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约好今天?一起去民政局,而且该带的东西也随时?揣在?身上,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为此事?做足准备。
但是现在?男人一脸病态,眼神无光,虽说颜值爆表,但为他身体着想,也不该把这件事?放在?主位。
况且,民政局又不会跑。
病情确实会加重。
她捏着勺子的手?指更往前送了送,触及到他干涸发白的唇瓣,视而不见般开口。
“张嘴。”
梁南玺撑着身体坐起来,冬日暖阳柔和的从窗外照进?来,将他白皙的肌肤蒙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像是画里走出来一样。
辛连理见他这样打不起精神,心里某块儿好似忽然软下去,静默着斟酌该如何开口。
他深褐色发丝略显凌乱,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眉宇间却依旧不乏那?股桀骜不驯的气息。
他发不出声,眼睛却会说话。
愣怔片刻,辛连理才发现银勺里的白粥早已被男人吃掉。
她搅拌白粥,舀了下一勺。
梁南玺抓住她的手?,另只手?握着手?机,指尖在?屏幕间跳跃。
【不愿意?】
“……没?有。”辛连理抵开他的手?,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明?明?自己已经病到几乎睁不开眼。
她把装满白粥的勺子再次递到他嘴边。
这次他没?张嘴。
“怎么了?”她低头嗅到米香味道,“不好吃吗?你不喜欢?”
梁南玺垂眸,阖了阖眼,修长?手?指轻轻敲击手?机屏幕。
【疼。】
喉咙间像是冒了火,肿胀的感觉异常明?显,几乎堵塞,吞咽动作,有些痛苦。
辛连理回过神来,放下手?里勺子。
她觉得现在?梁南玺必须要去医院,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但这会儿他难得有些倔,似乎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说:“现在?不到十点,民政局五点下班。”
梁南玺抬眸看她,双眼皮的痕迹格外深。
辛连理认真地说:“我带你去医院输液,输完液我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去民政局。”
“证件我都带好了,你的在?哪?”她看了看四周。
“我给你带上。”
闻言,梁南玺眼神一聚。
病怏怏的神色恍惚间丢掉一刻,没?有力气去争取的小孩找到了妥协的办法。
辛连理看着他,心里慢慢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他此刻过于脆弱,还是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变得越来越默契。
总之,她洞察了梁南玺此刻的想法。
不算太?大?的办公室,墙角挂着的钟表缓慢行走。
刘思原轻轻敲门,默默送上关心:“梁总,嫂子,我备了辆车,你们需不需要……”
南哥的感冒挺严重的,昨天?晚上房间没?开空调,估计更冷。
早上开门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到这会儿公司事?情才刚刚吩咐完,忙不迭上来告诉二人,备了车,赶紧去医院。
辛连理对刘思原说:“要的。”
梁南玺听见后,缓慢地闭了眼睛,意识越发下沉,他倚在?辛连理肩上,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的萦绕在?他身边,虽然闻不到,但让他有一种无比心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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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病房里落针可闻,梁南玺躺在?病床上,盯着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辛连理看。
她声音不大?,电话里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一分钟后,那?边没?声了。
梁南玺一手?垫着后脑勺,一手?搁在?床边输液,用力咳了一声。
辛连理抬头:“怎么了?嗓子疼?要喝水吗?”
梁南玺面无表情:“再喝就要尿了。”
药水输下二十分钟后,梁南玺明?显感觉喉间肿胀顿消,被磨痛的感觉也小了许多?,可以说话了。
但不能说太?多?。
他直白的话语让辛连理神色一顿,然后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抬手?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试探温度,又仔细观察他输液的位置。
“好多?了。”她说,“好吧……卫生间就在?那?儿。”
说着,抬着手?指了下。
昏昏沉沉间,听见她略带调皮的语气,梁南玺伸手?,握住了她的食指。
他的手?还处于一种肌肉紧绷的状态,指尖冰凉,触碰在?她柔软的指腹上,有种格外怜惜的意味。
可生病的是他,不是别人。
辛连理反手?捉住那?只手?,使?了小小力气揉捏,眸里碎光流转:“我没?跟你闹着玩儿。”
她看着他,表情特虔诚:“我都准备跟你结婚了,帮你递个药瓶儿没?什么不行。”
一句话不轻不重地飘散在?安静的空气里,纯净地如同身后墙面的白。
“只是递药瓶儿么?”梁南玺的声线略带沙哑,低沉而富有质感。
辛连理噎了下,瘪瘪嘴。
“不然呢……”
她根本没?想到梁南玺那?么会顺杆儿爬,看来真是病情有所缓和,知道开玩笑了。
这样下去,下午估计真的要去一趟民政局。
可梁南玺只是特别认真的摇了摇头。
娶她回家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递药瓶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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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瓶药水输完的时?候,程戈来了趟医院。那?会儿辛连理跑去主任室问梁南玺的情况,主任室里前面有一位咨询的病人家属。
虽然梁南玺贵为梁总,但却没?有配备私人医生,这一点让她挺疑惑。
从小开始,辛家就有专门的私人医生,负责辛家上下的健康管理,这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
不过既然梁南玺没?有,她便静等在?前一位病人家属后面,等主任医师忙完。
程戈推门而进?,脸上的表情见怪不怪。
“自己一个人?”
梁南玺眼皮都没?抬:“你嫂子出去了。”
嫂子。
辛连理?
“行啊你。”程戈说,“挺甜蜜。”
语气蛮真诚,没?有旁的酸不溜秋的意味。
梁南玺笑了声,翻开被子准备下床。
“干什么?”程戈说,“有什么事?指示我,你这病怏怏的。”
梁南玺觑了他一眼,嗓音还是哑的:“把包给我递过来。”
“哪个?”程戈指了指桌子,“那?个黑的?”
