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琨宁低垂着头,裸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十分的优雅迷人。
她的声音也低弱,刚刚出口?似乎就消散在风中?一般:“三姐姐情愿相信外头的风言风语,以及一个下人的话,也不肯相信妹妹吗?委实是伤透了妹妹的新?,如此一来,却是将咱们的姐妹情分,放到哪里去呢?”
人天生?就是会同情弱者的,眼见着阮琨碧神色正常,阮琨宁却是弱柳扶风一般,又见她如此楚楚之态,再想着方才阮琨碧不假思索就上去给阮琨宁定?了罪,倒是很有些迫不及待之态。
围观群众都?是经历过残酷宅斗的,彼此之间对视几眼,一时间神色都?微妙了起来,看着阮琨碧的眼神也平添了几分怀疑。
阮琨碧不是瞎子,自然感觉的出周围人的异样?眼神,她心里头一个咯噔,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皱起眉头向阮琨宁问道:“怎么,妹妹如此问,可是不相信姐姐的说辞?姐姐也只是关心则乱,生?怕你走错路罢了,妹妹怎的这般想我?这声声质问,可真?是在诛姐姐的心了。”
阮琨宁难以置信的蹙起眉头,眼眶也自然而然的浮起了一层泪光,宛如枝头飘摇的落花一般,娇弱凄清,分外的惹人垂怜,便是和尚见了,也是要还俗的,更?何况周围的一众颜狗。
她似乎伤心至极,连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哽咽之声入耳:“我何曾……何曾疑心过姐姐,不过是随口?一句罢了,难不成……咱们姐妹一场,姐姐竟还要细细推敲妹妹每一句话不成?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语。”
当一个万人迷开始装白花的时候,那效果果然不是盖的,至少围观的一众颜狗都?看的心都?要碎了,就连不太欢迎阮琨宁的围观贵女们也是心生?不忍。
这么惹人怜爱的姑娘,怎么会有人想要针对她呢?
真?是难以置信!
阮琨碧环视四周,想着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共同对抗阮琨宁,却收到了一堆或隐晦或直接的谴责眼神,连素来不怎么喜欢阮琨宁的贵女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看着她的目光似乎不友善了起来。
她隐隐的觉得似乎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来,可是看着周围人,却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她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继续再拖下去对于自己极为不利,倒不如现?在就收手,她有些无力的张开口?,踌躇着道:“其实……”
可她是在是开口?开的太晚了,VIP颜狗-东成郡王世子一马当先,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她,气势凌人:“天呐,六姑娘你莫要哭,三姑娘,六姑娘也要叫你一声姐姐的,你何以竟忍心对六姑娘如此相逼,做这种事情呢?!”
阮琨碧艰难的继续:“……这可能……”
才俊-颜狗-甲冷冷的打断了她,一边附和东成郡王世子,一边谴责的看着她道:“太可怕了,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真?是骇人听闻!”
阮琨碧一脸生?无可恋的继续:“……是个误会……”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围观群众一起建了一个群,却单独的把阮琨碧排除在外——系统动态仅对阮琨碧不可见,她甚至有种一眨眼就错过了全世界的微妙感觉。
才俊-颜狗乙对于她的窘迫境地视若无睹,看着阮琨宁一脸么么哒的神情(づ ̄3 ̄)づ╭心~:“六姑娘莫要哭了,她既然不拿你做姐妹看待,你如此心伤也是徒劳,一番苦心都?喂了狗,还是看开些吧。”
阮琨碧在心底泪流满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敌视的味道。
她被围观群众的谴责眼神戳的脸皮发疼,想了想自己此刻的境遇,到底还是坚持着开口?,向着阮琨宁深深一拜:“六妹妹怎么会如此想我?姐姐或许有失言之处,可也是为了妹妹好的,我可是一腔真?心要给妹妹的……”
“呵,你的狼心狗肺还是自己留着吧,拿出来送给别人,你也不怕别人嫌脏吗?”
