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展的时候,辛连理肚子大了,十分?显怀。
刘思原在廊桥一梦,刚跟画廊里的工人将画展门口的杂物清除。
看展的人很多,辛连理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扶着一张椅子,一时之间,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
到底是毕了业,也不准备再深造,学生生涯结束。
辛连理来不及多想,抬眼遇见顾晨。
这是两个月来,她第一次见顾晨。
顾晨在远处便打量过了辛连理,他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自己看错了。直到靠近,才笃定道:“你怀孕了。”
辛连理低头看了眼:“是啊,都五个月了。”
顾晨算了算时间,沉默半晌,竟有些风趣地说:“这下,我可不能再劝你离婚了。”
辛连理尴尬地捂了捂额角:“其实也可以劝……”
顾晨大惊:“你这话很?有探究?”
辛连理这下笑得很?开,短短几个月不见,她身上多了一种温柔敦厚的气质,未施粉黛的脸气色很好,说话慢腾腾的,性子好像也有些慢了。
她抿了抿唇角:“我觉得你说得对,女人不能委屈自己。”
她刚说完这句,门口的刘思原便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辛连理以为画廊出了问题,转过头去等他讲话。
刘思原不怀好意地看了顾晨一眼,调整微笑看向辛连理:“嫂子,南哥一会儿到。”
辛连理没所谓得挑了挑眉,她还以为是什么事?。
她又想转过?身去跟顾晨继续聊天,包里的电话响了。
拿起来看到来电备注,语气便不饶人:“我正在忙,你有事?快说。”
刘思原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他怎么就会见不得梁南玺和辛连理不好呢。
梁南玺正在开车,听见她不满的语气,不气反笑:“我马上就到。”
电话那头很?是嘈乱,尽管画廊以静为好,但?不耽误参观者们议论纷纷。
他听到她说:“到哪儿?”
梁南玺:“去找你。”
但?她的语气,有点儿阴阳怪气了。
“不用了吧,梁总那么忙,干嘛费尽心力?再跑一趟。”
梁南玺停了车,关掉外音,对她说:“我到了。”
辛连理没再说什么,果断地挂了电话。
不过?几分?钟,他穿过画廊楼梯和大展厅,进了大门。
辛连理护着肚子站在椅子旁向门口的方向看了眼,廊檐炽白的灯光照下来,落在他肩侧,头顶。
是夏天,是烦闷的季节。
一瞬间里,辛连理却感觉自己心情有变好。
梁南玺一眼望见她,扯着唇笑,迈着大步走来。
要?说他们现在与之前的区别,辛连理觉得很?大,而且特别明显。明眼人一眼就能洞察。
顾晨这位没见过?梁南玺只听辛连理说的人都有所察觉,梁总好像并没有辛连理口中讲得那般……风流?
辛连理看见他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然后走向自己,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说了句——
——还不错嘛,我先走了。
几秒钟后,梁南玺站定在她面前,问她:“谁?”
辛连理微微蹙眉,转身才发现顾晨走了。
“一个朋友。”
梁南玺“哦”了声,垂眸看她,眼睫很长:“我看你们聊得很?好,在聊什么,让我听听。”
辛连理顿了一下,转过身去不看他,生气又好笑,很?快调整好表情哧他:“谈艺术,你懂吗?”
梁南玺丝毫不受影响,眯了眯眼问她:“莫奈还是毕加索,我倒是还能聊两句。”
辛连理笑了:“你在开玩笑吗?”
梁南玺侧着身子超她身边更近一步,见她唇红齿白笑得开心,压低了声音告诉她说:“你看我像开玩笑。”
辛连理也不躲,目光平静:“我看你像有病。”
梁南玺:“……”
他“哎”了声。
展厅里背景嘈杂,不远处的观客吵了起来,叫嚣了几声,没音了。想是刘思原又去和解了。
梁南玺伸出手去扶她的腰身,两个人站着没动,她不躲也不迎合。
明明室外都热成那样,室内开着强劲空调,冷风呼呼往衣服里钻。
辛连理能感觉到隔着一层薄纱的小臂,温度正在一点一点升高。
梁南玺也不避讳,她孕妇的身份明显,他准爹的身份也明显。
辛连理身子往一侧歪了歪,大半身重量压在他那边,然后忽然呼吸加重了两下。
梁南玺僵了一秒,抬头:“累了?”
