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霸气

这事儿闹的不小,府里头不说是沸沸扬扬,但是正经主子却全都心知肚明。

三夫人欢喜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碗,朝着身边的陪嫁嬷嬷张氏志得意满道:“你瞧瞧,往日里我就说那贱人与她那小贱种不是个好的,老爷竟不相信,反倒是说我没有正妻肚量,不懂得爱惜后辈,眼见着今日打了脸,叫他瞧瞧他好儿子的德行!”

张氏见了三夫人神色,眉头动了动,试探着问道:“夫人,到底是错在三房,咱们要不要去大夫人那里说一声?好歹是表个歉意?”

三夫人嗤笑了一声,随手扭了扭自己腕上的镯子,闲闲的道:“事情又不是我干的,做什么眼巴巴的凑上去找骂赔笑脸,大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看他们狗咬狗去,咱们是不必管的,一切照常也就是了。”

张氏嘴唇动了动,想着劝一劝,可到底也知道自己主子不是个能听得了劝的,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就由她去了。

当天夜里,秦姨娘就惨白着脸,带了阮承峻跪在了正堂前,对于阮承峻所做的事情供认不讳,却也只说阮承峻是一时猪油蒙了心,为了自己声名,一时糊涂,才做出了这种事情,还请大嫂尽管责罚,自己与阮承峻绝无二话。

秦姨娘说的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母子相拥着在月色里流了一地的鳄鱼眼泪,把阮琨宁恶心的不行。

大房里头一众仆从侍女目光里的鄙夷,简直要化为实质,直直砸在他们身上了。

阮琨宁在屋里冷冷的看着这对母子唱戏,加个琵琶什么的演奏工具,简直可以吹拉弹唱来一场演唱会了。

真是好笑,现在说的这么好听有什么用?

阮承峻诬陷阮承瑞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现在跑到这里摆出这副姿态做什么,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不成!

阮承峻知道身上罩着窃文之名不好听,传出去叫人看轻,难道这个名头落在阮承瑞身上就是光环了不成?!

再者,秦姨娘这个贱人头顶上的气泡明晃晃的:“我只管先做了求饶的姿态再说,崔氏难道真敢打死我们母子不成,还不得乖乖吃了这苦果!素日里仗着出身名门在我面前摆谱,且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简直是反了天了,你们两个碧池!

不屑的哼了一声,阮琨宁忍了又忍,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轻放过这两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念了这些年的圣贤书,二哥总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难道这些话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秦姨娘抽泣了两声,保持跪着的姿势朝阮琨宁俯下身,哽咽着开口:“都是我素日里教导不周的缘故,峻儿才做了糊涂事,六姑娘为自己的兄长抱不平,只管朝着我出气就是了,只要能消气,我绝无二话。”

阮琨宁嗤笑了一声,闪身避开了秦姨娘的礼:“秦姨娘这话说的真有意思,要是谁做错了事,都可以这样轻飘飘的说几句空话掀过去,那牢狱恐怕只能用来养猪了。”

秦姨娘现在才上门,无非就是觉得这总是家丑,张扬出去是损了整个侯府的名声。

崔先生也是崔氏族叔,自然也是崔氏去吃瓜落儿,总是坏不到三房头上。

大房为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吞了这个苦果,最后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

这份险恶心思,阮琨宁想想就觉得恶心。

好处都叫他们得了,现下却来做出身不由己的样子,而且还是踩在自己头上得的,着实是让人生恨。

秦姨娘被噎了一下,索性继续搂着阮承峻,梨花带雨的抽泣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得战栗,不知情的,还以为别人怎么欺负他们了。

阮承峻抬起头来,话里头带了几分谴责,向阮琨宁皱眉道:“六妹何须如此咄咄逼人?总不过是我的过错,你心里有气也只管朝我发,我受着便是了,何苦牵连阿娘,叫她平白承受这无妄之灾?”

