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认错

梁南玺到梁宅的时候,梁北聿正在和梁御衡争吵。

许月圆站在一侧,满眼焦灼:“不要吵了。”

她吃斋念佛,对父子二人天大的脾性束手无策,尤其是小儿子梁北聿。

“我只要一亿美金,你当初了给了他两亿!”梁北聿指着梁御衡,振振有词道,“你们太偏心了!”

他五官端正,身形优越,可举手投足之间一股纨绔子弟的风气,自成一派。

梁御衡被他气得不轻,完全没了工作期间那种从容不迫的气性。

“他是你哥,你别一口一个他!”

“我哥早就死了,你别拿一个随便从乡下接回来的野孩子唬我。”梁北聿嘲讽道,“你们拿他掩人耳目,生怕别人说你们克子!”

“你闭嘴!”许月圆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她会生出这样口不择言的孩子,她的手抬起,微微颤抖,对着这张脸想打下去,却始终也落不下。

“你哥一会儿就到了,你别说了。”她无奈着说。

“他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梁北聿摇摇头,“连电话都没给你们打过,消息发过吗?”

他呵呵笑道:“亏你们把他当儿子。”

“他本来就是!”梁御衡雷霆大怒,“你以后不要再说这话!”

“你想要一亿我给你,但你必须去御林工作满两年,考核达标后再来说这件事。”

“凭什么!?”梁北聿不服,正要辩解,余光里瞥见一抹不算熟悉的身影,剩下的话像是自动消了音。

梁南玺不乐意回梁家就有这个原因。

——呱噪。

不过好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梁北聿依旧很怕他,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梁北聿是梁御衡和许月圆的小儿子,小他两岁,满打满算不足二十三,年轻气盛,父母娇惯溺爱,性子暴躁,语出惊人。

他是梁南玺讨厌的那一类人。

七年前梁南玺回归梁家,梁北聿告了不少状,多是些举足轻重、不值一提的小事。

后来梁南玺在他枕头下面放了一个碟片,碟片封面不可描述,内容却是鬼片。

第一个镜头就把梁北聿吓到尿失禁。

……

梁南玺是真的想不到,自己这么多年没回来,这位弟弟还是这么直白,小儿科。

他一边想着,唇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梁南玺笑得令人捉摸不透,梁北聿看一下,直想翻白眼。

尽管他嘴上不承认梁南玺是他的哥哥,可从梁南玺冷峻的眉眼和冷漠的语气,他常常能看到梁御衡的影子。

梁御衡在他面前无法镇定,是被他气的,在下属面前,就是他那个样子。

梁北聿每次看到梁南玺笑,都觉得他在藐视自己,藐视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甚至是梁御衡和许月圆,他都没放在眼里。

而且他能轻而易举的从梁御衡那里要来资金,玩转地风生水起,这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商业头脑。

他像极了梁御衡和许月圆精心制造出来最完美的孩子,自己才是样样不行。

这些年来,梁南玺身在国外,他凭着许月圆的宠爱和放纵过着衣食无忧,挥金如土的生活。

有时候他想,人生不就是这样?他已经到达巅峰,何必再去奋斗。

可梁御衡就是时常在他耳边提及梁南玺,让他认清世界的参差。

梁南玺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转向梁御衡。

“你们继续,我先上楼。”

梁御衡没起身,眼神随着梁南玺的身影。

许月圆急忙道:“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去哪儿?”

梁南玺脚步一顿:“上楼。”

梁御衡胸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太阳穴处跳得厉害。比起梁北聿鸡飞狗跳的闹腾,梁南玺平静无澜的散漫让他更难以接受。

“你回国多久了!怎么不回家?”

回国挺久了吧,为什么要回家?梁南玺根本没把梁家当家,更不知该作何回答,于是没有反驳。

这种无声的反驳让梁御衡更加难堪。

许月圆缓解两人尴尬的处境,转头问道:“阿南是不是累了?想上楼休息?”

“妈!”梁北聿疯了,“你干嘛叫他阿南!”

梁南玺顿了下,又看向梁北聿。

梁家从前有位梁南城,乳名阿南,许月圆从小叫到大。

看这誓死不从的态度,真让人误以为梁北聿和那位“阿南”兄弟情深。

可惜梁南玺无从得知。

“是啊,累了。”他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上楼歇会儿。”

梁南玺这趟回家没有用餐的意思,他是回来拿东西的。

他上了楼,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原来住过的房间位置。

红姨看见他,站得毕恭毕敬。

一般来说,即使是在梁御衡和梁北聿面前,仆人们也不必如此紧张。

可梁南玺不行,他虽然多年不在梁家,可梁家从未少了他的姓名。

在梁北聿口中,他就是一个恶魔,叫人怎么能不惧怕。

梁南玺没找到他想带走的东西,于是叫来红姨问道:“我走之前放在这个盒子里的包,你见过么?”

