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谁爱看谁看。”
话一出口,辛连理一怔。
他这话来得突然,自己回得迅速。如果她现在要说想看,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
辛连理想着,就看到他用修长的食指中指夹着证件,背面对着她,轻轻地放进钱包夹层。
酒店大厅一尘不染,日光流动,辛连理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拎着东西乘电梯的时候,她一言不发。
出电梯的时候,她平静无澜。
开门的时候,她立在男人背后,看着他高瘦有型的宽肩,悠悠道:“你是不是在套路我呢?”
他打开门,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笑笑,出声又带着漫不经心地调侃:“我为什么要套路一个有夫之妇?”
辛连理:“……”
梁南玺推开门,转身让开位置:“请进。”
辛连理看着他,一本正经道:“我告诉你啊,我和我未婚夫恩爱有加、干柴烈火。”
梁南玺:“你上次还说没见过他。”
“……嗯?”
“key的那次。”梁南玺提醒她。
骗局被揭穿好比骑虎难下,积压了一枪怒气的辛连理暂且收敛那份心虚的脸红耳赤,回归正题:“总之我们虽然住一间房了,但是什么都不会发生。念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稍微让着你些,让你睡沙发。”
梁南玺脑子特别快,从她话音一落就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儿,然后疑惑道:“我是你恩人?你让我睡沙发?”
辛连理“哼哼”两声:“是的。”
“那我要不是你恩人了?”梁南玺问,“你让我睡哪儿?”
“地上。”
“……”
最毒妇人心。
梁南玺冷静理论:“房间是我订的,车是我开来的,你要借用我画廊办画展,现在你让我睡沙发?”
“你也可以睡地上。”辛连理彻底接受要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的事实,只是目前他们两个好像就他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一丁点儿小矛盾。
她觉得这不碍事。
“就你现在站在这里和我喋喋不休的气势和执着无非都在说明一件事情。”
梁南玺特别想知道她口中的事情。
“什么?”
辛连理用用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头推开他,姿势大有避之不及的嫌疑。
她走进房间,环视一圈,对整个房间构造还算满意。然后她放下手里的两个精致购物袋,指着大床。
“你想睡床。”
梁南玺差点就以为他这个傻得冒泡儿的未婚妻,气势汹汹地来一句——
你想睡我!
幸好没有。
大约她用家教深深捆绑的脑回路里如今根本无法联想十八岁禁止画面。
不然今晚睡不睡都是个问题。
梁南玺摁了摁太阳穴,跟着走进房间,顺势将门一带。
“废话。”
辛连理:“那可不行,我睡觉动作很大的,你在床上我不舒服。”
她的声音很轻,及其软糯,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梁南玺笑:“我也没想跟你睡在一起。”
辛连理见他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心里竟还隐隐起了挫败感。
可挫败感一起即灭,她微蹙眉头,摘下墨镜,一张明媚的小脸对向他:“你让我睡沙发?”
梁南玺拖着尾音回答她:“没啊。”
辛连理狐疑:“……那你?”
梁南玺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走过来,靠近她盯着她有些猝不及防的模样,被金丝边框眼镜稍稍遮掩的眼睛忽然半弯。
“想让你睡地上。”
“……”
不等辛连理回话。
梁南玺笑着后退两步,活动着手腕和脖颈,发出“咔咔”响声,语气拽拽的:“你也得听我几句,要不你怎么从我手里借走画廊呢?”
品味了这话几秒,辛连理忽地向前几步:“你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顿着动作:“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早认识你的话,早就可以用啦。”辛连理小脸一扬,“哥哥。”
“哥哥也很烦呐。”梁南玺真跟个爷似的,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按,语气吊儿郎当道,“妹妹不听话呀。”
辛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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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浪费在争吵之中,是辛连理在今时今日乃至此刻之前都不屑一顾的事情。
她惯会打回球,拐弯抹角的转移话题也好,安安静静使气氛冷却也罢,她从来没有和一个人来来回回讲了这么多话,然后还——落于下风。
辛连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就竖起了尔康手,一屁股坐在床上弹了几下,逐渐戴上痛苦面具。
“我们歇歇好么?”
她真的累了,想睡觉。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说不过他,所以正在火速聚集词汇,统统还给他。
安静片刻。
辛连理力量凝聚完毕,准备深呼吸后继续开/炮。
梁南玺抽出湿巾擦了擦手,戴上金丝边框眼镜,居高临下睨着她:“出去采风么?”
辛连理深吸的气息倏然一松,差点儿呛到,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采风?”
