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惊掉眼球

阮琨宁之前只知道阿浣身手亦是舒明子亲自教授,也想?过应该是极为出色的?,却不曾想?竟出色到?了这般田地。

她争强好胜的?心忍不住浮了起来?,便约定跟阿浣比试轻功,看谁的?脚程快。

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毕竟阮琨宁两?手空空,阿浣却还背着二人的?行囊,双方算不得同一?起步。

阮琨宁可不去注意这些细节,她才不觉得自己会赢阿浣呢,既然如此,反正?到?头来?都是输,干嘛不叫自己输得好看一?点?呢。

这么想?着,她也就?没有提这一?茬儿。

可是到?头来?,却是阮琨宁胜了。

虽然是胜了,可她却并不高兴——这场胜利,很明显是阿浣放水的?结果。

他带着阮琨宁都能登上那般高的?崖顶,如今只是背着行囊,又怎么会赢不了她呢。

说到?底,无非是为了哄她高兴,才故意让一?下她罢了。

这种水分十分大的?胜利,阮琨宁便是得了,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阿浣见她神色不虞,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了做事,低声道:“我以为阿宁是想?赢的?,所以才……”

阮琨宁知道他是好意,可惜却并没有叫自己觉得舒心,她有点?郁闷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不开口,阿浣也跟着觉得闷闷的?高兴不起来?,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道:“阿宁别?不高兴,要不然我们再比试一?场,我赢阿宁不就?好了嘛。”

阮琨宁:“……”

按照逻辑分析,听?他这么说自己明明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就?是觉得高兴不起来?呢。

阿浣见她一?直不做声,也沉默着不再开口说话了,只是眼睛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时不时的?看她几眼,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时不时瞧一?瞧自己窝里头的?胡萝卜还在不在。

阿浣虽然易了容,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没办法改变的?,还是像秋日的?湖水一?般澄澈明媚,里头的?忧虑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滚来?滚去,滚的?阮琨宁一?颗心都软了几分。

她慢慢的?走着,也觉得自己有点?作了。

说到?底,事情?也是自己无理取闹才引起来?的?,怪不得阿浣,反而要谢他这样容忍自己才是,到?头来?他跟自己道歉,自己还死硬着脸不接,委实是作的?厉害。

她想?通了这一?节,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啦,也是我不好,师兄不要看我了,专心赶路。”

阿浣听?她开口,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抿着唇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阮琨宁面上禁不住带起一?点?笑,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无可奈何的?道:“如何,可放心了吗?”

阿浣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终于放心的?开始赶路了。

现下外头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微风和?煦,空气清新,草丛里时不时的?还会有几声虫叫,令二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谷底气候四季如春,阮琨宁也是根据现下外头的?景致,才大概判断出自己应该是夏日来?的?,是以一?年之后?才正?正?好遇上了夏季。

不过说真的?,这些季节之类的?便是搞清楚了,也对?她没什么大的?作用,她摇摇头,自是不去再想?这些事情?了。

自崖顶西行十几里,他们便遇上了一?座有些简陋的?茶棚。

说是简陋,委实是半分不作假。

那茶棚并没有四壁,只是用四根粗壮的?木柱搭起了一?个盖了茅草的?顶罢了,在南边一?侧围了篱笆,盖有几间草房,算是隔开了厨房与喝茶的?地方,里头是有些陈旧的?桌凳,上头的?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斑驳的?厉害。

茶棚的?一?侧是几株歪着身子的?松树,枝干遒劲,生的?比那茶棚还要高些,青翠的?枝叶都搭在了茶棚的?顶上,上头还悬着一?只有些褪色的?灯笼。

底下的?树干上拴着几匹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路边的?野草。

阿浣在外面见到?什么他都觉得新鲜,实际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茶棚,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阮琨宁,显然是想?要过去看一?看。

阮琨宁也觉得有些累,去喝口茶,吃点?东西也不错,便点?点?头,两?个人一?道往那茶棚去了。

茶棚里头坐着几个人,明显是一?波的?,靠右的?位置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面上留着胡子,器宇轩昂,颇为不凡,几个人以他为首围了一?张桌子,正?在低声说些什么。

桌子上空空的?,他们显然也是刚刚到?,见阮琨宁与阿浣过来?,目光便一?齐射了过来?,目光中带着犀利而又冷淡的?打量。

阿浣虽然对?于外界的?事情?很好奇,却不是会东张西望叫人觉得没见过世面的?那种,只是淡淡的?往四下里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易容之后?他虽是面容平平,却也会叫人觉得气度非凡,不似寻常人。

至于阮琨宁就?更加不必说了,老实说,便是她把自己那张脸遮起来?也并不会影响到?她的?招蜂引蝶,万人迷属性,靠的?就?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气质╭(╯^╰)╮。

