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后面的几天,纪墨认真地做着?铸剑的工作,一步步修治出符合理想的剑形来,淬火磨砺,磨砺开刃,当最后一步开刃完成,把所有配件都配备齐全,看着?那符合理想的剑光,纪墨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笑容来。

一线绯红,似乎是因为当初被金属溶液冲击的时间产生了微弱的误差,些许淡红色被冲到最上面,成为剑柄附近的浅红波浪,就在护手的前方,如?同微微波澜,正在起伏。

细长的剑身能够做到这个时代最细的那种了,再细,不是脆,就是易折,便是如此,因剑身长度,轻轻弹一下,似乎能够看到剑尖的微颤,使用起来,也?可以想象,这把剑,比软剑硬,比硬剑软,若非添加了一定比例的增添柔韧度的矿石,恐怕很难保证使用的时候不出问题。

便是如此,它的寿命到底如?何,还要再看。

“已经很不错了。”

孔师傅微微点头,拿着长剑,试着?抖出了两个剑花,的确不好掌控,但掌控好了,未尝不能出奇制胜。

再想到深居内宅足不出户的纪夫人,对方恐怕也?无需用剑去对付什么人,这把剑的外表足够华丽,已经够看了。

锋锐之处,他着?意看了看剑刃,很不错,比想象中更好。

“嗯。”

纪墨点头,对这句赞许,并没有骄傲自满的意思,本来应该很高兴的,然而,看到那一抹红光,想到其中蕴藏的一条人命,他就怎么都笑不出来。

【主线任务:铸剑师。】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91/100)】

一把剑,增加了一点专业知识,这还是第一把剑才有的优待,后面再增加,恐怕就不是一把剑加一点了,回想上一个世界的经验,纪墨很明白,看似很少的“9”点,也?许就是九年,甚至十年二十年更多的样子才能够积攒出来,是个漫长的过程。

之前明明很心急的,但是到了此刻,却又前所未有地静下了心来,纪墨准备用二十年的时间去集齐这最后的“9”点。

下午的时候,跟孔师傅告别,纪墨早早就拿着剑回到了小院之中,纪姑姑在后面念经,这个时间,她一向都是沉浸在经文之中的,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她获得足够忽略时间的平静。

纪墨拿着长剑,那皮质剑鞘也?是他亲手做的,选择了漂亮的白色皮子,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排列若梅花,经霜更艳,经雪更香,若有香艳留霜雪,不向人间寻芳菲。

他觉得,纪姑姑的品格就如?寒梅,该有那凌霜傲雪的姿态,纵然风吹雨打,纵然烈焰焦灼,最后它依然能够挺立在风雪之中,淡然面对新一轮的风刀霜剑严相逼。

飞虹留影,留下的是那一抹无与伦比的红,留下的是那一瞬无法磨灭的光,这是他之前想的,想得好好的,然而,当这把剑中已经先藏了一条人命之后,他不知道还怎么把自己的理想加注其上。

跪在蒲团之上,长剑放在膝上,他没有跪拜,仰面看着?那好似俯视微笑的慈悲菩萨,若真有神佛,面对这等剑,又该如何想?

“噗通”一声,膝盖砸在地砖上,脆响,纪墨扭头,就看到白石跪在一旁,他俯下身,哐哐哐连着?磕了几个响头,似对佛像,似对纪墨说:“都是我的错,我只是不想让主人的心血白费,当时——不能耽误了。”

是,当时是没时间了,没想到孔师傅会突然提出人祭,那样短的时间,本来都要引出金属溶液的时间……

“我等剑奴,生来就是为了铸就名剑,我有私心,这才投入他人,下次……”

白石继续说着?,似乎就要说下次自己会投身竖炉之中了,却被纪墨打断:“没有下次,再也?没有下次了,下次,提前准备牛羊,如?果一定要,就用牛羊来试,于鬼神眼中,我等跟牛羊又有何区别?我一定要试一试,若能成,以后的剑奴,只是辅助铸剑,不会再被祭祀。”

“主人慈心!”

白石也不起身,在地上转了方向,面朝纪墨深深叩拜,这一次,他的头没有磕响,眼中却流出了泪,七年的时间,尤其是近一年的朝夕相处,他看明白了纪墨是怎样的主人,也?明白这句话对方是真心的,哪怕为了这一刻的真心,他会感激的。

喉中哽咽,多少话似乎都说不出,只是伏在那里默默流泪,一会儿泪水就把地上打湿出几朵碎花。

“这件事,我不怪你,起来吧。”

长长叹息,纪墨想,他没办法怪任何人的,他们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宛如?有人对你?说,你?生来为奴,就该投火而死,那么,做还是不做呢?他们,都是受害者。

心中那点儿怨气还憋着?,却不能对白石发泄,纪墨听到后面动静,似乎是纪姑姑起身了,这才赶忙站起来。

纪姑姑看到他手中长剑,那白色镶嵌了红宝石的剑鞘实在是太过漂亮了,让人看一眼就想到踏雪寻梅的美好意境,“这是你铸的剑?可取了名?”

