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制曲也是要分时?节的,什么?样的时?候制什么?样的曲,唯独冰酿有所?不同,因它就是通过最初的酒母演变酿造的,纪墨怀疑,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菌种,通过人工的方式保存了下来,还是那种在低温状态活跃的菌种,所?以才能在极端环境下酿造出口感特别的冰酿。
因为酒母少,后来再酿的酒又不是所?有都能充当酒母,所?以冰酿的数量就更?少了,并不是完全困于?冰窖环境特殊的原因。
这些?年,杜昆带着人酿造过几?次,然而量少,他们还算是有幸能够尝到一口两口的,纪墨却?是从来没尝过,杜美一向支持他多?品尝一些?酒液味道,但在冰酿上,因为是他所?排斥的,所?以也没让纪墨尝过。
酿造方法上却?没有藏私,杜昆那里,纪墨也是每次跟前跟后听指点的,知道怎么?酿造,但具体的味道什么?的,还要看实践一次的结果?是怎样的。
冰窖之内的存冰每年都会有些?不同,有的时?候多?些?,有的时?候少些?,酿造冰酿的时?候,也会重新测量跟冰的距离,选择合适的区间放置酒坛。
纪墨从制曲的第一步开始,至七月份,方才得到了一小坛冰酿,冰酿并不需要蒸馏,而是静置沉淀后,通过虹吸法吸取中间一层的酒液,这一层便是冰酿了,上层浮酸,底层糟,唯有中间这层才是真?正的透骨清凉的冰酿。
那种口感,喝过一口就很难忘怀了。
可以想见,炎炎夏日,有这样的酒液,可能就跟那透心凉的饮料一样让人痴迷,也唯有那样炽热的天?气,喝这样的酒才不会伤身,能够把积存在体内的酒气、一口吞下的冷意都蒸发出来。
杜美喝到这一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有诸多?不可取之处,唯独一点,对酒有痴,什么?都想酿到酒中,酿酒师,也就要这一股子痴意,肯用?心,肯钻研,就都是好的了。”
听到杜美说这样的话,纪墨不知道为何想到了董超,这话大概是对他说的,正想着,杜美的目光落到了纪墨身上,浑浊的眼中似乎已经有些?不辨方向,对他说:“你最好的就是肯用?心,却?也太用?心了……”
一声叹息做结,让纪墨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用?心竟还不好吗?
杜美却?没有再对他多?做解释,而是转向了扶着他坐起来,成为他依靠的杜昆,抬手说:“给我?换衣裳。”
室内一时?悲意弥漫,他们都知道杜美说的“衣裳”是什么?,那是人生的最后一套衣裳,齐齐整整,早就备好了,纪墨亲手去柜中取出来,整整齐齐的一套,从头到脚,头上扎着一块儿小三角巾,发髻松散,杜美的头发已经掉了很多?,再少就要露头皮了。
衣裳都是方便穿的那种,更?像是大褂,完全不贴身,愈发显得他身材干瘦,如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树干,正等?着哪一天?的天?火降临,化作最后的光明象征。
脚上的那双鞋也是新的,似乎有几?分大,套在脚上,黑得发亮,杜美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个笑容上,释然又或者放下?
到了这最后的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是否在思念远方的亲人,他的家人,还有几?个,如今又长成了几?个?
是火葬。
火烧起来的时?候浇了不少的酒水,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酒香,随着火焰燃尽,杜昆领着剩下的师兄弟,包括三个有排行的小师弟,跟着一起用?手捧起那些?灰,一把一把地装入坛中,那是一个模样灰白的坛子,状似酒坛,把残余的骨殖连灰都装入之后,杜昆如封酒坛一样把坛子密封起来,又包上了一层层的黍穰,扎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包袱早就准备妥当了,背上包袱,抱着坛子,就往山谷之外走,那是另一条出山谷的路,日常的酒坛运送大多?都是走这条路,两侧有着深深的车辙印子,据说是直接通向堡坞的,然后再从那里跟队伍汇合,一同出发。
董超和纪墨,领着三个小师弟都去相送,杜昆让他们回去,还给纪墨说:“以后你多?照应着点儿咱们院子,能回来,我?肯定是要回来的。”
只是时?间不知道多?长。
这话他没说,纪墨却?也感觉到了,杜昆也不年轻了,他未必还想回来,只不好对酒坊这般说,说不得回去之后就拖着,想来酒坊也不好强拉。
“师兄放心,我?会好好教师弟的,我?如今也算是出师了,能够自己?酿酒了,过两年,我?也会收徒的。”
没有什么?公信机构来评定酿酒师这个职称是怎样的,想要成为酿酒师,就要看是否能够酿酒,能够酿造多?少种酒,还要看是不是能够挑大梁,指导着别人酿酒。
