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你追我吧?”辛连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三秒,片刻后垂眸,看着被人踩踏遗留下尘土的车厢底部,“我也挺好追的。”
他慢条斯理地看了过来,表情早已恢复之前略显嚣张的样子,下巴微微一抬。
“有什么?好处?”
“……”
这倒是问住了辛连理。
“噢。”梁南玺整个人跟滩泥似的瘫在车厢里,盯着她,啧啧道,“自己都说不上来。”
这怎么说?
辛连理顿了顿,挠了挠脸。
睡过一次,好像落了把柄在他手里。
因为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余生?,紧紧绑在一起的人,所以才更不能甘拜下风。
她理直气壮道:“我觉得好处还挺多的。”
“例如?”
辛连理脑海里过了自己的小前半生?,总归是好人有好报。
她刚要开口,那人悠悠说道:“你刚才说过的话,我同样也送给你。”
辛连理真想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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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过两班缆车,从第二班缆车上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完全笑做一团。
两人牵着手顺着梯/子走向观日台,这是一段不算太短的路途,石阶上有不少穿着军大衣的游客。目前凌晨两点,距离太阳升起还有三个小时。
风里有初冬的寒意,辛连理裹紧了军大衣,耸了耸肩:“所以,梁北聿从那之后就一直很怕你么??”
下第二班缆车前,梁南玺给她讲了个不算吓人的鬼故事,还告诉她之前在梁家,在梁北聿枕头下面塞限/制/级封面影碟,其实里面是鬼片,吓得梁北聿半夜嚎叫。
“你怎么会搞这种恶作剧?”辛连理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觉得他很让人讨厌么??”
梁南玺的反问让她一度迟疑:“我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讨厌不讨厌。”
“你不认识他,也能认成我?”梁南玺眯眼,“你还挺厉害。”
时间短暂的滞了一秒。
“其实是这样呢……”
辛连理刚想说实话,就是梁南玺和梁北聿在外形上,其实是有那么一些?相似的,而她误以为梁南玺会出现在生日会上,于是拿着照片去认人。
结果认成了梁北聿。
她立刻噤了声,组织更好的骗人借口。
事实好像更能让他生?气……拿着照片都没认出人,那是得多不上心啊?
梁南玺用一种带有审视的眼神看着她。
“说,继续说。”他抬抬下巴,看似没所谓。
实际上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编、继续编,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妖精能编出什么?花样来”的意味。
辛连理脑子飞速运转,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但又知道好像无论自己说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反驳。
梁南玺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
“那个。”辛连理一本正经道,“以后不会了,我真的记住了。”
“是哦?”梁南玺又抬高下巴。
他这个姿势有些?欠揍,本就比辛连理高很多,下巴扬起来就直接是用鼻孔盯着她。
但很奇怪的是,他的鼻孔也好看。
“我的确是不认识你。”辛连理终于理清事情?源头,语气缓和?地说,“订婚的时候你也没在,我没有机会见你的,咱俩又不熟,况且我还记不清人。”
梁南玺撇着嘴垂眸,抬手理了理她的长发。
“你还挺会狡辩。”他说。
“我那是不想来么?”梁南玺语气不满地说。
那是梁御衡和?许月圆怕他惹是生非,在订婚宴上闹事才根本没通知他。
可辛连理明明是他自己选的。
那两个人都太不了解他,也或许梁北聿在一旁起到很好的煽风点火作用,在梁家致力于把他打造成一个恶魔形象,就连保姆见到他都一副见到鬼的样子。
沈昌富从来不会这样,不相信他。
从前在鹿镇,他是出了名?的懂事。
不知道梁御衡和?许月圆在准备接他回?梁家的时候是否真正了解过他,还是只想快点找到人来顶替梁南城,掩埋他死去的真相。
沈昌富为人忠厚老实,知道儿子跟着梁家走会比现在好,所以几乎没有挣扎便同意梁家带走沈玺。
对于沈玺来讲,毫不挣扎也是种伤害。
对于梁南玺来说,他不太愿意回忆往事。
辛连理就像连接他从前与现在的桥,完美的把七年以前的事情?完整呈现在他眼前。
还有七年来的隐忍与无奈。
梁南玺直起身,一手牵着辛连理,一手插在军大衣兜里,山顶的白炽灯照得他轮廓分明。
他抬头看月亮。
“辛连理。”
“嗯?”
“来。”他语气认真,“对着月亮发个誓。”
“什么?意思?”辛连理动了动,抬起头。
那月亮被薄薄的云层半掩,清亮月光旁涌动的云像是被人渡了口仙气。
“说你永远爱我,永远忠诚于我,永远为我花痴尖叫,永远为我欣喜若狂。”
“……”辛连理赶紧看他,“是不是有病?”
“不想说?”他语气淡淡的,想出一个妥协的办法,“那行吧,一会日出的时候再和?我告白。”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勾.引。*”辛连理眼含桃花,“懂?”
“不明显么?”梁南玺说。
“挺明显的。”辛连理下意识回?了一句,后知后觉抬眸,震惊地看向梁南玺,“……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你得逞了?”