那几人也并没有死死的?盯着看,那像是主宰者的?中年男子摇摇头,其余人便一?齐收回了目光,继续开始说话。

阮琨宁耳朵尖,茶棚不大,离得也不算远,她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的?防备,也知道他们在自己与阿浣来?了之后?便转换了话题,她不在意这些,也不欲多事,便只低头等着店家过来?。

茶棚的?店家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肩膀上搭着一?条发黄的?白巾布,先是在二人落座的?桌子上抹了抹,这才笑道:“二位贵客要点?什么,茶水之外还要小菜点?心吗?刚刚煮的?毛豆,还新鲜着呢。”

阿浣不擅长这些,自是不会开口的?,阮琨宁便直接做主了:“上一?壶茶,再来?一?碟毛豆吧,其他的?便不必了。”

她面容被帷帽遮住,声音却清灵至极,入耳仿佛春风拂面泉水轻响,叫人心神一?荡,再瞧隐约可见的?玲珑身姿,叫人直觉那帷帽底下必定是顶尖儿的?美貌,便是那边的?几个人,也禁不住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店家原本看的?是阿浣,毕竟男子主事也正?常些,听?得阮琨宁开口才看过来?,那视线落在她身上便像是黏上了一?般不肯离去,他眼底闪过一?丝浑浊的?光,却还是笑道:“好嘞,马上便来?,小娘子稍等片刻便是。”

阿浣对?于人的?情?绪异常的?敏感,本能的?不喜欢茶棚的?店家,他心里面这般想?,面上自然也是毫不掩饰,阮琨宁透过那白纱见了,失笑道:“左右也只是一?坐,有什么要紧的?。”

阿浣有些阴郁的?应了一?声,道:“不喜欢他看你。”

阮琨宁安慰他:“吃完马上就?走啦。”

阿浣皱起眉,道:“我不饿,现在可以走吗?”

阮琨宁失笑道:“可是我饿,怎么办?”

阿浣闷闷的?坐正?了:“阿宁最大,那便留下来?吧。”

不一?会儿,那店家便端了一?壶茶往那几个人那里去了,依次给他们添了水,又退出去端了几碟子点?心出来?,路过阮琨宁这一?桌的?时候,大概是怕她等不及,便停下来?笑道:“小娘子勿要着急,那边的?客人来?得早,我先招待了他们,再来?接待你们。”

阮琨宁微微摇头,道:“无妨,我们不急。”

那店家面上带起一?丝笑,转身往那边的?茅屋里面去了,不一?会儿,便带了一?壶茶一?大碟子毛豆过来?,亲手给阮琨宁与阿浣斟了茶,道:“两?位慢用。”

那毛豆的?确是很新鲜,青翠色的?外皮被里面的?豆粒撑得鼓鼓囊囊,短短的?绒毛覆盖在外面,还沾着一?点?水珠,大概是从锅里头捞出来?时候带上的?,十分鲜嫩可爱。

至少,比起那个壶口染着污渍的?茶壶,以及那几个有缺口的?茶碗,的?确要更加叫人有食欲。

阿浣没有动?面前的?茶汤,而是将那一?碟子毛豆往眼前拽了拽,自己剥开一?个尝了尝,这才向阮琨宁道:“阿宁尝尝,的?确味道清新。”

阮琨宁也剥开了一?个送到?嘴里:“的?确味道不错,只是,”她笑了笑,凑过去低声道:“不如师兄做的?好吃,而且剥起来?还麻烦。”

阿浣眸光一?柔:“无妨,等我们回去了,我再做给阿宁吃便是了。”

那店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有意无意的?一?直留在他们桌子边不曾走,阮琨宁甚至能感觉到?他在自己微微掀开帷帽时候的?窥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像是一?条蛇吐着信子不停地巡视着自己一?般,她心里头腻歪的?厉害,却也懒得说什么,只等着吃完了走人。

阿浣也没有搭理他,而是一?直低着头,自顾自的?将毛豆剥出来?放到?一?边的?碟子里。

另一?边的?一?个大汉却忽然喊道:“店家!”

那店家像是忽然被惊醒一?般,陪着笑快步走过去:“来?啦,怎么了您们,有何吩咐?”

那大汉哈哈一?笑,声音里头带着几分怒气,道:“你家的?茶水泡的?好,我请你喝一?口,如何?”

那老板“哎呦”了一?声,拿自己肩膀上搭着的?巾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本来?就?是小本买卖,自然是用不起什么好茶叶的?,还请几位大爷海涵,海涵!”

“放你娘的?屁!”那大汉似乎是恼火起来?了,抬手将手头上的?那只茶碗狠狠的?往那店家脑袋上扔了过去,他生的?人高马大,这一?下要是砸实了,怕是能叫那店家头破血流。

只是,那只茶杯却并没有砸到?那店家的?脑袋上,而是在中途就?被一?柄短剑击碎,狼狈的?跌到?了地上!