杜昆早就够被?人称呼一声酿酒师了,不过是杜美还在上面,卡着他,没有弟子跟师父一样为“师”的道理。
如今杜美去了,杜昆走了,能够酿造许多?种酒,还能撑起院子,指派那么?多?人完成酒坊交代的酿酒任务的话,纪墨就是酿酒师了。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规则。
也只有成为酿酒师,才是有资格收徒的。
纪墨这是暗示自己?都明白了,杜昆点点头,说:“你,我?是不担心的。”目光转向眸色阴沉的董超,想要说什么?,张张嘴,看到对方避开了的眼神儿,就什么?都说不下去了,作为来得早的师弟,杜昆这个负责任的大师兄,其实是跟董超说过很多?的,也督促过对方上进,奈何,有些?话他就是不听,时?移世易,现在对方想要上进了,那些?话不说也罢,只是……
杜昆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走远,纪墨这边儿还没回转,董超已经早一步回去了,陪在纪墨身边儿的三个师弟很有眼色,他们来得晚,没几?年师父就没了,如今最靠谱的大师兄又走了,剩下的,董超动辄斥骂,也只有纪墨还是个靠谱师兄的样子,可不就只能跟着纪墨了。
三人来的时?候都还小,如今也不过十岁,酒坊的伙食不错,就算只管一顿饭,也让他们长高了不少,三个小的见他回头,忙叫了一声:“师兄。”垂着手,一副等?候吩咐的样子,规规矩矩的。
“行了,咱们也回吧,今儿还要酿酒的。”
酒坊的人情可不能随便用?,该做的事情总还是要做的。
好些?事情之前已经交代过了,杜美那院子如今就给了纪墨用?,纪墨让三个师弟也搬进来,方便传授知识的意思,以后他若是收了徒,也会让徒弟住在身边儿,他跟杜美的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教授的时?候也未必完全按照他那一套走,把知识教到位就好了。
等?四人走回去,安顿好了一切,再扭头就不见董超人了,问?起来才知道对方早就说好了,今儿送完这一程,以后就不在酒坊做事了。
“这是攀上高枝儿了,看不上咱们酒坊了。”
管事的说得阴阳怪气,显然跟董超说话有些?不愉快了,这个管事就是当年那个被?郭家走通关系的小管事,如今也晋升了,跟纪墨还有几?分面上情,愿意跟他多?说两句。
纪墨平时?也没少孝敬,他又不准备成亲养孩子,自他能够酿酒后,酒坊就会给他发一份儿钱,这钱一部分给了父母,一部分用?来自己?花销,另外一部分就直接给了那管事。
几?年的钱财买通,每一次量不大,胜在年年有月月有,平时?纪墨又几?乎无所?求,可不就把这人情攒下来了。
打听到那董超当年能够入选果?然是有些?关系的,就像是家家户户孩子那么?多?,候选的时?候怎么?就只有那么?几?个呢?没点儿关系,还真?的到不了酿酒师眼前。
董超家的关系不算硬,却?有点儿门路,这里待着憋气了,跑了门路,如今要跟着堡坞某位主人家的亲戚远去他方了,若说是个高升,也能算是了,走远了,他说自己?是酿酒师,也没人挑理非说他不是。
酿酒的好坏高低,酿酒师中自有一套评价标准,酒坊这里也相当于?一个专业的评判机构了,合格不合格,好不好,交上去,全是酒坊说了算,发之天?下皆准,然而对外人来说,酒味儿之中有点儿杂什么?的,那都不是个事儿。
身份等?级稍微差点儿,喝的酒差了都以为是佳酿琼浆,完全感觉不出来的。
这点滴涓细,浇灌的就是家族的底蕴。
堡坞这边儿以为正宗,酒坊之酒,三分天?下,凡堡坞主人势力所?在,都有酒坊在,源源不断提供的酒液倾销到多?少富贵人家,有些?酒,没点儿交情,都不会卖出去。
这种情况下,靠着酒坊背后的势力,安安稳稳地在这里提升自己?的酿酒技术,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纪墨早就知道这是个最优选,安稳下来之后也不想其他,每日酿酒不辍,只偶尔夜深人静,听着虫鸣窸窣,看着那窗外的一方天?空星辰遍布,也会想,若是能够真?正看看这个世界就好了,那万千风景,是否又会似曾相识。
也许是倦怠了,也许是不甘了,脑中掠过的一帧帧画面,已经有很多?不再是现代的风景,真?的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傻笑,假装没看到暗示!
——私以为,三千字左右一个章刚刚好,多了少了都觉得断得不顺畅,万字真是太为难了,总觉得哪里都别扭,看着四千字就不爽,影响节奏感,所以,还是保持日更三千的现状吧!——这不是懒,真的!感谢在2020-04-0610:59:24~2020-04-0712: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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