阮琨宁冷笑一声,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火气,刚刚损秦姨娘的那几句话,只是把她的气门芯拧开了而已,爆发还在后头呢,听了阮承峻的话便炸开了。

“原是我的不是,竟然不知二位今日要驾临,以至于委屈你们跪在地上。

你们提前几日给我通个风,我也好叫下人们在门口搭个戏台子,再雇几个人给你们敲锣打鼓,免得没有场地也没人伴奏,倒叫你们一身武艺施展不开,平白给浪费了。”

略顿了顿,她又嘲讽道:“二哥想是气糊涂了,你的阿娘可是三夫人,秦姨娘不过一个妾室,叫不得娘的。

这一次也就罢了,再叫人听见一个尊卑不分的帽子扣上,你温文知礼的皮就要掉了,再穿可不容易。”

打嘴炮吗?阮琨宁自问还没有怕过谁呢!

阮承峻被阮琨宁一通话顶过去,却是无话可说,身子气的哆嗦了两下,终于斥道:“我再不济,你也要叫我一声二哥,我既然做了错事,自有长辈训诫,何时轮到你越俎代庖,到这里对着我指手画脚?你如此作为,不过是欺我庶出罢了,又可有几分尊卑?”

阮琨宁呵呵了两声,这才道:“哎哟喂,真是吓死我了,二哥好生厉害,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庶出所出的庶出呢?

我看不起你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总不是今日才知道吧?

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就好好地夹着尾巴做人,到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阮承峻眉头一拧,脸上的神情简直恨不得上前咬阮琨宁一口,张张口刚刚想说什么,却被秦姨娘轻轻拉住了。

秦姨娘眼眶含泪,颤声道:“本就是我们的错,哪里敢再说什么呢,六姑娘只管教训,我们是不敢说什么的。”

阮琨宁冷冷一笑:“秦姨娘这是做什么,竟好像我要逼良为娼一般,倒是叫我不知所措了!”

三老爷顶着阮琨宁的炮火赶了过来,自知理亏,一见这场面便先向着阮琨宁赔了个笑:“阿宁也在呢,你二哥办的糊涂事啊,叫我脸上难堪,你阿娘与三哥呢,我自给他们赔罪去。”

秦姨娘在侍女搀扶下勉强站起来,好像略微用点力,就能折断她的腰一般。

拿帕子柔柔的擦把脸,道:“本就是我们的错,倒叫老爷为我们吃苦,大嫂只怕是生我的气了,不想再理我们了罢。

只求大嫂看在终究是一家人的情分上,别……别为难峻儿……”

她说的可怜,阮琨听得无语,简直要大笑三声了。

——难道,这是大房在为难阮承峻吗?

妈蛋的,叫秦姨娘一说,倒像是大房揪着不放穷追猛打一样,怎么不说说自己干了什么呢?!

三老爷见了秦姨娘惨白的脸色与一边惴惴不安的阮承峻,心里的火气便先灭了一半,虽然这次干出来的事上不得台面,但是到底是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跟唯一的儿子,当下叹了口气,转向阮琨宁软声道:“阿宁,大嫂呢,好歹叫我去告个罪。

阮琨宁对这个三叔感情倒不是很反感。

虽是庶子,但从没有起过什么不该起的野心,除了好色点,耳根子软一点,也倒也算是忠厚老实。便想如实回答,却被一声怒斥打断了。

永宁侯府的最大号boss,战斗力堪比航空母舰的老夫人王氏,在崔氏与阮琨烟的搀扶下,带着一众侍女婆子浩浩荡荡的驾临了。

阮琨宁抬头,远远地就看见了祖母王氏的霸气专属气泡——“这两个贱人反了天了!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狗皮!”

阮琨宁默了默,决定替秦姨娘跟阮承峻点上一根蜡。

秦氏与阮承峻听了王氏的声音,大惊失色,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起来。

他们惊恐之下流露出的神情,甚至叫阮琨宁想起了前世一幅名叫《呐喊》的名画。

王氏是老永宁侯的原配,真正的糟糠之妻,在老永宁侯出去打天下的时候上顾公婆,下理叔姑,再加上拉扯自己的三个孩子,在天下大乱的大环境,还要砸锅卖铁给老永宁侯筹措军饷,真真是不易,连先帝都曾称颂过她的贤德。

不过男人嘛,情谊三千不如胸脯四两,老永宁侯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得毛病,外头忍不住彩旗飘飘了起来。

王氏辛苦养家维持生计,好容易老公混上了国家级公务员接她进京时,她才发现老公身边已经多了个花枝招展的美人,也就是三老爷的生母,侍妾尹氏,见两人的孩子都会叫娘了,当即就炸开了,当场扇了这对狗男女一人一记耳光,抄起菜刀就要砍死他们。

