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行的校园传说有这么几个,”光彦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宣布着,“旧校舍鞋柜里的婴儿、消失的十三级台阶、黄昏时刻的裂口女,移动的保健室解剖人像,还有最新的!画室奇怪多出的画幅。”
“可是,我们从第一个就卡住了,旧校舍鞋柜这么多,一个一个找起来真的没有头绪啦……”步美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个,我有印象哦?”毛利兰回忆了一下然后笑道,“毕竟我们十年前就是在旧校舍上的课啦,那可是很知名的怪谈呢。”
“呀!真的吗!真是找对人了!”步美的眼睛亮晶晶的。
毛利兰循着记忆带着几人来到旧校舍一楼的鞋柜,按照标准制式设计的鞋柜在外形上彼此并没有区别,但她却径直走向了第二个隔口并在转角处停下,从上往下数了几个格子,然后指向了一个鞋柜的空格。
“十年了居然还记的这么清楚啊……”即使是元太在这种时刻都有些佩服得惊掉下巴。
毛利兰笑而不语,只是打开鞋柜:“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是有这种记忆……呀!”
她惊呼一声猛然缩回手,少年侦探团凑上前去,却果然在已经发霉全是蛛网的木箱里看见一个白白软软的肉团。
几人都讶异地面面相觑,光彦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只铅笔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个团子,却没获得一点反应,那个东西仿佛不像活物,只是静静地塞满了鞋柜的内部。
“管那么多干嘛!退治!”元太硬着头皮上前抓住那个团子,把那东西狠狠从鞋柜里拔了出来,等他们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时,步美此时的恐惧却消解了大半。
“呀,好精致的人偶……”
那是一个通体苍白的人偶,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皮肤如同白瓷一样光滑,触摸上去却又有真实而柔软的触感,比起婴儿那种头型略大而身体稍小的比例,它更像是成年人体型的微缩,它衣着褴褛的纯白长袍,但脸上却带着黄金色泽的面具,面具之下的双眼紧闭着,而手脚上缠了些断了牵引的细线,使它更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提线木偶。
“应该是被人遗弃在这里的吧,要不放在失物招领处?”光彦倒是能拒绝人偶的美貌诱惑,只是拎起人偶左看右看,“做工这么精致身上又没有污渍,感觉会很贵啊……”
“送去失物招领处吧。”一直没有说话的灰原哀拿过人偶塞进书包,隔绝了步美那一直被人偶吸引的目光,步美此时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毛利兰仍旧怔怔盯着人偶因为体型太大没法直接塞入而露在外面的脑袋。
“小兰姐姐?”
“嗯?我没事。”毛利兰这时才回过神来。
原来谁也没有像她一样看到玩偶睁开眼吗?毛利兰有些疑惑。
“从这里上去数到十三就是十三级台阶。”毛利兰站在旧校舍的二楼楼梯口,往上虚虚数了十三下,却怎么数都好像数不到同一阶,“不过大家天天走这条路,当时都说这是个假校园怪谈啦,还没教导主任的秃顶可信度高。”
步美光彦和元太三个小孩率先走在前面数了十三级,果然走了好几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有些失落地就说要去找下一个。
“你来试试吧。”灰原哀站在一边突然对着没有向上走的毛利兰仰头说道。
“我?”
