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时光深处41
要?命了?。
真是一重暴击。
还是直接锤在心口?,分毫不?差的暴击。
应如约那一刻忍不?住想,温景然这样的皮相,这样的性格,又这样会讨女孩的欢心,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对他的攻势应该是毫无?抵抗之力吧?
毕竟就连她,都在一路败退。
她抿住唇角,微垂着眼?去?看窗外黝黑的山影。
山顶树影婆娑,似被线绊住的风筝,摇摇晃晃的,随风发出怒吼。
远处,云顶酒店内,有一户靠窗的房间亮起了?灯。遮了?窗帘,并看不?清内里景象,只看到有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站起来?从窗前走了?过去?。
记忆中,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深夜独自起身。
那次是向欣的医院举行迎新聚会,向欣喝醉了?被送回来?。应老爷子和应爸爸都不?在家,只有已经睡下的如约,被敲门声惊醒。
她搬起板凳,掀开盖住猫眼?的金盖往外看了?眼?。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正吃力地架住向欣,不?停地敲着门。
如约认得?那两个女人,她们和向欣同一个科室。有一次如约丢了?买教材的钱害怕去?学校没法跟老师交差,中途绕到了?向欣这,那时办公室里就坐着这两位正在午休的医生。
向欣在手术室迟迟没能过来?,眼?看着下午的上课时间就要?到了?,还是其中一位医生问清了?缘由,先替向欣替付上了?教材费,替她打车送到学校。
如约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酒臭味。
送向欣回来?的两个女人见到开门的人是如约,面面相觑了?一眼?,问她:“如约,你爸爸呢?”
“在医院还没回来?。”她上前,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向欣,为难地回视她们:“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天,那两个女医生叹着气?,把向欣送进卧室,催如约给应爸爸打电话。把人放下后,她们交代如约锁好门便扬长而?去?。
应爸爸并没有接她的电话。
漫长又冷漠的机械忙音里,唯有一个规整死板的女声反复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那夜凉得?像是入冬后的S市,铺着大理石的地面就如同冷冻后的冰块,如约跪坐在地板上替翻身滚到床下的向欣一遍遍擦脸时,心也如同旷野的寒风,风声四起。
后来?实在太困,她用棉被把醉得?毫无?意识的向欣裹覆得?严实,自己将就着在不?甚宽敞的沙发里将就了?一晚。
即将睡去?时,还停留在浅层的意识就被向欣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只看见朦胧的灯光里,她形单影只地蹒跚步入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如约挣扎着爬起来?,去?给她倒了?杯水。把温水递给趴在马桶上刚缓过劲来?的向欣时,她愣了?一下,因为呕吐而?鲜红的双眼?盯着她看了?半晌,颤着手接过水杯喂进嘴里。
她冷得?发抖,低垂下眼?帘试图掩盖眼?里的狼狈。可到底不?敌深夜里突如其来?的脆弱,捏着撒出半杯水的水杯把如约抱进怀里哭得?嘶声力竭。
其实那个时候,如约就隐约察觉到,她即将连这样偶尔才会得?到的拥抱和温暖都要?失去?了?。
“我妈妈……”三个字说出口?,如约忽然就有些哽咽,她把这些情绪小心地掩回去?,再开口?时,已经能够语气?平静道?:“爷爷很?不?喜欢我妈妈,觉得?她没尽好为人母的责任。可其实在我心里,我对她没有怨恨,即使?有委屈有不?解有失落,可从未真的去?埋怨过她。”
“因为我看到过她的脆弱,看到过她的无?能为力,也看到过她曾经想要?努力挽回。也许是那些付出还不?够多,也许是因为真的和我爸爸没有了?感?情,不?得?已才选择了?分居离婚。”
她侧目,眼?里像撒着整片银河的星光,熠熠生辉。
可这种光芒转瞬即逝,她从外套里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他的毛衣袖口?:“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喜欢也不?只是在一起就可以的。要?花时间去?维护,要?付出心思去?培养,没有一蹴而?就就能天长地久的感?情。”
应如约深吸了?一口?气?,这段话耗费了?她太多的勇气?。
她抬眼?,目光牢牢地锁住他,似下定决心般,咬牙道?:“是,我喜欢你。只是这点喜欢还不?够让我迈过我心里的这道?沟壑,我没有把握我可以在精疲力尽的时候还能照顾你的感?受,还能那么坚持这段感?情。我的心那么脆,一点点小小的挫折都能把这支玫瑰轻易折断。”
她的眼?里,那么明白清晰地告诉他——温景然,我害怕。
那是从幼年时期就埋在她心底的阴影,她无?法驱逐,又时时受到胁迫。
有很?多时候,应如约甚至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法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
温景然一言不?发地握住她抓着她袖口?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他抓在手心里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低垂着的眼?睫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浓浓的暗影,就像天窗外,如同浓得?化不?开墨的夜空,深邃幽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挫败地问:“那你高中毕业那天,对我做的事,就不?算数了??”
