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南玺由她问出口?,沈玺这个名字也由她先开?口?。
如果不是辛连理主动找寻汪小柔问得真相,梁南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告诉她。
他好像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他抬眸看她。
夜晚的光线照得不是很清晰,她跨坐在不算太高的墙头,动作小心翼翼,风一吹,将她的长发飞扬,白皙干净的脸上没有吃惊的表情。
好像她提前知道,越过这道墙,就能看见他。
辛连理在刘思原嘈嘈杂杂的问候声中渐渐失去耐心,她看着梁南玺模糊的金丝边框眼镜,微蹙着眉。
大约是确定自己的猜测无疑,探究下去也没有别的意义?,那?种被紧揪起?来的未知恐惧渐渐消散,她在夜风茫茫中要寻到自己的声音:“有梯.子么?”
“有。”
辛连理说:“扶我下去。”
梁南玺找来梯.子,顺便开?了门?。
刘思原听见大门?动静,惊慌失措,一转头发展梁南玺,这才反应过来。
“嫂子是不是来过啊?怎么一下就猜到是这里了?”
又小声嘀咕着和?梁南玺邀功:“南哥你看,是我把嫂子送上去的。”
梁南玺微蹙起?眉头:“是不是不想干了?”
刘思原:“......”
这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两人扶着梯.子让辛连理下墙,她双手紧紧攀附着墙头,脚下在黑暗中探索靠脚,梁南玺上去一层阶梯,手拿住她纤细的脚腕,轻轻用力摁着往平坦之处放。
后来他伸手去扶她的时候,被她不着边际的推开?。
她喊了声:“刘思原。”
“在呢。”
“扶着我。”
“哎!”刘思原快速将手递过去,两只?脚抵着梯.子下面,固定平衡。
梁南玺紧盯着她。
她什么都没说。
三人前前后后进了房间?。
明明是沈家,却不用他引导,辛连理表现?地如同走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毫无新奇之心,她甚至还在客厅中央静默着的沈昌富遗像前拜了拜,然后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刘思原直觉气氛不对,他犹豫了好久,没敢坐。
所以现?在房间?里的状况是嫂子一人坐在沙发上,他和?南哥站在不远处。
嫂子什么都没看,南哥只?看她一个,他自己的话,两个人都在看。
过了一会儿,辛连理开?口?:“有饭么?我们要吃饭。”
她说我们,代表的是她和?刘思原,刘思原胆怯地看了眼梁南玺,只?听他道:“有。”
然后出了门?,他不好意思在房间?里待,赶紧和?梁南玺一块出门?。
沈家根本没什么饭,梁南玺走到门?口?给汪小超打了电话,让他端着饭菜来送,自己则往梁家中间?路段赶。
刘思原小跑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南哥,我不是故意带嫂子来的,嫂子生气了,问我你在哪儿,我哪知道你在哪儿啊,就带嫂子去见了汪小柔。”
梁南玺?头:“随你。”
刘思原大怕:“南哥你可别说这个啊!你要不罚我吧!你这样我害怕!”
梁南玺:“俩月工资,自己去和?财务报备。”
刘思原:“......”
你看我这张破嘴!
梁南玺和?汪小超碰了头,问他:“什么饭?”
汪小超说:“我妈一听嫂子来了,把中午炖好的鸡汤让我端来了。”
梁南玺掂量掂量份量:“好。”
——
胃里很空,喉间?泛呕,辛连理强忍下那?抹身体上的不适,起?身在沈家转了一圈。
很干净,很大气的院子,同时空旷的有些过分。
她走到门?口?站着,看完墙又看大门?,捂着腹部低垂着头,静默了会儿,梁南玺和?刘思原回来了。
梁南玺把饭菜放到桌子上,看了眼有些凌乱的沙发,这几天那?处来来往往不知道坐了多少人。
他进卧室,拿了个干净垫子,放在上面。然后神?色认真的从?菜篮里将鸡汤端出来。
汪母固定的好,鸡汤没撒出一分,碗摸着还有余热。
辛连理的状态非常安静,安静到让他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她乖乖坐在软垫上,抚着胸口?往前凑了一下,像是感觉不适,眉头微微蹙起?。
但?她没有停止动作,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端起?汤碗,屏着气息喝。
梁南玺说:“如果吃不惯,就不要吃了。”
他不想委屈她。
但?辛连理淡淡瞥了他一样,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鸡汤。
只?是这一下,过于猛烈,令她难以接受。
微腥的味道直冲脑门?,辛连理捂着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嘴唇,腾得一下起?身火速跑向门?外,躬身在一处暗地吐了个昏天暗地。
刘思原惊慌失措:“嫂子,嫂子!你没事儿吧!”