“走一下,走到第十三级。”
毛利兰倒也没有想那么多,既然小哀这么请求了她也没有不配合的道理,在她开始上台阶时,灰原哀也和她同步踏上了台阶,一、二、三……她数着台阶向上时,心脏却开始没来由的砰砰作响,等两人的脚尖同时踏上第十三级,一种熟悉而陌生的失重感包围了她。
“幻梦境入口……”灰原哀念出的词语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却连在一起令她大脑发胀无法理解,她紧紧闭上眼睛试图适应这种痛苦。
那种失重的无力感突然消失,她再度睁眼,一只黑猫坐在她的脚边、第十三级台阶之上。
明黄色的瞳眸幽幽地凝视着她。
“啊!是镜姐姐那只猫。”步美高兴地奔上来抱着那只猫兴奋地转圈圈,“你也和镜姐姐一起来啦?她是不是还在给柯南开家长会呀……”
“感觉没什么好看的嘛,下一个下一个。”光彦拉着毛利兰奔赴下一个地点,毛利兰试图回头看一眼她身后的灰原哀,但却被对方刻意回避了目光。
少年侦探团在校门口失望地垂下头来。
“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是没有看到裂口女……”
“不是说了她会带着口罩出现在这种时刻吗?”光彦有些疑惑地用笔挠挠脑袋,不过就在此时他眼尖地看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口罩女人的身影,“啊!是不是她,我一直觉得她好奇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小兰姐姐!跟着我们从操场到旧校舍又回操场……形迹可疑!”
“哼!对小兰姐姐图谋不轨,”元太卷着袖子大踏步冲到那个女人面前,“喂!你,我说的就是你!口罩摘下来!”
“元太……对人家有礼貌一点啦……”步美有些后怕地拽了拽元太的袖子。
神情古怪的口罩女人见元太如此鲁莽地冲到她面前,却也不气不恼,只是弯下身子和善地说:“阿姨我只是原来见过你们小兰姐姐,不过看她一直和你们一起跑东跑西觉得她很忙,怕打扰到你们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线略有些沙哑,还伴随着一些含混不清的齿擦音,如同嘶嘶吐信的蛇。
“口罩能摘一下吗?”光彦还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心理。
只见那女人缓慢摘下口罩——一张几乎可以与电影明星相媲美的容颜出现在几个小朋友面前,他们在现实生活里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还没等他们惊呼出声,女人就又将口罩戴了回去。
“不是裂口女,但是好美啊……”步美由衷地赞叹道。
“是吗?谢谢……”女人笑眯眯地接受了步美的赞美。
这下小朋友们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向小兰道别:“那你跟这个阿姨聊天吧,我们先走啦!”
“剩下的校园怪谈呢?”毛利兰有些好笑几个小朋友成人之美的刻意似乎有些溢于言表,忙不迭地询问道。
“解剖人像转了这么久也没看见……画室里的画幅好像前两天被人收走了,现在也找不到。我们还是把人偶放失物招领处然后就回家吧,”步美有些苦恼,“不过说起来我听那些见过美术室消失的画的人说过,那些画其实画得挺普通的!”
“是什么啊?”小兰笑着问。
“就是怪盗基德的标志啦!不过听说比那个‘详细’一点?”步美歪了歪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见过那副画的同学后来身体不舒服这两天也请假了……”
他们和小兰挥手告别,几个小朋友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下的操场上。
毛利兰转头与口罩女对视,然后有些迟疑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记得我见过您……”
口罩女此时再度拉下口罩,那张极其美艳的脸庞随着她张开嘴巴吐露言语便从唇角裂开,让毛利兰想起那些即将吞噬比自己身体大几倍的猎物的毒蛇。
但是,对方说出的话却让她心惊。
“那个小女孩让我想起当年的你,小兰。”
“……那时候,我还对拟人术修习欠缺,却渴望融入人类社会,”她的眸子与毛利兰紫罗兰色的眼眸相遇,眼底却写满了怀念,“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你夸我很漂亮。”
“但你应该不记得了……不,应该说你确实不记得了,毕竟都十年了。”对方摇了摇头苦笑。
“那,您这是……?”毛利兰有些不解,但确实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怀念,她并不知道这种心情从何而起,但她的潜意识竟也不觉得这位唇角开裂的女人对她有任何威胁。
“离开米花。”
对方转过头来,毛利兰想起那些志怪小说里妖艳至极的美女蛇,如此美丽而危险。
“这是我能做到的对你的忠告。”
还没等她再问清为什么,对方已经戴上口罩消失在了城市的阴影里。
毛利兰张了张嘴却没有想出任何挽留对方的话,她转身望向已经人影散去的校园祭,夕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之上,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于米花上空。
她的目光落在江户川柯南放在那个空桌子之上的眼镜,不知道为何柯南没有回来把眼镜拿走,她拾起眼镜却不知道碰倒了什么按钮,如同雷达一样的显示界面出现在镜片之上。
与少年侦探团的红点距离较远的一个孤立的红点吸引了毛利兰的注意。
“柯南他,还在学校里?”