一声厉斥自一群人身后传来,里头的意思太过尖锐,可比起那话里的内容,那道声音更?叫阮琨碧腿软,面色更?是一下子惨然了起来。
是阮琨烟。
她挽了坠倭髻,上头的青玉如意簪垂下了几缕流苏,耳畔是南珠的坠子,玫瑰紫色的衫裙上绣了大朵的芙蓉缠绵,她生?的像崔氏多一些,江南女子的灵秀之气十足,可是当她真?正端正起脸的时候,那种氤氲在骨子里头的贵女衿傲与?百年世家培养出的端肃,却在一言一行当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阮琨碧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个长姐,从小到大每每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是阮琨烟带着她,念书的时候也是阮琨烟管教?的居多,为着各种各样?的错处,被阮琨烟打过的手板简直是不计其数,每每自己动了什?么歪心思的时候,阮琨烟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丢过来,就能叫她浑身一激灵,随即打消掉所有的心思。
虽然阮琨烟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可阮琨碧就是有这种感觉——她看的出自己在想什?么。
再者,就像所有的学渣都?不会喜欢学霸一样?,阮琨碧也不喜欢阮琨烟这个长姐。
无论是琴棋书画的那份素养,还是管理家事的中?馈能力,阮琨烟无疑都?只能叫她仰望,也更?加的叫人觉得不平。
别人也只会记得,永宁侯府那个精彩绝艳的大姑娘,而自己则是站在角落里被衬的毫无光彩,二者相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又不是二姑娘阮琨玉那种面团一样?的庶出废物,凭什?么叫阮琨烟山一样?的压在自己的头上,连一口?气都?喘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试着跟阮琨烟玩一点手段,可每一次阮琨烟总能反过来收拾自己一通,时日一久,她就再也不敢有什?么妄想。
可这并不是代表着那份心思消失了,它只是迫于无奈被阮琨碧压到了心底,一有机会便会再一次的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这样?隐忍的日子直到阮琨烟出阁之后才停止,也是在那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头上的那座大山消失了,空气都?舒缓了许多,很是快意了一些日子。
可此刻被阮琨烟一通训斥,反倒是叫阮琨碧重新?找回了自己在阮琨烟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鹌鹑一般的待在一边不敢吭声。
她不是不想出声,而是不敢出声,再者,她也觉得既然已经无法说清楚了,索性?自己也做出一副可怜样?子,叫别人看一看阮琨烟是何等的强势霸道,给自己拉一拉印象分——人不都?是会倾向于弱者的吗?
阮琨烟同阮承清一样?,最?晓得自己小妹是个什?么德行,虽然不算是聪明绝顶的人,可要说被阮琨碧算计了欺负到头上她也是不信的,只怕是反过来设了个套叫阮琨碧钻,心里头明白是一回事,可这也并不阻碍她见着阮琨宁掉眼泪之后对于阮琨宁的心疼。
她比阮琨宁大了八岁,眼看着她慢慢的长起来的,崔氏的事情多,人情往来各府交际以及整个侯府的家事极为繁忙,往往把照顾阮琨宁的事情交到阮琨烟手上去,她眼见着阮琨宁从手臂长长到现?在这么大的,这对姐妹的感情格外的深厚。
阮琨烟面上闪过一丝极浅淡的蔑笑,连余光都?没有给阮琨碧,便上前一步扶住阮琨宁,取出帕子给她擦了眼泪,打量着她周身无碍,这才转向阮琨碧,语气淡淡的道:“三妹妹倒是出息了,一口?一个侯府名声,一口?一个姐妹情深,可真?是叫我长了见识。”
阮琨碧暗地里咬咬牙,到底还是不想在众人气短,平白的被阮琨烟压一头。
都?已经出嫁了,还巴巴的管着娘家事做什?么呢,也不怕讨郑家嫌。
她眼睑微合,低声道:“妹妹也是侯府出身,自然要管一管自家事了,出门在外,哪里有不把自家声名放在心上的道理呢?”
她把自家事三个字咬的格外重几分,阮琨烟一听便知?她是在隐晦的表达自己已经出嫁了,便是别人家的妻,管不得自己娘家的事情,她微微一笑,对于此节全然不理,只道:“我今日竟是开了眼界,叫三妹妹给我上了一课,只是姐姐这里还有几个人,只怕要请妹妹舌灿莲花,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她面上带笑,神色中?却暗含几分冷意,轻轻地拍了拍手,便有贴身丫鬟春柳带了几个人过来,几个丫鬟小厮低眉顺眼的跟在春柳身后,一路到了几人面前。
这几个人里头阮琨碧认识的不多,只认得其中?的一个人,一见了他的面容,脸上的粉润之色便尽数褪去,瞬间惨白了起来。
是方才跟在许端身后的一个小厮。
阮琨碧木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阮琨烟似笑非笑的眼神,明明是夏日的天,她却突然觉得有一股冷意从脚底一路游走到了后脑勺,叫她如坠冰窟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