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04种树

自家祖宗生气了,林尽染也顾不得什么男主。她匆匆留下一句,“有事来五峰山找我。”,就化成云雾离开。

她甚至没敢用走,生怕走太慢,祖宗更加生气。

两人还没说上话,仙子就匆匆离开。司空亘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然而他再抬头,又看见对方。

林尽染:“来找我的时候,千万别上山,也别在山脚。你在山下附近喊我就好。”我怕断虚树直接给你撕了。

虽然这个要求好生古怪,但司空亘还是作揖行礼,十分恭敬地回答,“亘知道。”

这次,林尽染没有再回来。她紧赶慢赶飘回五峰山,途中脚下翻滚不停,看它折腾的样子,若不是禁制厉害,大有冲破一切的架势。

等飘到五峰山附近时,林尽染就知道自家祖宗真的很生气。因为山脉已经全体被根须覆盖,有点像拖把头翻过来的样子。

‘唉,这次有点难办了。’

她感慨着,飘进了五峰山的范围内。和昨天的经历完全相同,根脉团成一个圆球,将她彻彻底底裹进去。

困在褐色大球中,林尽染充分感受到断虚树的怒火,明显今天的速度比往常更快,她也被压得更瘪,甚至部分.身体凝成水珠。

林尽染:压力作用下,气体会变成液体,初中物理诚不欺我。

等到达山顶时,林尽染已经从一团雾彻底变为一滩水,竟然还是湛蓝色的,虽然不符合科学,但还挺好看!

根须逐渐散开,林尽染自己都没说什么,断虚树先吓了一跳。几条树根捧着一滩水停在院子外面,奶音透着无措,“你怎么了?”

林尽染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液化了。按照以往经验,只要在阳光下晒一会就能恢复。然而此时情况特殊,她不仅没告诉对方,还装作虚弱的样子,“无碍,休息一会就好。”

说的越含糊,对方脑补的空间就越大。

“是不是刚才天劫所致,你受伤了?”

断虚树确实脑补出很多东西,它一边问话,一边将整个树干向她倾斜,和地面的角度都快从九十度变成零度。

说实话,林尽染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断虚树的树干之所以向她倾斜,是因为它的树根不能进到院子里。

这一点并非掌门规定所致,而是她和它的约定。

她平日住在院子里,如果断虚树的树根经常从地下钻出来,就会带出很多泥土。将地面搞得一塌糊涂不说,还有土壤的腥味。她很不喜欢,所以就定下规矩,它的根不许在院子里出现。

此时此刻,哪怕它再气、再急,也不忘遵守两人的约定。

林尽染忽而就心软,毕竟这样诚挚的温柔,不该用欺骗对待。

她艰难起身,从蓝色的水中幻化出一只手,安抚地碰了碰它的根部,“我真的没事,刚才天劫只降下一些冰雹,掌门很快帮我挡住了。至于现在的状态,休息片刻就能恢复。”

断虚树很聪明,所以它很快意识到问题,“你变成这样,是孤的缘故?”

从紫霄山离开时还很正常,此时变了样,肯定和上山的过程有关。

相处四百多年,林尽染自然能听出它声音中的自责。这毕竟是她用血养大的树,和亲生孩子没有区别,她怎能忍心让它难过。

林尽染驱动身体尽快恢复,已经能散开一部分的雾气回道,“我真没事。”

没有否认,但也不算肯定。

断虚树听懂了,头顶的根须散开,它沉默片刻,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阿崽又乖又听话,还会主动承认错误。林尽染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转念又想到它自责是因为自己说谎,她又开始愧疚。这两种情感在心中此起彼伏,让她又想笑又想哭。

怪不得别人都说养了孩子以后,心情都和过山车一样,原来是真的。

也许因为母爱的力量(?),林尽染很快恢复正常,身体又变回一团雾。她把铁树推正,当然主要是断虚树自己回去的,她只是轻轻碰对方。

无论如何,小院里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林尽染化成的雾气散在它身边,亲昵地拂过它的躯干,“我原谅你。”

无论如何,我都原谅你。

从远处望去,薄雾将树干笼罩,好像光辉漫过山野,照耀她深爱的大地,画面温柔又宁静。

将‘不能带她过快移动’记在心中的小本本上,断虚树又想起自己的初衷,不满地问道,“刚才那个凡人是谁!”

经过刚才一打岔,它十分的怒气已经减为三分,再加上声音buff,落到林尽染耳中的,根本不是愤怒,而是撒娇。

——论如何对待别人的撒娇。

林尽染:当然是哄啊!

这次手中没有花,林尽染干脆把自己凝成一朵烟蓝色的花朵,落在树干的表面,就好像它自己开出的花朵一样。

林尽染道,“这是我为你开的花。”

感受到自己躯干上不一样的触感,断虚树忽然愣住,他喃喃重复,“我的……花?”