“嗯。”梁南玺依旧睨着她,目光平和又沉静,“不采风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辛连理突然发现,就算是在这种人人惧怕的死亡角度下,这个男人也依旧有看头。
下巴线条分明,脖颈脉络清晰,喉结凸出微微滑动。嘴唇殷红,鼻梁高挺而直,垂着的眼睫毛长而卷翘。
他的脸在她眼中自动生成素描画,黑白分明。
梁南玺挑了挑眉,靠近:“看够了么?”
“……”辛连理下意识缩了缩肩,“够了够了。”
她赶忙起身,一通收拾,边往身上喷防晒边嘟囔:“你早说来采风,我连速写板都没带——”
而梁南玺只是顺手从包里翻出两台单反摄像机,伸手问道:“这个要不要?”
辛连理睁开眼,而后一怔,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单反摄像机。
很专业,很昂贵的摄像机。
辛连理有自己的单反,但她对摄影学习不深,接触很浅,所以只在采风的时候背着它拍照,选择喜欢的照片冲洗出来后写生。
她的相机没有梁南玺手中的昂贵。
不对,他为什么会带相机?
还带两台?
她回了回神。
“你怎么会带这个?”她问。
梁南玺晃了晃相机,神色自若地看着她:“你们艺术生,出来采风的时候不是都带这个么?”
“有时也带画板。”辛连理说。
“那不是外出写生?”
“……”辛连理沉默了。
五分钟后,辛连理挎着相机撑着伞出现在酒店门前的马路上,身边站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梁南玺。
辛连理来过靳川,放眼望去燃起熟悉感,她对梁南玺说:“我记得顺着这条路下去有一座桥,桥面很宽很长,风景也不错,我们去看看。”
梁南玺看了眼,点点头:“需要开车么?”
他和她一样带着单反相机,相机背带搭在脖子上,黑色运动装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修长。
“不用。”辛连理移过目光,撑着伞往前走,“不远。
下午两点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沿途绿草青山,细水长流,使靳川的温度比北海低了一些,湿度也大了不少。
辛连理步子不快,边走边看,等她抵达长桥后转身一看,惊奇的没有发现男人的身影。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没再做其它反应。
她记得没错,从酒店向南走的这条道路不远处又一座风景优美的桥。
远处山峰连绵不绝,翠色点缀其间,阳光透过云彩照在其中,暗斑与霞光错落,如果是下雨天,山峰会烟雾缭绕,朦朦胧胧,如临仙境。
辛连理拿起相机,对着风景拍摄。
她刚想拿起相机观看自己的拍摄作品,余光里看到一道熟悉又沉默的身影,她抬头看了眼。
靳川的游客很多,道路很长,梁南玺逆着行人的步伐迎着炽烈的阳光,心情放松地朝她走来。
说他心情放松,是因为他在笑。
“你干嘛去了?”辛连理拿着单反,轻轻靠在栏杆上,冲他抬下巴。
梁南玺走到她旁边,淡声道:“拍照。”
辛连理对他的回答无话可说。
他是不是自己想来采风没人陪,所以临时抓了她来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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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连理这一下午收获满满。
天边最后一抹红霞褪去,她才收起相机慢悠悠地同梁南玺一起回酒店。
酒店的前台换了人,停车场里车位有富余。
辛连理上楼之前不死心地又去问了房间空余,得到的是和中午一样的答案。
她很费解,明明看起来不像人满的样子。
上了楼,梁南玺打开门,问:“你有灵感了么?”
辛连理听到这话一怔:“什么?”
他说:“你不是说比赛需要灵感么?”
她抿抿唇:“没错。”
“有了么?”
似乎是联想到什么,辛连理没回答他的问题。随后,她穿过他身边进了房间,在购物袋里翻找洗漱用品和睡衣,躬着身子与他对视:“你该不会为了给我找灵感才来靳川的吧?”
梁南玺一笑。
不然呢?
辛连理听不到回答,却听到一声笑,她一下午都没怎么和这人交流,自觉将这笑归纳到“你可真是不要脸”类别中的嘲笑。
她从他身边走过,反锁上门:“我先洗澡了。”
“嗯。”梁南玺应声,放下手中的相机,蹲下身来整理换洗衣物。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房间隔音一般,他隐约听到小女孩带有惊吓的吐槽:“水好凉啊。”
梁南玺停了一瞬,手里动作恢复,过了两秒,他又停下。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水味儿,是她的,阳光下玫瑰花味道。
水声越来越大,梁南玺喉结轻滚,顿觉口感舌燥。
让刘思原订下所有房间,谎称满客,如今想来是不是有些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