她的公婆也并非不明理的人,儿媳照顾自己很是尽心,儿子却在外如此花哨,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对王氏也很是维护。

再者,他们见了尹氏弱柳扶风的样子也很是不喜。

他们只喜欢膘肥体壮能生养的那种……

因此,在永宁侯府里,尹氏及三老爷的日子并不好过,没隔多久尹氏就去世了,三老爷也就抱到了王氏那里养着。

王氏虽不喜欢尹氏所生的三老爷,却也不至于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只是叫人照顾,素日里也不怎么搭理他。

说到底,也只是面子情罢了。

可今日有人告到她面前去,三老爷的庶子偷了瑞儿的文章,反而在先生面前倒咬了瑞儿一口,王氏如何忍不了了。

阮承清阮承瑞是她唯二的嫡亲孙子,在她看来,阮承清相貌好,人也有能力,还中了解元,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是个好孩子。

阮承瑞呢,虎头虎脑的,像极了大儿子小时候(永宁侯:喂!),男孩子调皮一点怎么了,现在还小呢,能看得出什么?

皮一点才好呢,也是个好孩子!

没错,我的孙儿都是好的!

可阮承峻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也难怪了,小娘养的,都上不了台面!

秦姨娘同当年的尹氏很有几分相似之处,这也是她能够得三老爷多年宠爱的原因之一。

王氏每每见了,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楚楚可怜惺惺作态的尹氏,也就想到了自己在老家吃糠咽菜,尹氏却在京城锦衣玉食的那段灰暗日子,心里更是恨得慌,每次见了秦姨娘便会给她几分颜色,对于阮承峻这个庶孙,也同样没什么好感。

时日一久,这二人每每见了王氏,心里便开始打哆嗦。

没办法,王氏才不会跟你去玩这些文字游戏话里打机锋呢,她已经是府里最大的那一个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法施展的。

阮琨宁默默地为秦姨娘和阮承峻掬一把同情泪。

王氏带着来自阶级斗争的严酷笑容,在崔氏与阮琨烟的搀扶下走上前来,目光如刀一般不屑的打量了一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秦姨娘,抬手一记耳光重重的甩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秦姨娘被打的一个趔趄,被阮承峻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脸上水嫩的皮肤几乎是瞬间就浮起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阮琨宁:……干得漂亮!

似乎是被王氏的威势震慑,阮承峻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暂时保全自己,躲在了秦姨娘身后,脸上也没有了刚才在阮琨宁面前为秦姨娘出头的风采,开始蜡黄起来。

王氏可不是后宅那些柔弱无力的夫人,她的父亲是前朝的六品武官,也是追随先帝造反的功臣,当年她跟老永宁侯的结合,其实还算是下嫁的。

她年幼之时便习武防身,以备不测,如今才年过五十,体力很好,难怪秦姨娘吃不消。

秦姨娘咬咬牙,掩住眼睛里的恨意与羞耻,心里恨得要死,却还是极力克制住了。

她扶着阮承峻的手抬起头来,甚至耍了个小心机让自己被打肿的那边脸对着王氏,好叫王氏心软,放过自己一马:“老夫人……”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王氏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王氏是霸道总裁的话,显然此刻是要来一个壁咚了,但很可惜她不是,所以……

王氏将秦姨娘的脸扭到了一边,又朝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脸,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王氏打量了一下秦姨娘两记耳光下对称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甚至很有闲情逸致的从侍女手里抽了条帕子,细致的擦了擦手。

将帕子扔了,她才徐徐道:“你这样,可比刚才那副德行好看多了。”

秦姨娘抬起已经肿起了的脸,眼睛里含着泪,语气里却带着一向的柔婉:“老夫人喜欢就好。”

王氏微笑道:“你喜欢吗?”

秦姨娘噎了一下,然而还是快速反应道:“妾身喜欢。”

王氏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突然抬手又一记耳光重重的扇了过去:“喜欢?喜欢的话怎么不笑啊?!”

阮琨宁&阮琨烟&崔氏:祖母/婆婆的抖S之气简直要炸开了!虽然很解气但我也有点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