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出尘阿浣

阮琨宁咳了一声,也?觉得有点尴尬,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舒明子哼了一声,质疑道:“可我家阿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史子集倒背如流,才思敏捷玉树临风,又怎么会看的上你?”

阮琨宁理直气壮的道:“我生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看不上?!”

舒明子被她噎了一下?,继续质疑道:“我家阿浣不仅生的好看,我教他?的武功他?都能举一反三,资质出众,他?怎么会看上你?”

阮琨宁理直气壮的道:“可是我生的好看,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舒明子莫名的有点心塞,继续质疑道:“他?自己生的也?好看,不比你差多少,怎么可能就一定?会喜欢你?”

阮琨宁理直气壮的道:“他?爱好看不好看,总之都不如我好看,怎么会不喜欢我?!”

舒明子被阮琨宁这个对自己颜值蜜汁自信的姑娘打败了,狐疑的瞧了瞧她,摇摇头,没有再争辩下?去:“走吧,我带你去见阿浣,你温柔和善些,不要吓着他?。”

阮琨宁道:“我又不是妖魔鬼怪形容可怖,怎么会吓到他??”

舒明子斜了斜她,倒是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有点叹息的道:“我年纪大?了,留在此地?终老也?没什?么,可阿浣还年轻,应该去看看外面的天下?,而?不是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待在这里,”他?看了看阮琨宁,又笑道:“可是他?心性太纯真,贸然叫他?出去,我又怕他?会吃亏,只好找个机灵点不迂腐的小姑娘来?教教他?了。”

阮琨宁:“……”

其实?你想说的是“小姑娘,请不要大?意的把?你的阴险狡诈厚脸皮教给他?”吧?

说的这么委婉,真是难为你了呢。

话?虽如此说,可是实?际上,阮琨宁自己心里头还是对这个阿浣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舒明子见着自己的脸也?不曾如何变色,可是审美能力绝对是顶级的,又对着这个阿浣如此欣赏,倒是惹得阮琨宁起了好奇心。

既然玉佩下?落有了,她一颗心也?就稍稍松宽了几分,也?就有了别的心思,对着舒明子道:“那阁下?且带我去看看吧。”

舒明子点点头,自往前边去了,走到了竹屋前,这才喊道:“阿浣,阿浣?快出来?看看呀,师父给你带了个小师妹回来?。”

阮琨宁:“……”

什?么小师妹,我并没有拜你为师,好吗?

可她到底不是根正苗红的古人,不是很计较师徒名分这么一点小事,加之自己还有求于舒明子,也?就没有去纠正什?么,而?是沉默着默许了此事。

正是夏季之初,天气暖意融融,竹屋并没有关?门,而?是垂了编制的门帘,底端坠了柳絮一般的白色丝绦,极有清韵。

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撩开了帘子,缓缓的走了出来?。

饶是阮琨宁自己就是绝世美人,见到这位在舒明子口中据说是比她差一线的少年也?是心有惊意,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而?是因为他?居然真的长?得非常非常的好看!

珍珠般雅致白净的面容精致无暇,纤长?的眼睫宛如蝴蝶柔美的羽翼,皎皎如明月,卓然似清风,行走时的衣袍与满头青丝轻轻扬起,端的是飘飘若仙的风姿。

他?虽说只比阮琨宁年长?一岁,身量却比她高很多,竹青色的衣袍更显飘逸清俊,整个人也?像是青竹一般温整端方,君子如玉。

饶是阮琨宁见惯了美男子,也?忍不住呆了一瞬,直到今日,她终于知道别人见到自己时被惊艳到的感觉是什?么滋味了。

颜值的力量是什?么?

——天底下?所有人都会自发的对你很、友、善,很、呵、护!

阮琨宁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颜狗倾向的,甚至于她一直对舒明子隐含的不满也?稍稍的散去了一咪咪——这样?一个美少年,谁都不忍心去伤害啊!

阮琨宁冲着阿浣友善的笑了笑,道:“你叫阿浣吗?叫我阿宁就好了。”

舒明子站在一边,也?冲着阿浣招招手,道:“阿浣,快过来?见见小师妹啊。”

阿浣的确不是阮琨宁前世见过的那种呆呆傻傻的孩子,只是太过内敛敏感,见了阮琨宁一身狼狈也?没有说什?么,歪着头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感应到了她身上的善意,也?对于她的脸很满意,终于徐徐的绽开了一个令人目眩的微笑,道:“阿宁这是受伤了吗?我去取些药来?,这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我去找些没穿过的给你,望你不要嫌弃才是。”

舒明子将?阿浣拉过去,叮嘱道:“那些还不急,以后阿宁就是你的师妹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阮琨宁:这个师妹说的这么顺嘴,真的不需要同我商量一下?吗?

