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公主霎时间一?脸斯巴达,一?副被雷劈中了的窘态,连皇帝此刻的神?色都没敢怎么去看,便乖乖的低下头作淑女?状,一?言不发了。
她那一?瞬间的神?态十分的惊悚,面部表情极度的扭曲,倒是叫人觉得囧萌囧萌。阮琨宁一?手?扶着?额,眼底满是戏谑神?色,面色倒是如常,可事实上?,她在?心底笑的连肠子都打结了,只是拘泥于场合,没敢笑出声来罢了。
这番变故皇帝自然是看在?了眼里的,唇角微微弯了弯,目光含笑的落在?阮琨宁脸上?,无?奈的摇摇头,无?声的说了句什么。
阮琨宁离得近,他说的话又不长,看口型,她大概上?猜出了皇帝说的那句话——怎么这么坏。
阮琨宁现在?正高兴着?呢,对于皇帝的话也没怎么在?意,皇帝愿意看就叫他看吧,愿意笑也随他的意,反正自己也掉不了一?块肉╮(╯▽╰)╭。
皇帝离她们的位置离得近,确实能听见她们说的话,原本正听的高兴呢,却没想到被阮琨宁给戳出来了。
他听了熙和公主说的一?通八卦,倒是也没怎么生气,这些事情大家都是能看出来的,只不过为着?皇家那层尊贵的面子才没人公然说出来罢了。
他看着?阮琨宁,只是在?心里想,这个姑娘,怎么就连眯起眼睛使坏的样子都这么讨人爱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大众化了,无?非是一?些陈词滥调罢了,彼此之间言笑晏晏觥筹交错,说笑几句过的去也就是了,直到二皇子站起身来,向皇帝献诗。
二皇子的相貌偏向于一?点文气,五官也偏向于柔和一?点,并不是韦明玄那一?挂英气十足的相貌,大概是像了他的生母元后?李氏多一?些。
他生的一?副笑面,天生就会讨人喜欢,面上?挂笑的时候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舒畅,神?色中有几分谦逊之色,扬声道:“父皇,儿臣忽得一?首妙诗,正想与?父皇以及诸位共享,还要请皇兄皇弟们多多斧正才是。”
他口上?说的客气,只是献一?首诗罢了,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阻碍,诸皇子也乐得跟他表演一?番兄弟情深,不花费成本的秀兄弟友爱就可以刷自己婊度这种事情,所有人都是喜欢的。
献诗这种事并不算少见,无?论是官员或是同窗们聚在?一?起宴饮或者小?聚时,如果大家借酒助诗兴,感觉来了的话,都会就着?景儿作一?二的,事实上?,也有许多的明诗名作就是在?这种场合上?诞生的。
李白的那首《将进酒》“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以及王维的那首《临湖亭》“当轩对尊酒,四面芙蓉开”就都是宴饮之时兴致来了的产物,只不过这种灵光一?闪而来的诗性,可不是谁都能发的出来的。
阮琨宁之前也曾经?听人提过一?耳朵,这位二皇子极度喜爱诗词歌赋,也招揽了许多的文人入府,摆出一?副深度文艺青年?的姿态来,还曾经?正正经?经?的出过几本诗集。
她前世光忙着?吃饭就累死累活,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可是今生在?谢宜舫身边呆的多了,又被身边环绕的才子们养高了胃口,耳濡目染之下也难免的会沾染上?一?点才气,虽然不敢说作诗之类的一?流,可是鉴赏的眼力还是有的——二皇子搞得确实不怎么样。
像是她,一?年?到头会收到的诗稿堆起来,简直说能比她本人还要高得多,而且都是世间闻名的才子们送过去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她才不稀罕什么莫名其妙的皇子编纂的诗集呢╮(╯▽╰)╭。
她去为别人的诗词背书,比什么诗集好用的多好吗?
