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铸剑室的?熔炼一直不?曾停歇,在爆竹声声的?时候,铸剑室之中也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锤子?砸落的?声音,每一下敲击都在矫正着什么,似乎也把?铸剑师的?某种信念灌注其中,以硬生生一下又一下砸进去的?暴烈方法,让手?中的?重剑感受到那种力?度之后的?期盼。

刺啦插入水中,阵阵白烟升腾而起,水中似有一团火,正在烈烈不?休,想要刺破水面。

带出来的?水花洒在炉子?旁边儿,一些白烟升腾成?雾,很快恢复干爽的?台面之上,再次响起锤子?的?敲击声。

纪墨站在台前,一身短打,外面大雪隆冬,室内炎炎烈夏,汗水从额上流淌而下,顺着眉梢从眼角滑落,被炉火映得红彤彤的?面容上,一双黑眸紧紧盯着手?中长剑,专注的?眼神之中含着挑剔,要用?千锤百炼来形成?它的?每一个微小的?平整,平而顺,顺而滑,滑而薄,薄而锐。

不?,不?要那么锐。

重剑之锋,不?是靠那一抹薄光的?锐利切割,而是靠随之而来的?沉重压力?,要重,即不?可薄。

制作泥范的?时候,纪墨曾经想过要在剑上留下一些花纹,可是后来想到了大巧不?工,过分追求完美,反而会留下致命漏洞,巨阙,本?身就是一把?有缺的?剑,既然如此,突出它的?特点也是优点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再加那些毫无实用?的?装饰,求全而不?类。

若不?能十全十美,那就如同维纳斯的?断臂,因一种缺陷而成?为人间最美。

——缺陷之美。

纪墨要做的?就是突出这种美,然后让它的?效用?配得上这样的?美。

之前的?配方实验上,他已经反复思考过自己到底要铸造怎样的?剑,模糊的?概念随着材料的?调整而逐渐清晰,不?需要太亮,最好能够暗,如同黑夜的?深沉,带着同样深沉的?重量。

当它划下的?时候,便是黑夜拉开序幕的?时候,剑锋所向,都该看到那深沉黑夜之后的?安静和绝望。

这是让敌人看到都会觉得心中一颤的?重剑,没有人能够扛过一剑,无法正面取胜的?长剑,它本?身就是直来直去,堂堂正正,对所有的?敌人,都需要正面攻击,只?要正面攻击就可以了。

不?必轻盈,不?必灵巧,不?必敏捷,除非敌人能够逃跑,否则,终究敌不?过这一剑,这才是巨阙,堂皇之剑,端正之攻。

春日的?花,那淡淡的?黄色先于绿叶盛放的?时候,长长的?枝条随意自由地弯下,像是一座座拱桥,想要连通外部的?自由空气的?时候,铸剑室内的?巨阙终于成?形。

暗棕色,完全不?起眼的?皮质作为剑鞘,没有任何的?珠宝作为剑鞘上的?装饰,朴实无华,长剑出鞘,同样朴实无华,看不?到任何锐利该有的?光,暗色的?剑刃看起来就好像不?曾开刃一样。

纪姑姑双手?持剑,很重,太沉,她又把?剑放在了桌上,带着疤痕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一般温柔缓慢地从剑脊划过宽大的?剑面,落在剑刃之上,从侧面,指甲试了试,同样锋利,很好的?剑。

“姑姑觉得如何?”

铸剑时候的?专注,这时候都成?了孩童取得成?绩后的?期待,期待着优秀的?分数得到大人的?认可和赞扬,期待着表扬的?话?语和欣喜的?笑容,也许还要有些奖励?

“很好。”

纪姑姑并不?吝啬这样的?一句话?,然而这一句话?后却是再没有了旁的?话?,连同表情?,也许那目中闪过的?是肯定,但其他的?,却是一个笑容都吝啬。

纪墨等了一会儿,确定就这一句之后,略显失望地把?巨阙收好,“那我现?在就带着白石去给孔师傅送去了?”

“去吧。”

纪姑姑沉吟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丫鬟去门?房那里要出行的?牛车,纪墨有点儿兴奋,不?仅是因为马上要听?到孔师傅的?点评,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个园子?,看到外面的?世界。

纪墨特意换了一件衣服,披上大衣,坐上牛车的?时候还有些好奇,然而,牛车就是敞篷的?,四角的?杆子?上有一圈儿垂帘,垂得不?多,就巴掌宽的?花边儿,却刚好能够遮挡了车内人的?容颜,最多只?露出一个下巴还有坐着的?全身。

对纪墨这样的?个头来说,就能露出半张脸了——他又长高了些,看向外面,近处的?还好,能够有个全貌,远处的?就看不?清了,看不?清就先不?要乱看好了,纪墨没忘记正事?是什么,不?急于欣赏街景,尽量端正头,只?让眼珠子?转动看个新鲜就可以了,保持一种端正的?姿态。