红姨看见那个被打开的黑色盒子,神色慌张道:“是有一个深绿色的包来着,好像还绣着字……”

“你见过?”梁南玺问她,“去哪了?”

红姨顿感不妙,支吾道:“被夫人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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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梁北聿闷闷不乐。

梁御衡一坐下,他敛起情绪,看都不看他一眼。

“红姨,叫阿南下来吃饭。”许月圆道。

好不容易吃顿团圆饭,许月圆没少忙活,一下午都在指导保姆,精心做了一大桌子菜。

梁北聿也是觉得她这几年来过的苦闷,想着不要破坏她的好意。

不过,红姨却说梁南玺走了。

“走了?”梁御衡太阳穴再次突突直跳,提高音量,“什么时候走的!”

红姨吓惨了:“就是,少爷好像回来拿东西的。”

“啪!”梁御衡将筷子狠狠砸向桌面。

梁北聿悠悠道:“我说什么来着,他根本没把我们一家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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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连理赶到梁南玺发给她的地址前,房铭礼和程戈坐在二楼卡座,端着一杯加满冰坏的威士忌酒对着楼下坐在沙发上大剌剌着腿、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梁南玺摇头。

像今天这样的沉闷,不太多见。

有梁南玺在场,两人不方便多言,小酌几杯他借口离开,两人对彼此使了个眼色。

“估计是回家了。”程戈说,“他和他家里关系一直不好。”

高三那年,程戈和梁南玺做过同学,时间不长,半年左右,因为梁南玺只在北海一中待了半年,半年之后,出国深造。

后来机缘巧合,两人在国外重逢。

高三时程戈便看梁南玺有种格格不入的脱俗感,几年过去了,这人身价了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名字,可那超凡脱俗的气质一如既往。

房铭礼说:“来人了。”

程戈定睛一瞧,莫名有种熟悉感。

房铭礼说:“我以为他刚才给助理打电话,怎么叫了个女的过来?”

程戈眯了眯眼,认出来了:“人家叫的是他未婚妻,不行?”

“不会吧?”房铭礼说,“俩人感情还挺好?”

“可不是。”程戈啧啧道,“高中那会儿,他就对人挺好的。”

程戈记得,高三上学期,沈玺刚转来北海一中时,名声很大。

青春期的少女荷尔蒙旺盛,自然是不像放过任何一个能带她们代入偶像剧小说剧情的少年。

沈玺爱逃课,从不接女孩子递来的情书。

除了,对高二那个小学妹辛连理。

据说转学那天,沈玺还去跟她道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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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连理站在男人面前,薄弱的肩头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上下起伏,额前散落一缕碎发,密密麻麻出了一身薄汗。

梁南玺穿着黑色衬衣和黑色裤子,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凸起的清秀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腹肌轮廓,宽肩窄胯,身形修长。

她闻到空气中飘浮的淡淡酒味儿,等她俯身前来,那股儿味道便更加浓郁。

看到她,梁南玺的嘴角勾起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弯儿。

辛连理深呼吸几下,伸手扯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穿过身下用力扶他起来。

距离太近,肌肤滚烫,梁南玺喉结轻轻滚了下,声线沙哑:“你来了?嗯?”

辛连理扶着他起来,或许是醉得不厉害,神志清醒,她能感觉到男人也在支撑着身体,没让她过于费力。

她拖着他往门外走,开口时不太开心的样子:“最后一次了。”

本来就下定决心,不能与他有超过朋友的接触。

可偏偏听到他有些颓靡的声音,思绪立刻乱了。

她沉默地咬紧下唇,毫无声息地告诉自己。

最后一次了哦。

不能,再有下次。

深秋的夜色清冷,风吹着道路两旁的树枝沙沙作响,大厅外的水池里,水面荡漾。

梁南玺低垂着头,看着她有些冒汗的额角和被微风轻拂而起的碎发。

空气安静,两人谁都没有再讲话。

半晌,他慢慢掀起眼皮,深褐色瞳孔清澈透亮,语气略带含糊,细里听像是撒娇。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