阿浣很乖巧的点点头,道:“师父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阿宁的。”他?冲阮琨宁微微笑了笑,便去了屋里。

舒明子打量了阮琨宁几眼,忽然道:“阿浣他?……很喜欢你。”

阮琨宁奇道:“就因为他?去给我找衣服和药吗?”

舒明子摇摇头,道:“除了我之外,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同别人说话?。”

阮琨宁有点吃惊:“……不会吧。”

舒明子目光里似乎带着某种哀伤,道:“我接他?过来?的时候,他?才五岁,看起来?像是三岁的小孩子一样?,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也?不喜欢见生人,连哭声都小小的,我这才不得不带他?到此隐居的。”

阮琨宁疑问道:“他?……他?父亲也?不管他?吗?”

舒明子狠狠的“呸”了一声,愤愤道:“那贼子真真是狼心狗肺,新娶的继室嫁过去便生了个儿子,比阿浣只小了七个月呢,一时间?爱的跟什?么似的,哪里还顾得上阿浣呢。”

阮琨宁低下?头,很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是吗……”

自从重生以来?,阮琨宁接触的父亲都是非常正面的,比如永宁侯啊,荣王啊,萧驸马啊,都是表面上的严父,可实?质上却很是怜惜子女,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异世见到了这种渣父,想着阿浣单薄的身影,又腼腆又生涩的笑容,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么好的儿子,得多瞎才能视若无睹啊。

舒明子见他?们第?一印象还可以,心里头便满意了几分,有意叫他?们好生相处一阵子,带了阮琨宁进屋后便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二人。

这间?竹屋不算大?,也?不算小,里头是木质的桌椅,阮琨宁四下?里看着,倒是觉得有几分野趣。

阿浣取了几个瓷瓶和干净的白布,以及衣服过来?的时候只见了阮琨宁一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道:“师傅出去了吗?”

阮琨宁的伤主要集中在肩背上,坐下?倒是没什?么大?碍,闻言回道:“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吧……”

阿浣微微笑了笑,像是一朵清雅的睡莲,他?打开了一个瓷瓶的塞子嗅了嗅,道:“是阿宁自己过来?的,还是师傅捉阿宁过来?的?”

阮琨宁:“……”

舒明子说的一点都没错,阿浣其实?一点也?不傻,反而?心思很清明嘛。

阮琨宁道:“当然是他?捉我过来?的。”

阿浣的动作一滞,忽的停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生的很美,既明澈又温润,定?定?的看着人的时候,似乎能将?人吸进去,阮琨宁看的有点失神,道:“怎么了?”

阿浣却忽的一笑。

不是方才那种浅淡的笑意,而?是笑影深深,极为温柔的笑容。

他?伸手温柔的摸了摸阮琨宁的头发,道:“阿宁是个好孩子,没有说谎骗我,应该摸摸头的。”

阮琨宁自从长?大?了之后就很少被人摸头了,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阿浣,他?也?毫不躲闪的对视,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骗你?”

阿浣摇摇头,道:“感觉。”

阮琨宁有点愣神,道:“那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阿浣歪着头,道:“师傅就是这样?做的呀,好孩子是要摸摸头,鼓励他?的。”

阮琨宁忽的有点好奇:“如果我要是骗你呢,你会怎么做?”

阿浣想了想,皱起眉道:“那我就不要跟你说话?了。”

他?是一张未经污染的白纸——像个单纯的孩子,阮琨宁想。

舒明子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这样?纯真的性子,要是真的放出去了,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呢,世间?的种种污浊,很快就会叫他?遍体?鳞伤,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血肉模糊,哪一条路都不怎么好走。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却觉得胳膊一凉,低头一看平和的神色就有些维持不住——阿浣一剪刀麻利的把?她左边衣袖剪掉了。

阮琨宁难得的有点囧,心里头有点不悦的道:“你这是干什?么?”

男女大?防你不知道吗?

这样?多不好,我刚刚才夸你像一张白纸呢,你不要马上就污染自己给我看,好不好?