毛利兰戴上眼镜摸索着镜片显示的角度,尝试着搞清东南西北在眼镜上的对应关系,等她真正弄清楚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令她惊讶的是代表江户川柯南的红点显示他现在还在旧校舍里。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旧校舍的门廊,踏上那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要发出声响惊扰了什么也许存在在黑暗里的事物,无数关于旧校舍的校园怪谈如同云翳一般笼罩在她心头。
没有灯光的旧校舍远处似乎有若有若无的呻.吟和脚步声。
一定是我的幻觉……
她猛然拉开旧校舍的教室活动门,明明这里显示着江户川的红点,却除了月光下寂静无声的零落桌椅再无其他。
不在这一层……
毛利兰转头想要从前门离开上楼,却和一张没有面皮的脸对视了。
那一瞬间她的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惊叫。
“啊!——”
那是一个如同保健室人体模型一样没有皮肤的人体,但比起模型的那些用塑料或其它材质做成的肌肉和血管,她眼前的是仍旧在随着脉搏和肢体运动收缩舒张的真实人体组织,血淋淋的躯体仿佛被残忍的刽子手用及其精妙的手法剥去了浑身的皮肤,对方已经失去嘴唇的嘴张开,因为眼皮也消失了,那双眼珠便异常凸出,汩汩血泪下淌,死死盯住毛利兰。
毛利兰很快从毛骨悚然四肢僵硬的状态强制性恢复,求生的欲望让她的空手道技巧以十二分的能力爆发,她双手支撑在桌子之上,一只脚踏在座椅上借力,以一个几乎堪称完美的后空翻闪躲过对方扑过来的双手。
在她翻身闪避之时,却发觉他的手心里好像紧握着什么东西。
那人声线沙哑,说出的话却让她再度惊讶不已。
“救……救我。”
还没等她对这句话作出任何反应,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群纯白的小人,其中领头的便是今天下午他们捡到的那个带着金面具的人偶,它们如同有生命一般跳着她听不见舞曲的芭蕾,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多余的座椅推开,把那具没有人皮的行尸走肉围了起来,动作优雅仿佛踩着这世上最为高傲的节拍,很快它们开始各自旋转起来,而为首的人偶则转过身来踏着无声的乐曲将手伸向她,仿佛在邀请她一起共舞。
“我不会……跳。”毛利兰本就对这种芭蕾舞曲一无所知,更何况她根本就没听见任何曲子,更别说应和着节拍起舞了,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是拒绝无效。
虽然那人偶看起来只有婴孩大小,但此时它伸出手来拉过毛利兰时的力气却让她稍稍吃了一惊。当两人在这无人观赏的舞池一侧翩翩起舞时,毛利兰发觉对方的身高似乎也为了配合她一般变得如同青年人一般,对方似乎刻意地引导着毛利兰背过身去,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耳畔传出令人心悸的破空风声。
苍白的舞者们在高速旋转中衣摆破碎的布料都化作仿佛能刺伤人一般的利刃尖刀,如同彼岸的曼珠沙华盛极而绽,切割开无皮者本就淋漓破碎的血肉。
毛利兰无法回头去看那边的情状,人偶牵引着她跳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舞步,她的脚步跟随着对方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很快她发觉自己也进入了死亡舞蹈的一环,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小女孩穿上了停不下舞蹈的红舞鞋,眩晕之中心脏砰砰作响似乎要炸裂成碎片。
危险的死亡舞蹈在无皮者的惨叫里落下了帷幕。
头痛却又再一次袭来,狠狠敲上她的脑壳。
然后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