“不至于。”梁南玺抬起那只牵着她的手,小猫似的拿到嘴边蹭了蹭,眼神无辜又清澈,“这才第一步。”
“后面还有哪几步?”辛连理捏他的手,她能闻到梁南玺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的味道让她感觉无比放松,或许是亲密相见后抛弃了矜持与偏见,也知道未来的路就像是此刻山下连绵不绝的黑夜一样遥远与神秘。
他们还有时间彼此探索。
谁又能轻而易举地窥探到别人真正的想法呢?
他说:“你看吧。”
既然不能窥探,那便成为旁观者。
“待会儿别忘记告白。”他提醒道,“对着太阳。”
“不要。”辛连理抽出手,紧了紧军大衣。
“装什么?装?”他说,“你就承认了吧。”
辛连理见他少有的对她挑衅,一本正经道:“承认什么??”
“你……”梁南玺见她一副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的表情,眯了眯眼,淡淡道,“不想说了。”
“……”
辛连理发现他还有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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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四十八,辛连理被几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吵醒。
“马上开始啦!”
“太阳就要出来了!”
辛连理窝在男人温暖的怀里,揉了揉眼,她缓了会儿,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起头。
梁南玺正看着她。
头一离开肩膀,风便扫进脖颈。
她缩了缩肩,裹紧军大衣,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抬头看天,是很灰尘的颜色,与视线齐平的远方烟雾缭绕,如同仙境。寥寥数人蹲坐在观日台上等?待日出。
三点多,两人走到观日台处寻了个地方坐下,安安静静地凑在一块。辛连理忍不住困意,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梁南玺揽着她,面色沉静地坐着,直到刚才她醒来。
两人都有点儿混沌,头发被吹得七零八乱,谁也没说话,一抬眼,霞光来了。
她手伸出衣服站起身,眯了眯眼,确定天色苍茫的远方出现了如同豆粒大小的霞光。
“梁南玺!”她笑,“快看快看!”
梁南玺站起身,动作霸道地摁住她的手,“这儿还是远了,去前面看。”
辛连理忽略了他的动作,在看到霞光的那一瞬就忘记了一晚的困顿与寒冷,她感觉自己可以拍一套日出的过程,然后画一组油画,放在自己毕业展最显眼的位置。
观日台上围着一群人,距离他们很近。
梁南玺身高突出,鹤立鸡群。
辛连理混迹在一群穿着同样军大衣的人群中,如果不抓紧她,梁南玺怕她会丢。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日出过程很快,天气不好山便等同于白爬,天气好那就是赚到。大约也就是五点钟到五点二十期间,就是整个太阳升起的过程。
辛连理看了眼时间,五点零一。
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太阳露出头儿。
她松开梁南玺的手,掏出手机。边拍边看。
她有些?后悔没带单反相机。
可看日出是突然决定,不能准备齐全。
就像是他突如其来地闯进自己平静无澜的生?活。
霞光毫无征兆的散出万道,面画震撼人心。
辛连理打开时不时连拍,面容虔诚地看见红色的、橙色的光如帷幕般从云层中央跃出来。
她的脸颊犹如撒了金粉,瞳孔中央淬着金光。
太阳全部升起的时候,辛连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上扬。
她在心里浅浅地说。
——我将永远爱你,永远忠诚于你,永远为你花痴尖叫,永远为你欣喜若狂。
——一切皆因你值得。
——而自由是我,孤独是我,骄矜是我,善良也是我。
——希望你也永远爱我,永远忠诚于我。
空气中吹来潮湿温暖的风。
辛连理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太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习惯性地把手伸进旁边男人的手里,想寻求那份温暖。
也不知道是日出太好看了还是男人没意会到自己的意思,被她挠了一下后就甩开了她。
还挺用力。
辛连理:???
她不服气,又去扯男人的衣服,捏在手心捻了捻。
滑滑的面料,羽绒的质感。
梁南玺什么?时候换衣服了???
她手指忽然一收,猛地转头——
一张陌生?大叔的侧脸赫然入眼。
卧槽。
卧槽槽槽槽槽。
认错了人了!!?
不好意思啊大叔!!!
辛连理惊吓过度,后退一步,突然撞到身边另一侧的游客。
没等她给别人开口道歉,一双大手越过她的后背,摁住她肩膀,从大叔身后的方向伸过来。
辛连理一怔。
这个味道,这个感觉。
嗯,是熟悉的配方。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慢吞吞地转过头,抬眼。
OK
这次就是他。
她再也不想认错人了呜呜呜!!!
辛连理看了眼她和?大叔的距离,又看了眼梁南玺与大叔之间的位置关系。
大约可以判断出他可以准确无误的看清她和大叔两手中间发生了什么?。
辛连理尴尬一笑:“那个……”
梁南玺给她一个“别解释了,你个完犊子玩意”的眼神,手指摁着她肩膀,勾着她往怀里带,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好摸么?”
“……”辛连理有点儿慌,“什么?……”
什么?好摸……
梁南玺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手,完全裹住,拿到她眼前,气笑了:“宝贝儿,别的男人手好摸,还是老公的手好摸?”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是老公的手好摸——
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勾引。*——出自《四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