应如约的脑海里顿时“轰”的一声,炸了?。
——
高中毕业那天,仿佛所有人都一夕长大。
高三并肩作战时,没日没夜不?知疲倦地刷题做试卷,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以后。
可当一切的努力都得?到验证,所有的等待都已尘埃落定时,忽然就意识到,从此以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再见时已不?知山高水远,今夕何夕了?。
那晚就如同是迈入新世界的前奏,所有人都为自己举杯践行。
那种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忧伤不?舍,浓重得?就像是冬日晨起时弥漫全城的雾霭,遮天蔽日,不?见曙光。
十?八岁是个让人很?期待的年龄。
成?年,独立。
如约他们的庆祝方式是打破所有曾经在校园里不?能做的事。
他们组团去?网吧上网开黑,一群个子冒尖如竹笋一样的男生在网吧里肆无?忌惮的爆粗开玩笑。
他们去?酒店开包厢,点了?几箱啤酒,互相庆祝。
夜幕落下,狂欢却不?止。
从酒店转场到KTV,啤酒一箱箱地往包房里送,所有人在这一天似乎无?所顾忌。或是发泄失意落寞,或是庆祝如愿以偿,或是惆怅失意,千百种姿态。
如约是头一次那么放纵。
良好的家教和应老爷子耳提面命的严格要?求下,她从未来?过这种场合,更不?可能像今天那样能拿着酒瓶,踩着沙发和甄真真划拳喝酒。
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醉了?,可酒精让她的神经异常兴奋,她几乎有些无?法自控。
跑调的音乐,让人头晕的光影,各个角落里慷慨激昂的叫嚷声。
这些全是激发她体内叛逆因子活跃的养分。
甄真真醉得?脑子都不?太够用,划拳又老是输,玩了?没几把就开始耍赖不?玩。搂着如约的肩膀,倚着她的肩头傻笑着,像个胡萝卜。
她要?去?警校了?,在这个漫长的假期以后。
可想着想着,她嘴一撇,又眼?泪汪汪地搂住如约大哭不?止:“如约你跟我一起去?警校当警察吧,去?那么远的A市当什么医学生,我听说医学生的专业书又厚又难吃,你整本书啃完都背不?出来?。”
如约嗤笑了?一声,拧了?拧她的鼻尖:“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啊。怎么可能会永远在一起?”
甄真真用额头磨蹭她,撒娇,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咬字模糊得?根本听不?清。
变故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就站在屏幕前拼酒的副班长忽然站不?稳地晃了?两下,旁边围观的人还来?不?及伸手去?扶,只见前一秒还异常亢奋的人一头栽倒在地。
他倒下时,手臂从玻璃桌台上掠过,噼里啪啦地扫落一地的啤酒瓶。
正逢谁嚷着切歌,坐在点歌台边上的女孩随手切了?歌,满室的寂静里,酒瓶碎了?一地的清脆声就像是一颗爆炸的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了?屏幕前,那幽蓝色的光影下,躺在地上已陷入昏迷的人脸色泛着诡异的光。
一秒……
二秒……
三秒……
……五秒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把目光投向了?正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应如约。
那眼?里,恐惧,不?安,无?措,就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那凉意都喷薄到了?如约的脸上。
她突然觉得?包房里的冷意打得?太足,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大脑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走到了?副班长的身旁。
应老爷子教她的急救方法,基础病情判断和处理方式她通通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蹲在副班长的面前,恐慌得?手脚冰凉,半晌才回过神,大叫:“打120急救。”
那年S大附属医院还是旧址,离这家KTV距离很?近。
急救电话打了?没多久,救护车就已经到达了?KTV的楼下。
在KTV主管丧气?倒霉的脸色里,大家手忙脚乱地随医护人员把副班长送上急救车,如约和甄真真随急救车走,剩余的人全部打的跟上。
于是,一群人,紧跟着急救车乌压压地涌进了?医院里,就堵在急诊室的门口?。
也是那个时候,如约坐在光明敞亮的走廊里,后知后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根本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红着眼?眶,一副马上要?哭出来?却强忍住的可怜模样。
她不?敢给应老爷子打电话,生怕被训骂,那种从骨子里漫出来?的恐惧几乎要?把她拖进池底,无?法呼吸。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轻鸣。
有些老旧的电梯门打开,温景然站在电梯里,蹙眉看着她。
如约发懵的脑袋迟钝得?无?法运转,傻乎乎地看着他几步走近,站在了?灯光明亮处。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大褂,风姿俊朗,和这一处或蹲或站一团狼狈的角落鲜明得?像是光明和黑暗。
他随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护士站的护士,低声和护士交代了?几句,信步走到了?她面前。
就像是上天安排给她的救世主,就这么翩然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温医生开始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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