他的花?听到这句话,林尽染心中涌上一股酸涩,她可怜的崽崽,估计是想到它永远不能开花这件事。

作为一个树妖,永远不能开花大概和人类永远不能修炼一样痛苦,她就特别理解这种痛苦,所以为了安慰对方,她十分肯定地说道,“对,你的花。”

害,当娘的(?)无论如何都不该粉碎孩子美好的幻想,她懂的!

……

断虚树陷入沉默。

在他所在的时代,世界才刚刚诞生,没有很多语言文字。因为神明古怪的占有欲,“我”是最先被创造出来的字眼,如果有神明说这个东西是“我的”,其他人就再也不能触碰。

所以“我的”,是神明契约的第一条,它象征绝对权力,有些时刻甚至高于因果。

如果某个东西是“我的”,它哪怕消散也会回到主人身边;如果某个人是“我的”,这个定义就有些许不同,它意味着,两人将永生永世属于对方,仅仅属于对方。

而如今,这个雾妖在请求他的同意。

扶离有些犹豫,因为他身份的缘故,很少有人能出现在他身边。至于被击碎神格、封印成为树后,他的身边更是无人出现,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把某个人变成他的。

再加上这个雾妖又懒,完全不自己走路,每日只想着让他带着它;又笨,四百多岁连化形都不会,经常变成雾气;又气人,总用奇怪的称呼叫自己,还非要凑到他身边。总而言之,就是各种不好,他怎能把自己的荣光与她共享。

可是,扶离转念一想,她这么脆弱,若是被自己拒绝,一定会当场溃散。

这该如何是好。

犹豫间,林尽染已经化成人形,割开血管给他浇水。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扶离忽然想起它苏醒的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下午,他从沉睡间醒来。他其实很少清醒,毕竟被关在这里太久,同样的风景早就看腻,不如陷入沉睡。

可是那天,他不知道为何就忽然苏醒,抬眼就看见她坐在自己身旁,明明身体都要消散,还努力将手腕往前凑,嘴里不停说着,“希望你能快点长大。”

没来由的,他心底就生出一点点触动。就是这点触动,让他同意雾妖在自己身边停留片刻,这一留,就是四百多年。

‘也罢,’扶离想,‘她既然问了,孤便允她。这雾妖如此弱,若是没了孤,她也活不长。’

想通一切的断虚树抖动下树干,矜持地说道,“孤同意了。”

浇完水的林尽染:啥???

……

林尽染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了终身。她浇完水就回到池中休息,因为她在思考,所以没注意到今天断虚树没给她遮阳。

扶离:孤都答应她了,为何她还不来感谢孤。难道是太激动?还是身体没恢复?算了,既然她已经是我的,孤就该大度,让着她一些。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在林尽染身上落下大片阴影,她同样没注意到这点,而是突然皱起眉。

她问,【阿统,我好像有点事要做,究竟是什么来着?】

系统虽然还在修复主板,但还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回答她,【宿主可是想研读剧情,分析沈暮燃是哪个人?】

【这件事我每天都在做,根本谈不上忘记。研读剧情……等等,】林尽染忽然坐起来,衣襟带起大片水花,【是男主的事,我想起来了!】

原剧情中,男主拜师当晚,因为没人愿意收他为徒,所以被外门的人嘲笑。他们还将他骗到后山,在那里他恰好遇到修复丹田宝物!

系统:【宿主的意思,是男主如果没有进到外门,就错过这次机会,以后都无法修炼?】

【他能不能修炼跟我有什么关系,】林尽染面部一阵扭曲,【重要的是,给他宝物的是一位心灰意冷的修士,他遇到男主后,认为自己终于找到良善之人传承衣钵,然后就高高兴兴赴死了。】

系统:【所以?】

林尽染:【啊啊啊,这个人这么惨,没准就是沈暮燃啊!】

系统一惊,因为这位修士戏份太少,在剧情中最多出现百余字,所以它忽略了此人。到底是宿主心细,这样的十八线路人她都能找到。

一想到爱人可能今晚就要没了,林尽染哪还有心思休养身体。好在她今天浇水不多,还能自由行动,当然是立马去外门后山等人啊!

心急如焚、已经飘到院子外的林尽染忽然感受到腰间一股拉力,下一秒,她就被断虚树带回了院子中。

面对着比平时还要黑一点的铁树,林尽染:???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林尽染被抓来养树的第一天,她颤抖着划开手,拼命向前伸,生怕浪费一滴血。

她说道,“这树也太辣眼睛了,这要养多少年啊!求你快点长大吧。”

只听见最后一句的扶离:她竟然这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