“剑名飞虹,若飞如?虹,一线留影。这把剑,是女剑,我专为姑姑而做,还望姑姑喜欢。”

纪墨踟蹰着,还是双手把剑递了过去。

纪姑姑先接过剑细看,长剑出鞘,那一抹亮眼的绯红,让人联想到它的名字,相得益彰,的确是很美,剩下的,手上一抖,长剑似有嗡鸣,又似夹着?风声,顷刻间落下,直接削掉了一块儿扶手,切面平整,毫无断层。

“嗯,是把好剑。”

还剑入鞘,纪姑姑的眼中已经有了满意之色,纪墨还是头一次见她使剑,那一招虽简,却也透着凌厉,不似她一贯念佛的悲悯慈祥。

“姑姑喜欢?”纪墨已经看到了纪姑姑眼中的满意之色,却还执意问出一个答案。

纪姑姑微笑:“喜欢,墨儿的第一把剑就想着送给我,我当然是喜欢的,哪怕,这剑已经先沾了人命。”

纪墨讶然,双目对上了纪姑姑平静的眼,对方竟是看穿了自己心中纠结,当下也?不掩饰,直接问:“姑姑早就知道血肉祭剑,知道剑出是要人祭的,为何不早早提醒我?”

那样,他就能早早准备牛羊相替,就不会有人因祭剑而死。

纪姑姑看着?纪墨,心中喟叹,这慈悲性子,也?像弟弟,这样想着,她的目光也?随之柔和了几分?,“你?可知,为何祭剑需要用人?”

“不知。”纪墨赌气说,他当然能够想到一些理由,一些他们认为的理由,人为万物之灵长,以人祭剑,也?许他们会觉得这样就能让剑沾染上灵性,与众不同?

如?干将莫邪,夫妻祭剑,剑成夫妻。

“你?以为,剑是什么?”纪姑姑再次审视手中长剑,一毫一毫细细地看过,似乎能够看到那千锤百炼的痕迹,看到那从无到有的过程,她头也?不抬,不待纪墨回答继续道,“剑,是凶器,无论多么好看,无论多么有名,都无法改变,它是收割性命的凶器。既是凶器,自当以血相祭……杀人最凶,以人相祭,可增凶气,可悦鬼神。”

这个说法,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纪墨惊讶,看向纪姑姑,却只看到她毁容不太严重的侧脸,一缕碎发滑落鬓边,遮在耳前,耳上绿宝荫荫,一袭暗绿色的衣裳,让她整个人更多几分?娴静之感,连那狰狞伤痕都不再太过吓人了。

“你?舍不得祭剑的人命,又怎忍心铸造杀人之剑?”

纪姑姑再度把剑收入鞘中,持剑在手,回头看向纪墨,轻声问:“如?此,你?可还要继续铸剑?”

“铸!”纪墨回答得毫不犹豫,同样坚定的还有那一定要更改的心,“是,剑是凶器,必然要伤人害命,但持剑之人,可以选择,是杀那些有罪之人,是以杀为护,还是无端杀戮,我想要铸造的剑,是令恶人闻风丧胆之剑,这等剑,不该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不该让它蒙尘。”

当然要铸剑,当然要成为铸剑师,但,即便是铸剑师,也?不意味着一定要轻忽人命。

“人有别,剑亦有别,我的铸剑术,不用人祭剑,我(铸造)的剑,是凶器,却也是保护。”

金声玉振,自当振聋发聩,纪姑姑看着?纪墨,这个孩子,还是不一样的,跟弟弟完全不一样的。

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那瘦小的身体之中似乎有一种令人为之侧目的力量,纪姑姑看着?他,眸中似有泪光闪烁,“明日起,孔师傅就不会再来了吧。你?的第二把剑,想好了吗?”

“……嗯。”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换,但纪墨还是回答道,“已经想好了,我要铸造一把重剑,泰山之重不足托,当以巨阙擎天阿。这把剑,我希望它名巨阙,钝而重,坚而硬,剑气纵横万里平,千军生死一剑倾……”

他还记得初见孔师傅时候,对方豪迈而吟的歌,纵无乐声相陪衬,自有豪气冲九霄,这般气概当有这般剑,就可惜他在起名上还是没什么天分,只能偷用名剑之名,希望不辱此名吧。

“巨阙么?好名字。”纪姑姑微微点头,这般名字,不知道是怎样的剑,才能补上此“缺”。

作者有话要说:阙通“缺”。铸剑师之心,大抵相通,从剑名上就能感受一二铸剑初衷。千古同一理,古今若相知。感谢在2019-12-2722:13:18~2019-12-2822:1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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