“嗯。”
拿过包,梁南玺没?说话,左手?背上白色的棉贴干干净净。
刚才起针的时?候,辛连理给他摁着足足五分钟。
程戈重新落座,看见他从包里掏出两个暗红色的本子。
“……”程戈问,“你俩该不会领证了吧?”
梁南玺弯着嘴角:“快了。”
“……卧槽。”程戈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也太?行了吧。”
“好多?年了。”他说,“我那?时?真没?想到你俩能结婚。”
梁南玺对辛连理的态度,真的就是明?眼人一眼望穿。
他心思那?么深奥的人,在?谈情说爱方面直白且狂热。
梁南玺在?国外的时?候,是一块炙手?可热的佳肴,可对他来说,女人好像仅是朋友。
他的界限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现在?对于他来说,辛连理也是划分得清楚。
清清楚楚地划到了自己地盘。
他记得上次房铭礼开玩笑的时?候,梁南玺的气愤是真的,特别大?。
程戈觉得自己好像见证了一段不得了的爱情,从高三?到现在?,整整七年。
梁南玺回他:“除了她我没?想娶别人。”
程戈:“嗯?”
“从那?时?开始。”
那?时?太?年轻,他没?想过娶任何人。
等他有想娶之人时?,那?人已经成为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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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人影憧憧,从主任医师办公室出来,辛连理直奔病房。
梁南玺估计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不到四点,时?间绰绰有余。
辛连理的手?里捏着几张单子,卷翘的长?发后背处跳跃,穿了高跟鞋的她整个比四周的人高出不少?,也出挑耀眼得过分。
程戈刚出病房门不久,穿着一身灰色西装,与之撞了个照面。
可如同往常,辛连理没?认出他。
他伸着手?同辛连理打招呼,脸上还挂着未曾消散的笑意:“嫂子,你回来——”
辛连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嫂子。”他疑惑道,“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啊?”
辛连理只当是自己真的是走得快了,而不是没?认出他。她垂下捏着单子的手?,笑说:“我去看梁南玺。”
这人是谁,她还没?想起来。
这种感觉,十分,非常,特别不好。
就跟拆盲盒似的,关键是盲盒拆完了,人也对不上号。
“阿南好着呢。”程戈笑得别有意味,“正在?那?收拾自己。”
辛连理点点头,抿唇笑了笑。
对面身份未确定?,她不想过多?言语,言多?必失,不必要的人面前不想暴露自己的短板,何况这个人真的是很眼熟了。
“嫂子。”程戈又说,“赶哪天?你得空了,我和房铭礼给组个局,我们一块吃顿饭。”
说罢,又笑呵呵的:“应该是你跟阿南组局,请我和房铭礼那?小子去才对!”
房铭礼……
她眉心一蹙,好看的眼睛微闪,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程戈?”
“啊?”程戈一顿,“怎么了嫂子?”
“没?事?。”辛连理终于放心地露出笑容,由衷地点头道,“你刚才说的,挺好。”
“嗨。”程戈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觉得辛连理今天?有点一惊一乍的。
他为辛连理的错愕表情自动找寻理由——大?约是照顾梁南玺太?累,精神恍惚。
他说:“我还以为你想起我来了呢。”
“……”辛连理呵呵笑了两声,没?回应。
医院楼道内人不见少?,气氛却过分寂寥。
程戈说:“嫂子,你估计真是想不起来了,我和你高中同校。”
辛连理想不起他,此刻的表情估计尴尬地可以抠出一间卧室。
程戈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脚已经迈了出去,轻飘飘地丢下最后一句——
“我就和沈玺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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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的这一路,辛连理迷迷糊糊地发呆了几次。
某个久远的名字再次被提及,或多?或少?都会掀起一点儿涟漪。
要说没?有一点儿打听的心思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打听之后。
一切也是没?可能的。
她看着前方,侧头问梁南玺。
“你感觉怎么样?”
四点的阳光不算强烈,却也是模糊而刺眼。
梁南玺看向她时?,眼神已经恢复了七成清朗,面容安安静静的,表情很是乖巧。
用乖巧形容一个男人好像不太?合适,但梁南玺此刻的状态难得一见。
辛连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莫名其妙地舔了舔下唇。
一天?都在?忙,嘴唇干涸,嗓子也有些发痒。
她第一次见梁南玺就有些被慑住魂魄似的。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还是如此。
梁南玺拨下副驾驶座的镜子,转过头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低声道:“感觉很好。”
辛连理开着车,将整张脸撇过去,轰隆一声火烧额头。
唉。
这人就真的很难让人不心动。
感觉很好。
多?么正经的一句话?
为什么就是能让她这个成年人隐隐想多?。
——跟你结婚,感觉很好
恋爱中的男女容易思/春。
结完婚就好了。
生活会越来越朴实无华的。
她默默告诉自己。
结婚是她和梁南玺的第一步。
后面两人会生一个两个可爱的宝宝。
辛连理开着车,脑子里忽地升起这几个看似遥遥无期的念头,顺便还思考了一下实现过程。
……
她脸颊的温度更烫了。
终于赶在?下班前抵达民政局门口。
两人在?下车前对视了一秒。
梁南玺收回视线,挑了下眉,将两个户口本一块扔给她。
她跟捧着两个烫手?山芋似的,试探性问道:“要不要检查一下?”
梁南玺:“随便。”
辛连理翻开户口本,安安静静看着。
别等进?去了,再发现缺斤少?两。
车里空气安静,梁南玺的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催促她的意思。
辛连理翻着纸张的手?一顿,侧过头,缓缓看向他。
“梁南玺……”
“嗯?”
“你改过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