白石坐在车子?靠前的?一侧,微微躬身的?样子?看起来就很累,但如同纪墨主动端正的?姿态一样,这种姿态对他来说就是规矩,保护自己的?规矩。

街上人来人往,多会留意看牛车一眼,纪墨想,这大概就跟人在路上看到高级跑车一样,这种情?况下,车上坐着的?人如同某种展示架,有一丁点儿不?好就很容易被放大。

这是纪墨第一次出现?在人前,也是第一次让“纪”姓再次回到人们的?视线之中,纪墨兴奋之外也有点儿使命感,他要一丝不?苟,把?所有规矩都做足了,赢得人们的?尊重,对他的?尊重,对这个姓氏的?尊重,以及,对他膝上长剑的?尊重。

孔师傅也是铸剑世家,但他这个世家年头不?久,连同院门?都有些新,在一溜高门?大户的?门?脸之中格外显眼。

车夫认得路,直接到了门?口,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去报信了,不?等车子?停稳,大门?就敞开了。

这是纪墨第一次来到孔师傅家,想着赵先生讲过几句的?规矩,他下车之后就先对迎车的?人行礼,因他双手?持剑,这一礼就略简。

来人也不?计较,他看起来很年轻,自我介绍才知道,是孔师傅的?弟子?孔宪,跟纪墨这种碍于某些人情?不?得不?收的?弟子?不?同,孔宪是孔氏子?弟,还是孔师傅的?儿子?,这份亲缘关?系,就与旁人不?同。

“早就听?说父亲又收了个弟子?,是纪家子?弟,如今才是第一次见过,还望小师弟勿怪。”

孔宪笑容粗犷,有着跟孔师傅相似的?气质,说话?也大大咧咧,声如洪钟,附近的?几户人家,想必都能听?到。

纪墨以为他天生如此,笑应了,跟着孔宪往院中走去。

“父亲已经与我们夸过好多次了,小师弟的?天资不?凡,所铸之剑,必然也与众不?同,我等正想开开眼界,这时候都在厅中,还望小师弟莫要见怪。”

孔宪边走边说,在前面引路,路上若干奴仆,见到二人走过都匆匆低头行礼。白石跟在纪墨身后,细心留意着那些奴仆的?礼仪,调整着自己的?步态礼仪,在这方面,他缺少耳濡目染的?基础,多有不?到位的?地方,略有自惭。

“还请诸位师兄莫要见怪,之前未曾拜见,此来仓促,竟也未曾备礼,是我失礼了。”

纪墨笑得有些窘,他不?知道柳姑父是否给过礼物?,但他第一次上门?,竟然只?为孔师傅准备礼物?,不?曾为几位师兄准备,的?确是他失礼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也没准备给小师弟的?礼物?,咱们都是粗人,不?讲究这个。”

孔宪一句话?很好地开解了纪墨,让他略微放松,然而这种放松在看到厅堂中许多人的?时候,又紧张起来,神色严肃,双手?捧起了长剑,直接到了主位的?孔师傅面前拜谢。

“这把?剑,名巨阙,弟子?亲手?所铸,特献与师父,还请师父指教。”

孔师傅本?是坐着的?,看到巨阙,站起身来,一手?持住剑鞘,一手?拔剑,重剑出鞘,那黯然无光的?剑身看不?到任何的?华丽之感,缺乏色彩,但这种厚重却又让一些人耳目一新,还未曾试过,先已觉得不?凡。

是那种看起来普通,但这种普通就让人觉得不?普通的?复杂感觉,堂中,几位师兄眼中放光,都是懂行的?人,好不?好,看一眼就能凭经验感觉出个大概。

孔宪已经面露微笑,看向纪墨的?目光愈发?和善。

到底是一个师父教导出来的?,对方若是对不?上这份教导,莫说姓纪,就是姓破天去,也不?能让他们正眼相待。

“巨阙……好名字。”

孔师傅手?上有把?力?气,单手?就能持剑,重剑使用?不?讲灵巧,不?必挽什么剑花,走到院中,早有立好的?木桩在那里,长剑竖劈,声落木裂,脆响之声是木声,众人不?闻破空剑声,却见木头切面平整光滑,的?确是好剑。

“已经有名剑之姿了。”

孔师傅横剑在面前,细细地看着巨阙,一旁的?孔宪接过了剑鞘,双手?捧着,随之同观,讶然:“新的?调剂配方?”

“这是你的?第二把?剑?”

孔师傅的?问话?与孔宪的?几乎同时,也就是父子?了,敢抢在前面问话?,把?一众师兄都比在了后面。

“正是,铸造此剑,我选用?了新的?材料配方,之前还曾实验多次,耗时近两年,如今有成?,还望师父指点。”

纪墨回答了两人问题,他还想跟孔师傅谈论一下配方的?问题,那却是后来的?事?情?了,现?在,还是让他先听?听?孔师傅的?评价吧。

“钝而重,坚而硬,重剑巨阙,可成?名剑。”

孔师傅这次的?评价多了一句话?,正是纪墨成?剑之初所想,被说中心中所想,纪墨目光明亮,心里高兴,再要多听?两句,就听?得孔师傅转头吩咐孔宪,要办论剑会,让他去下帖子?,宴请几位铸剑大师,共赏巨阙。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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