阿浣将?她那只袖子轻柔的抽出来?,这才抬头,纤长?如蝶翅的眼睫轻轻眨了眨,认真的道:“有刺扎在里面了,如果挽衣袖去涂药,会疼的。”

他?本是想要解释的,却正好看见了阮琨宁眼底的不满神色,面上神色便是一凝,有点受伤的将?剪刀放下?,低声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阮琨宁见他?难过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得怔了怔,这才想起他?自从五岁就跟在舒明子身边了,对于那些男女大?防的事情只怕是真的不明白,看他?脸上的受伤神情,她心里头的歉意一下?子浮出来?了,连忙道:“不怪你的,是我多想了……抱歉。”

阿浣却一下?子笑开了,全不介意她方才的脸色,道:“阿宁不要不当一回事,这种刺极为细小,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却是带着毒性的,不早早抹一点药上去,过了今夜便会又痛又痒的。”

阮琨宁对于医药也?有所了解,可是见到的毕竟还是太少,了解也?不如在这里长?大?的阿浣多:“是吗?阿浣好厉害,居然明白这么多。”

阿浣温柔的笑了笑,只低头轻轻的将?她左臂上那些荆棘留下?的小刺拔掉了,神色极为专注。

阮琨宁本也?不是纯正的古代人,对于这些露个胳膊什?么的事情并不在意,阿浣又不是有坏心的那种人,自然没什?么好去防备的,也?就由着他?重新剪掉了自己的另一只衣袖,挑出了右臂里面的小刺。

等到两边手臂的小刺都挑的差不多了,他?才停下?来?,许是太过于费神的缘故,鼻翼与额头浮现出细细的汗珠,他?随手拿帕子擦了,道:“剩下?的大?概就是肩背了,那里头上的伤口要深一些,遗留的刺要扎的深一些,”阿浣看着她的眼睛,道:“便是毒性也?进的更深,要抹的膏药自是不一样?的。”

阮琨宁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讲究,道:“这话?怎么说?”

阿浣自那几个瓷瓶里头挑出一个来?,抬手递给她,道:“阿宁晚上入睡的时候记得涂上,后日沐浴之时,里面的小刺大?概就能自然脱落了。”

阮琨宁有点讶异的看着他?:“这般神奇吗?”

阿浣微笑道:“师傅的医术很好,”顿了顿,又补充道:“虽说是有用,却也?要再过两日,只好委屈阿宁这两日入睡的时候小心几分,不要着内衫了。”

明明阿浣说的话?极易惹人遐想,可他?的眼神澄澈清远,似秋日的一汪碧波,毫无男女之间?的粘稠情丝,而?是清澈见底的明透,叫阮琨宁无论如何也?不会想歪。

别人说这种话?,阮琨宁一定?会觉得这个人要来?一包去污粉,可是换了阿浣,她就只觉得他?的关?怀可贵了:“谢谢阿浣师兄,我有分寸的。”

阿浣抿着唇,极为温和的笑了笑,自一侧的椅子上拿起一件衣衫递给她,道:“隔壁的屋子一直都是空着的,里头收拾的还算干净,阿宁去换上吧。”

他?递过来?的是月白色的簇新男子衣衫,大?概是阿浣自己的,阮琨宁也?没有矫情推辞,这里就阿浣跟舒明子两个人,不穿他?的衣服,难不成穿舒明子的吗?

她才不要呢。

“阿宁,等等。”阮琨宁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阿浣忽的叫住了她。

阮琨宁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便停了下?来?,转身去看他?:“怎么了?”

阿浣却走到她面前,自自己身侧的香囊里取出了什?么,伸手往她嘴巴里喂了进去。

阮琨宁先是一惊,随后才尝出来?,是类似于糖果的东西。

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巴里泛滥开,叫她这一日一直发苦的心口似乎也?沾到了一丝甜,稍稍好过了一点。

阿浣却再度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笑道:“女孩子都是要被人疼爱的,阿宁那么乖,方才挑出那么多的刺都没有哭,总要要吃糖奖励一下?的。”

阮琨宁看着他?,静默了许久,才笑道:“谢谢阿浣师兄。”

阿浣却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点满意的道:“阿宁要多笑一笑才好。”

阮琨宁微微叹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难道我笑的还少吗?”

“不是的,”阿浣摇摇头,认真的道:“要你心里觉得欢喜,笑出来?才好看。”

或许他?真的生性敏感直觉准确,是以总能在阮琨宁的伪装下?,看出她此刻郁结着并不欢喜的内心,是以才会有这句话?。

阮琨宁愣了愣,忽然有些分不出到底是谁来?教导谁了,呆呆的道:“是吗。”

“是呀,阿宁真心笑起来?,才最好看,”阿浣想了想,又极认真的看着她,目光真挚:“我喜欢阿宁真心笑起来?的样?子,比糖还要甜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