女人瓷白肌肤近乎透明,挺鼻红唇,下颌稍显圆润了些,但?没有臃肿感,依旧好看。
但?不一样了,真要?列举,梁南玺也能列举出所有。
不过?他现在所有心思都没辛连理的状态吸引了去。
辛连理怀孕后,时而气短。
怀孕初期未显,身子重了这种状态愈发明显。
上次同学会后,他搬回辛连理的公寓,她没反对也不欢迎,两人分?房睡,气氛还算和谐。
李明洁和叶舒瑶来过,头一次见他,震惊又激动,问他怎么回事?儿,是走是留。
再见他,情绪淡定了些,再次询问两人情况。
后来,便习以为常了。
梁南玺带她回了家。
怀孕后的某一天,辛连理忽然渐渐放弃了离婚的想法,这想法来得突然,实施起来并不费力,好像是对两人生活状态的妥协,还有一个极大的原因,她想好好休息,不想以此费心。
说白了,有些置之不理的态度。
但?是今天开门进家,梁南玺低声说:“我把审世卖了。”
辛连理坐在椅子上,与他四目相对。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道:“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等会儿。”辛连理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说什么?你把什么卖了?公司?”
梁南玺说:“嗯,你要?吃什么?”
辛连理低声道:“会炒菜么?”
梁南玺道:“给你做个炒牛肉,再炒两个素菜,煲一锅汤,我们三个吃足够了。”
他说完也没动,站在门口玄关处,看着辛连理,像是在等她的意见。
辛连理想了一会儿,说要吃西兰花。
两人就没动了,眼神还盯在彼此身上,欲言又止。
最后梁南玺道:“你先去休息,吃完饭我们再聊。”
他把辛连理扶到卧室,照顾她躺下,事?无巨细地为她掖了掖被角,直到他走出门,她才在心里自言自语。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有话要?问他的。
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但?质量不错。辛连理睁开眼,看见趴跪在床边的梁南玺。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男人眼眸闪光,挺鼻薄唇,侧脸下颌的轮廓清晰而削瘦,带有一股不似从前的温顺气息。
辛连理微蹙着眉,抬起手腕,将温热的指尖凑上去,贴到他脸侧的瞬间感受到真实,意外地睁大了眼眸,抬着手臂又想向后撤退。
他抬起手来,覆在她手上。
“老婆。”梁南玺忽然叫她。
“嗯。”
“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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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房间里有淡淡香味弥漫,让人意外感觉有些浪漫。
“这都是你做的?”
辛连理的声音轻轻的,表情略微惊喜,下午的天,窗外被霞光染透。
梁南玺为她拉开座椅,看着她:“嗯。”
他在这一刻,忽然很想吻她。
他依然看着她,等她坐下去,扶着了她的肩膀,低头与她接吻。
一触即离,他坐回对面,两人都没有言语。
辛连理反应略微迟钝了些,等吃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笑了声:“沈玺,你刚在干什么?”
梁南玺看着她,顿了两秒:“做饭啊,怎么了?”
辛连理生气也不忘继续吃:“我说你刚才,坐下之前。”
梁南玺的答案也非常接地气儿:“亲我媳妇儿啊,怎么了?”
辛连理笑了。
她夹了块小黄牛肉放进嘴里,肉质鲜嫩。他放了青椒和不多的孜然,味道极美。
她吃完才说:“耍流/氓。”
梁南玺“啊”了声,侧过身来,手拿过她的碗,靠近她,眼睑下垂,眸底的光温柔。
不懂声响地给她盛了碗玉米甜汤。
见他反应不大,辛连理没了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冲动。
梁南玺淡淡道:“公司的事?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陪你。”
辛连理不吭声。
梁南玺又说:“之前是我想的不对,总觉得事?情我自己扛了,不让你操心就是对你好,现在我想清楚了,夫妻就该共进退。”
辛连理回他:“所以,我休产假,你也要?休产假?”
她的眼睛很?亮,隐约中带来点不屑与你争辩的意思,让人看了好笑,梁南玺也确实微不可闻的笑了声:“就算是?”