辛连理头脑充血,反胃的感觉不消反增,顶得她格外难受,但?肚子里没东西,只?能干呕。
她特别难受。
梁南玺从?房间?里给她倒来水,递给她,见这样心里揪成一团,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多喝?水,我带你去外面吃饭。”
“不用了。”辛连理将水一饮而尽,大口?喘息,温水能稍微缓解她的难受,但?味道依然难闻,“一顿不吃也没关系,我明天走。”
梁南玺竟然说:“这就是我不想你来的原因。”
什么不想?不想什么?
辛连理顺了顺胸口?,品味他话里的意思,最后竟然就笑了笑:“随便你,梁南玺。”
“辛连理,你别闹脾气。”他说。
辛连理转头瞪他:“就因为你爸死了我就要照顾你的感受?我爸妈死了二十几年你不也照样骗我?”
梁南玺不动,身边的刘思原更?是大气不敢出。
她起?身,一个踉跄。
他上前扶她,被她甩开?。
“我要睡觉。”
“我带你去酒店睡。”他声音很淡。
“就在这里。”辛连理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见?还是怎么?”
“为什么总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用一种非常不客气的眼神?看他。
两人很久没说话。
这种眼神?看到以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为终。
“你别不开?心。”他说,“我去给你铺床好吗?”
她不说话。
静默的空气中,传来了几声遥远的犬吠,这是属于乡镇村庄特有的声音,辛连理觉得好陌生。
也好新奇。
刘思原想主动去铺床,但?转念一想自己连卧室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从?来没见过梁南玺和?辛连理这样吵架,在他心里,两人恩爱无比,堪称情侣楷模。
他口?不敢言。
黯淡的灯光下,闪过梁南玺高大清瘦的身影,几分钟后,辛连理走进去,一晚没再出来。
梁南玺给她倒水,让她在房间?里漱口?刷牙,又找来了几床新棉被,垫在床单下面,整个房间?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道。
刷牙的时候,辛连理又呕了几下。
她躺在床上,中间?陷下去一个坑。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台灯,窗外月光照进来,两个人在隐秘中窥探对方,意外发现?对方的身型都有所消瘦。
这是一段对彼此都不算太好的日子。
他说:“睡吧。”
辛连理没回应。
他又说:“我错了。”
辛连理合上眼,她今天太累了,一路奔波对峙翻墙,做了这一辈子都没做过的事。
就为这句。
梁南玺见她没动,合衣躺在她身旁。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就在他脑中翻江倒海酝酿着还要怎么出口?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阵平稳有序的呼吸声。
他肩膀一僵,抬起?头。
辛连理睡着了,白皙水嫩的肌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微微嘟起?的嘴唇还有卷翘的睫毛如同婴孩般单纯无害。
他动作轻地躺下,睁着眼。
他以为她会睡不着,就像吃不下这里的饭菜一样。
梁南玺第一次觉得辛连理和?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
第二天辛连理醒的时候,梁南玺还没醒。
她抬手捏住他高挺的鼻梁,三秒过后,梁南玺憋醒了。
“你醒了?”他眯了眯眼,语气依然很温和?。
辛连理认真道:“沈玺,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梁南玺动作一顿。
初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侧:“我常常在想,如果我能记住所有人的脸就好了,那?样我的生活一定会省去很多没必要的麻烦,但?时至今日,我竟然也习惯了这种在意外中探寻世?界的方式。这就是我,我就是这样。”
“我过得还不错。”
梁南玺看着她,没动。
他有预感,辛连理当下要说的话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蓄谋已久。
她很真诚,很真诚地在诉说。
“不管是沈玺,还是承载着沈玺、梁南城身份一同生活下去的梁南玺。”她顿了顿,继续道,“都要先明白自己是谁,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这世?界上想看你出丑的人固然多,但?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生活。”
“你别再让喜欢你的人继续猜了。”
你别再让我猜了。
梁南玺抬起?干燥修长的手,想落没法落。
他觉得,只?要他把手放在辛连理的脸颊上,她或许会发疯。
她保持着一种看似不被打破的安宁,但?是一碰即碎。
但?是——这种状态让梁南玺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他不禁想到,这种感受,就是从?前辛连理看他的感受。
并不算好。
辛连理舒了口?气,淡淡说:“我有两件事想告诉你,你听好了。”
梁南玺的手靠近了她一分,问:“什么?”
“第一件——”她说,“我是娇气,但?不至于吃不下这里的饭。”
梁南玺深褐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
她说:“我怀孕了。”
梁南玺的瞳孔猝然放大:“你说什么?”
“第二件事——”她不想再一遍一遍重复,她怕深陷其中,“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