多人。
包括乔礼乔大人在内,此次他的女儿出事,乔大人心中所想也是后悔当初将乔婉容送入太学。
他家中还有两女,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送出去念书了。
乔大人自然也无法理解,俞相为何非要将此事闹大?
那吕儒既然真干出了秽乱学堂欺辱学子之事,乔大人也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
他可以联合其他御史大夫联名上书参奏吕儒,未必不能让圣上治他一个死罪。
只是这样一来,吕儒只怕会被秘密处死,因为不能有辱皇家和太学的名声。而处置他的名头,却不是为了替乔婉容这个受害者讨公道!
旁人不懂得这其中的差别,但是乔婉容她自己心里明白。
她曾经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当午夜梦回惊醒之时,必定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但是如今她的梦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梦的结尾有一群充满热血的少年人。他们与自己毫无干系,却奋勇挡在自己身前,不惜为她违抗礼教尊长,高喊正义之声,只为替她讨个公道。
那份热血与善良的感染后劲,将变成足以支撑乔婉容好好度过余生的勇气,她不会再寻死了!
所以不管俞相的目的为何,不管别人说他如何歹毒,他都算是阴差阳错救了乔婉容一命。
甚至趁着这天天气好,乔婉容亲手做了一些糕点,去了相府拜访。
俞佟佟跟俞莲正在二哥哥的院子里,玩二对一的五子棋。
俞则宁放一颗棋子,她们可以放两颗。
可想前者输得有多惨!
俞则宁输给她们一人两盘瓜子,三串冰糖葫芦,四斤荔枝,以及五十个一口酥,正吩咐厨房加急在做。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两个小东西今天赢得还不够多?吃得完吗你们?”
俞则宁将手中棋子一丢,说什么都不玩了,他输得心态已崩。
“二哥哥,输不起,羞羞脸!”俞佟佟朝他吐舌头。
连这个小崽子都能嘲笑他了?!
俞则宁当即就不服:“讲道理,我走一颗棋子你们走两颗,让我怎么赢?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他企图挑衅小六,结果又被俞莲看不起了:“妹妹才五岁,二哥你就算赢了她也胜之不武,摆明了以大欺小。”
“我陪你们两个小东西玩,还成了以大欺小了是吧?那以后不许来找我,也别想从哥我这儿要零食。”
他提到零食,两个小家伙就立刻换了嘴脸。
尤其是小的那个,简直把谄媚两个字挂在脸上了,飞扑过来抱着他就是一口‘啾‘。
俞则宁被抹了一脸口水,表面面露嫌弃,却没去擦。
就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下人禀报说乔婉容来了。
“婉容姐姐!”
两个小崽子刚才还围着哥哥转呢,这会儿就无情抛下了他,奔向穿着藕色广袖云烟裙盈盈走来的女子。
“婉容姐姐,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俞佟佟搓着小手问。
“清明不是要到了吗?我做了一些青团,还有糯米糍。”
乔婉容十分心灵手巧,她做的小团子特意在顶部拎出两道尖来,做成耳朵。打开食盒将点心取出来时,引得俞莲和俞佟佟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是小兔子和小猫!”两个小崽子都十分喜欢。
“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快拿去分吧。”
趁着两个小姑娘去分食糕点的功夫,俞则宁也跟乔婉容打了个招呼。
说实话,其实两人心里都还有些尴尬。
毕竟乔婉容曾经陷害过他,不管是不是出于自愿,俞则宁都是因为她差点背上难听的名声,还受了几天牢狱之苦。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豁达。
心里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是真的一点也不记仇。
乔婉容事后问过他,若是自己那天不出现呢?他怎么办,难道真的宁愿背上黑锅也不说出他明明看见另一个男人在厢房吗?
俞则宁的回答是他不愿意背黑锅,但他也不会擅自说出女子的私事。
他这个人吧……就算是一无是处,倒还挺懂得怜香惜玉的。
就说之前那次相府遭遇刺客,俞则宁其实是为了救一个丫鬟才受的伤。
但他谁都没告诉,要是让二姨娘知道,那丫头非被发卖了不可。
“我是不是还没有亲口对你道过歉?也未道过谢?”
乔婉容郑重道:“对不起啊,我冤枉过你。还有……谢谢你用无声维护我。”
她这样正式,倒让俞则宁挺不好意思的。
十几年纨绔子的生涯,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他这种时候该说什么呢?
真心道谢的话可以多夸两句?或者为他这次英勇护花,刻个牌匾送来他也接受?
算了,不知道!尴尬地挠挠头吧!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俞则宁问她。
“乔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想再去太学……已经跟父亲母亲商量好,送我去云水庵带发修行。”
乔婉容嘴角含笑说出这话,证明她自己对去处是满意的。
云水庵离京城不远,而且清静自在,她也能免受闲言碎语之苦。
“据说,那边风景也不错呢。”
“婉容姐姐,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看你吗?”俞佟佟问。
小孩子并不懂什么是尼姑庵,只当是她要搬家,搬到一个风景漂亮的地方住是好事。
“好啊!”
她十分喜欢这六小姐,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圆嘟嘟的脸蛋:“你可一定要来啊!”
“嗯嗯,我跟姐姐哥哥一起来。”
乔婉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对着俞则宁欲言又止。
“怎么了?”俞则宁问她。
“没什么……我回去也无事,可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吗?”
“当然啊,来者是客!你不必拘谨,先坐下,我让他们给你上杯茶。”
于是,乔婉容就在院子里坐下了。
俞则宁悄悄问自己两个小妹妹:“看你们二哥今日,是否格外玉树临风?”
闻言,俞莲和俞佟佟一起冲他摇摇头。
倒不是说他不俊俏,只是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臭美上了?
她们这种小屁孩懂什么?
俞则宁也不会说,他觉得乔婉容很有可能是被自己在公堂之上的全力相助给打动,喜欢上自己了。
看她坐在那儿,时不时就低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不一会儿又拿手指去确保发髻没乱,眼神还左右飘忽不定。
综上特征,俞则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魅力!
乔婉容在这儿坐了足足一个时辰,让俞则宁都不太好意思送客,准备让她留下来用晚膳了。
这时,俞相回来了!
“爹爹——”
小崽子最是开心,声音嘹亮地一声爹爹过后。整个人如同被弹弓发射出去,远远地就‘咻’一下奔向爹爹。
俞莲跟在后头,生怕小六跑太快摔倒了。
直到妹妹稳稳被爹爹接住,她才安心,也腼腆地叫了一声:“爹爹。”
俞则宁经历过上次公堂之事过后,见到他爹就腿肚子打抖的病就好了许多。
他不是傻子,俞相既然肯为了他上公堂作状师,就说明自己在爹心里还是有位置的。
虽然这个位置地处偏僻,也可能占地不多,远远比不上小六。
但有总比没有好,他知足了!
然而俞则宁刚在心里跟自己说要知足,回神就见乔婉容站了起来。
那姑娘的脸上飞出两朵红晕,连耳根子都泛起了红,她明显是有些紧张羞涩地揪住手中的绢子。
欲说还休的眼神,看向的是此刻正抱着小六的俞相。
俞则宁:“???”
作者有话要说:俞二少(想象中的自己):我这该死的魅力~~~~
然而现实:……在你爹面前一文不值!
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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