辛连理直接道:“改邪归正也得有个过程,原谅也要?有时长的。”
梁南玺懂她的意思:“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还不能消气。”
辛连理又喝了口汤,吃了块西兰花。
梁南玺道:“看你还挺喜欢吃我做的饭菜,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辛连理差点呛到。
然后叹了口气。
梁南玺以为哪里又惹得她不开心了,正要开口。
辛连理一本正经道:“你做的菜确实挺好吃,都快赶得上我家保姆了,但?我家保姆夸下海口,她有二十几年的厨艺,功力?深厚。”
梁南玺笑:“那我也就是比她少个几年,勉强算的上入门。”
辛连理瘪瘪嘴,心道你这人到底还有多少花花肠子没说呢。
“沈玺。”她放下筷子,两手交叉垫在桌面上,紧问他,“你感觉怎么样?”
梁南玺想了想:“你说什么怎么样?”
辛连理说:“我不想跟你绕圈,直说算了,可能在别人眼里,我们算得上般配的一对,但?是实际上你我都知道婚姻经营可没有那么简单。”
某个词语触碰到他的心里,梁南玺淡淡道:“你继续说。”
辛连理舔了下嘴唇,有一点酥麻的感觉,是辣炒小黄牛的味道。
“在准备毕业展的时候,我常常在纠结,要?不要?坚持之前的想法,为你画一幅油画,那是我们去云璃山的时候看的日出,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当日确实许愿了,许愿……永远爱你。”
话说出口,辛连理顿觉矫情,但?还是说了。
梁南玺看了她一眼,问她要?不要?去沙发。她没拒绝,等到去了沙发,梁南玺坐在她旁边,将胳膊抬起来,意欲揽住她。
她这次拒绝了:“不要?。”
梁南玺把手掌摊开:“我想牵着你。”
辛连理沉默两秒,将手放上去。
他的手掌干燥而暖,是她喜欢又熟悉的触感。
她长呼口气:“可我却不知道你的想法。”
听到这里,梁南玺大抵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同样沉吟了几秒。
窗帘完全拉开,落日霞光披散在地板上,整个房间滚过?红光,明暗斑驳。
他道:“刚出国那会儿,我经常做噩梦,梦见我被人推下悬崖,或是从墙上掉下来,整个人如同踩空。我在网上咨询,医生告诉我精神过?于紧张,情绪敏感,多想一些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你猜我在想什么。”
辛连理摇头。
梁南玺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我在想你。”
辛连理一动未动。
梁南玺继续道:“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就是逃出那个地方和你一起去听演唱会。”
“像是重新活了一遍。”
“那里有光,有你,还有一个放肆的自己。”
辛连理顿了顿,听见他说:“我一直都在想你。”
梁南玺松开她柔软的手指,凑过?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间。
“我一直都爱你。”
“最爱你。”
“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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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辛连理诞下一子。
取名梁简。
她说,儿子像妈,简简单单最好。
梁南玺还没开口,便听到辛连理下一句。
“你说对吗?”
梁南玺抬眸,眼眸深邃。
“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梁总感觉到媳妇儿的内涵了没?
久等了,故事稍微圆满了点儿,但不是最圆满,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预收文《应有尽有》
七年前大雨滂沱,秦则谦没什么表情地对沈珺说:“给你一笔钱,你走吧。”
坐在床上的沈珺手脚冰凉,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
秦则谦:“家里催我相亲。”
沈珺牢牢攥住毛毯一角,嘴唇淡得发白:“今晚就要走吗?”
秦则谦侧头看了眼窗外,“明天吧,今晚雨太大了。”
沈珺乖巧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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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七年,秦则谦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宁总裁,沈珺一身职业套装,杏眼红唇,明艳动人,像是从没认识过一样站在他面前:“秦总您好,我是飞路集团江城区负责人沈珺,久仰大名。”
秦则谦当下恍惚,一时难以抽离目光。
此时的沈珺二十七岁,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还有一个白手起家,性格温柔的绯闻老公——周易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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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秦则谦开车在沈珺家楼下等到一夜未出的周易禾。
秦则谦嗤笑两声:“周总,给别人养儿子的感觉爽么?”
“给别人养儿子爽不爽我不知道。”周易禾眼都没抬,语气温和道,“反正听别人儿子叫我爸爸,这感觉挺爽。”
秦则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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