之前她闲来无?聊的时候也曾经?翻看过,可是委实是欣赏不了那份美感,后?来那本诗集就被用来垫桌脚了︿( ̄ ̄)︿。
皇帝今夜的心情似乎很好,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同二皇子说话的时候也是笑微微的十分和煦:“你既愿意作,那便只管作罢,在?场的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那儿臣便大言不惭,献丑了。”二皇子面上?十分矜持,然而眼底的自得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的,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才抑扬顿挫的开始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阮琨宁猛地一?口水喷了出来。
毫无?疑问,立即就招惹来了皇帝疑虑的目光,以及二皇子含蓄的不满眼神?,其他那些好奇的眼神?就不必一?一?细数了。
阮琨宁表示自己有点冤枉。
这真的不怪她,她以为二皇子是做了多么绝妙的一?首诗呢,闹了半天居然是这首异常熟悉的诗词。
事实上?,诗真的是绝妙好诗,就是吟诵这首诗的人不太对罢了。
阮琨宁到了这个世界许久,才渐渐地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可是却也有些共同之处。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里,部分的历史与?她曾经?待过的那个世界是重叠的,而且有些前世熟知的作品名画名曲,也会被人创造出来。
比如崔博弦所作的那首《洛神?赋》,就同阮琨宁前世的记忆差不多,还有谢宜舫所做的几幅名画,也同前世有几分牵连。可是这两?者都有一?个共通,那就是,这些作品的诞生确实是在?他们能力限制当中的,符合他们实力的。
至少,按照阮琨宁与?崔博弦以及谢宜舫的相处,他们并不是穿越者,而是因为自身的才气足以支持那些作品的产生罢了。
可是二皇子?呵呵!
打死阮琨宁,她也不相信这是他自己写出来的。
要么是他身边有一?个本事的人给他捉刀,另一?个,就是他身边有穿越者。
不过目前看来,同阮琨宁并没有什么很直接的关系。
别说不一?定有穿越者,就是真的有,阮琨宁也不会傻傻的跑过去来一?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之类的狗血剧,她更相信的是——同行是冤家。
再者,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暴露过后?世的那些东西,可是这个穿越者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一?下子吐出这么一?首后?世人尽皆知的诗词来,对于同时存在?的其他穿越者来说,简直是怕自己的靶子不够明确,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加了个吸引人的特效一?样。
别说什么在?二皇子庇护下不会出事的事情,事情只要是做了就不会不泄露一?丝痕迹,真的查起来,除非二皇子是玉皇大帝法力无?边,否则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为着?阮琨宁这一?出,二皇子酝酿的极好的情绪瞬间被打断,面上?的神?色有了一?瞬的阴霾闪过,可是谨慎的看了看皇帝神?色,见他没有做声,看起来也没有动气,便硬生生压住了心底的不快,讪讪的站在?哪里没有出言。
皇帝倒是不以为忤,一?手?撑额,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阮琨宁抬手?轻轻地掩了掩口,一?脸歉意的解释道:“不小?心呛到了。”
皇帝笑着?摇摇头,左脸颊上?的那个酒窝隐隐的显露出来,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二皇子:“继续。”
二皇子的不快也只是转瞬罢了,随即脸色便恢复如常,定了定心,继续一?脸迷之陶醉的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一?首诗下来,周遭人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几分变化,二皇子自然是有所察觉,眼底的自得之色便愈加的添了几分。
二皇子妃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既贵气又妩媚,看向二皇子的时候眼底是深深地爱敬与?赞誉,只是眼底的最低端染上?了几分不为人知的阴翳,一?闪即逝,没被任何人发觉。
作为皇家优良教育产生的皇子公主们,哪怕是不是什么精彩绝艳之辈,可是艺术的鉴赏力也不会低。
二皇子的这首诗,委实是称得上?一?句无?双精妙了。
中秋的圆月,人生的离合,从?人、月对立过渡到人、月融合,词风清丽雄阔,心绪开阔明快,果真是难得一?见。
韦明玄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眼见着?二皇子得意也没有说什么,要是谁的诗作的好就可以做储君,那还有皇子们什么事,再者,皇帝也不是那种喜好这些的人,从?前世起韦明玄便看明白了,皇帝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满嘴跑马的人,二皇子又何必没得上?去讨嫌。
他此刻倒是想的透彻,可是其他人却不是。
饶是皇长子素来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见了他此刻如此的大出风头心中不快,却也不得不含笑赞誉道:“而皇弟文思斐然,令为兄甘拜下风,当浮一?大白。”
二皇子沐浴在?意中人惊叹的目光之下,简直比冬日?里晒了日?光浴还要叫人舒服,听了皇长子的话也谦逊的推辞了几句,目光含笑的回敬了,目光这才落在?皇帝身上?,等着?他的赞誉,眼底全?是期待之色。
皇帝却没有说什么,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案,只是笑了笑,淡淡的向隆德总管道:“时辰也差不多了,烟火是不是应该开始了?”