那短剑速度极快,似乎是一?道银光,便直向那领头的?中年男子胸前袭去,杀机迸现!

然而,正?如那只茶碗并不曾砸在那店家脑袋上,那柄短剑,也不曾直入那中年男子胸口,而是在中途,被一?柄同样泛着冷锐寒光的?剑挡住,小小的?茶棚里面,气氛陡然间凝重了起来?!

事情?却并不是到?此结束的?,先前的?那一?拨人一?共是五个,那店家却是单枪匹马,眼看着要陷入五比一?的?围殴中,可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三四个寻常人打扮的?男子跳入了战圈,同先前那一?拨人战了起来?!

他们打得热火朝天?有声有色,阮琨宁与阿浣却浑不在意,左右战火不曾烧到?他们身边,那就?暂时同他们没有关系,何必去多生是非。

阮琨宁不是圣母,也不愿意多管闲事,阿浣更不是圣母,也不愿意管跟阮琨宁与舒明子之外有关的?现实,所以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做了冷漠的?围观群众,阿浣在剥毛豆,阮琨宁在吃毛豆兼职看戏,都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好不快活。

那店家似乎是领头者,身手也较之另外几个同伴要更好一?些,发起攻击的?店家这边有五个人,原本坐在那里的?中年男子一?拨人也是五个,可是真的?论起来?,还是店家这边战斗力要强一?些。

不多一?会儿,那店家便划开了他对?手的?脖子,轻而易举的?跳出了战圈,等待最后?的?结果。

他目光随意一?扫,却瞧见了在一?边视若无睹看戏的?阮琨宁与沉浸在剥毛豆当中的?阿浣,目光随即一?冷。

他又不是死人,阿浣方才说他的?话以及看他的?阴郁眼神,早就?叫他心生不快,要不是顾忌着这次的?任务,老早便宰了那个小子,哪里轮得到?他在那里大放厥词!

至于那个只听?声音就?叫他心痒难耐的?小美人嘛,倒是可以留下来?慢慢消受……

他吹了吹自己剑上的?血痕,抬腿走到?了阿浣身后?,极为迅速狠辣的?划出一?剑,在空气中带起了一?道堪称惊艳的?流光。

然而,这也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了。

他只觉脖子一?凉,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自他身体里流出,随即便是一?片昏沉。

那店家瞪大眼,显然是对?于自己的?结局难以置信,挣扎几番,却还是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他脖颈处流出的?血液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浑浊的?花,就?这样终止了他的?一?生。

他死亡的?过程极快,其余的?两?拨人都没有看个分明,只见到?那店家一?剑划向那个文弱纤瘦的?少年,再回过神来?便是那店家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样子。

不了解的?敌人都是最可怕的?,与店家站在同一?阵线的?那拨人显然很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更加明白的?是,既然双方结下了梁子,那将来?便必是要有个分明的?,不必急在一?时,自己这些人的?身手并不比死了的?那个好,更何况那少年明显是没出全力,何必留在这里,徒然葬送一?条性命。

想?清了这一?节,他们便不再纠缠,利落的?从对?手那里抽身,相继飞身离去。

先前的?那一?伙大汉身上也或多或少带了伤,自然是无力阻拦的?。

一?场对?战就?这么结束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凌乱,撒染的?鲜血,以及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别?人都是不明所以满心惊惧,只有阮琨宁看清了那一?剑。

很快,也很锐利,眨眼间反手划开店家的?脖颈,又重新归于鞘内,若非她眼力足够好,于剑术稍有造诣,便是眼睁睁看着,也反应不过来?的?。

一?柄剑刃很薄,也很锋利的?子母剑。

以前,她只以为阿浣在诗文子集上有天?赋,直到?今天?,她也只以为他是轻功跟文采格外出众,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阿浣最为出众的?是剑法,杀人不见血的?剑法。

茶棚内的?人除去阿浣之外,心情?大概都是十分不平静的?。

只有他一?个人还对?着那一?碟子毛豆下功夫,极为认真专注的?样子。

他抬头,见阮琨宁在看着他,面上微微一?笑,将那碟子剥好了的?毛豆送到?她面前去,柔声道:“阿宁吃呀,我都给你剥出来?了,你要是喜欢,等我们回去了,我天?天?给你做。”

阮琨宁看着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慢慢的?将那一?碟子毛豆推到?自己面前去,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总的?来?说,一?共有两?种情?绪在心里头沉沉浮浮。

第一?种是:阿浣师兄,我为我之前所有对?你的?冷嘲热讽感到?抱歉,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抱歉!

第二种是:之前我让你当牛做马伺候我,在此谢过师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