二皇子的感觉,就好像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扇了一?个耳光,而且还是不能还手?扇回去反而还要谢恩的那种,一?时间面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扭曲了,面色也是难看的厉害,之前的那些赞誉与?惊叹的目光此刻更是觉得刺心,呆呆的立在?席位里,一?时间真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可是他现在?也只是皇子罢了,不会有人真的为他去下皇帝的面子,尤其是皇帝在?明显的表示了对于他的诗不感兴趣之后?,不去踩两?脚已?经?很好了,哪里会去帮一?帮呢。
还是二皇子妃缓缓地起身,面带关切抚慰的带着?他重新坐了下来,二皇子看着?自己的嫡妻,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即便被阴霾重新占据。
隆德总管轻轻地拍了拍手?,周遭的宫人内侍会意,逐一?将院内的灯火熄灭了,唯一?的光亮便是远远相隔的宫人们手?里掌着?的灯,带起一?片朦胧的光晕。
烟火的狂欢开始了,漫天都是五彩的光辉,衬着?蔚蓝的夜空,果真是极为好看。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夜空中的烟花上?,不时的赞叹几句,事实上?,哪怕那上?头的烟火丑的不堪入目,他们也是会一?样赞叹的,像这种在?宫中生活就必须知道的潜规则,是不会有人主动去打破的。
皇后?的目光并没有像众人一?般,落在?天空上?的幻象上?。
她入宫多年?,已?经?见过无?数次的这等盛景了,而人就是这个样子,再珍贵的东西,倘若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这些日?子,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她还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皇后?,不会有人真的轻慢她。叫她难受的是自己周遭人的变化,儿子对于自己的冷淡,以及丈夫对自己的毫不留情。
皇帝不喜欢自己,她是知道的。
哪怕是当初不知道,可是在?宫里头过了这么多年?要是还不知道,那真的就是蠢到家了。
可是她没有办法,人的情意要是能顺应自己的心来去自如,那就不会折磨那般多的痴男怨女?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只为着?自己的做的一?点手?脚,只为着?一?个只认识没多久日?子的女?人,皇帝居然收回了自己的宫权,在?后?宫如此下自己的脸面。
她既觉得有失颜面,更觉的心如刀裁,那一?道口谕,真是入骨的痛楚。
皇后?的手?指捏在?了一?起,眼睫也无?意识的眨了眨,眼神?定格在?一?侧的皇帝身上?。
他同自己一?样,目光也没有在?天上?五彩缤纷的烟火上?,而是,稳稳地落在?阮琨宁身上?。
那是皇后?不曾见过的眼神?,温柔的,内敛的,隐忍的。
阮琨宁额头上?有伤,并没有梳起头发,只是随意的散了头发,可饶是如此,依旧美如明月,皎若灯火。
她的头发很长,懒懒的垂到了皇帝身边,像是一?场不可触及的梦境。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碰撞在?天上?,也没人去注意夜幕底下,一?个男子那颗难以察觉的痴心,哪怕他是高高在?上?,承受人间无?穷仰望的帝皇,竟也没有得命运半分宽宥。
皇帝不易察觉的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她近在?咫尺的发梢,可随即便受了惊一?般的收回了。
他的手?指缓缓地蜷缩回了袖中,皇后?眼见着?他衣袖极轻极轻的颤抖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四周一?片欢喜赞叹的声音,热闹繁盛的很,可皇后?从?没有觉得如此刻一?般,她似乎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处冰原一?般的刺骨凉。
她心里头是麻木的疼,酸酸的,涩涩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说出来,甚至于连一?丝都不敢表露出来,那只会被人肆无?忌惮的嘲笑,而不会得到任何的怜悯——皇后?也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廉价的怜悯。
到头来,她也只是像所有人一?样仰起脸,不叫眼泪流出来,泄露出自己心底那份深深的,不能说出口的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