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几月一过,经过大刀阔斧改革后的陶瓷厂,逐渐步入正轨。
“咚咚咚……”
“在忙呐?”披着一头大波浪的周小云,言笑?晏晏地倚靠在门?框边,身着一件大红色连衣裙的她,较之以往,平添成熟魅力。
米乐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看见许久未见的周小云,立马喜笑?颜开地站起身,走到她身旁,笑?吟吟地拉着她的手说,“小云,你回来啦,分厂的事怎么样了,解决好了吗?”
周小云踩着脚下细细的小高跟,神采飞扬地走进屋里,满脸自?信地说,“当然全部解决完毕,我?亲自?出马,哪会有不成的!”
米乐被周小云脸上得意的小表情给逗笑?了,她倒了杯水递给周小云,坐回到椅子上调侃说,“那当然了,你现在可是安州市有名的女老板了,不知道?有多?少小年轻上赶着想和你处对象。”
想起那些居心不良的男人们,周小云顿时打了个寒颤,眼里尽是嘲讽说道?,“就那些混账男人,我?才看不上呢,我?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自?在,才不用找个男人给我?气受呢。”
米乐脸上漾出欢笑?,看着越来越飒爽的周小云,真?心实意地说,“你自?己?活得开心就好,人活一世,先爱自?己?,才能更好的爱别人。”
听?着米乐话里的豁达与坦荡,被许多?人打着关心名号干涉私事的周小云,烦躁郁闷的内心得到一丝慰藉,她身心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说起今天来的正事。
“米乐,我?这次去?南边城市开分厂,正好遇见了咱们的大主顾张老板,他听?说了你如今开始做陶瓷后,打算捧个人气,从你这边订购一些开分店要用的锅碗瓢盆和做装饰的高档瓷器。人也跟着我?一块回来了,就在安州饭店里住着。你现在有空吗,不如去?见个面?”
米乐听?了一喜,飞快站起身,欣喜说道?,“见,咱们现在就去?见见。你等一下,我?把谢厂长?喊过来,谈业务他比较内行。”
周小云点点头,看着火急火燎往外?跑的米乐,满眼含笑?地安抚说,“不急,他今天一天都在饭店里休息,咱们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虽是如此,但米乐还?是步履急促地喊来了谢厂长?,三人行色匆匆地往安州饭店赶去?。
……
作为安州市里最大的门?面,偶尔会用来接待外?宾的安州饭店,装修气派,豪华高贵,里面中西餐俱全,菜色包罗万象。
米乐特地开了一间包厢,用来招待大主顾张老板。
一番客气寒暄后,米乐将主场交给了有十?几年陶瓷业务经验的谢秃头,自?己?坐在一旁,和周小云一起时不时打个圆场。
张老板作为南边城市先富起来的一批人,手里有钱,而他又想与米乐几人攀个交情,所以一场交易谈判,进展得很是和谐与迅速。
两个小时后,酒足饭饱的几人,带着新签好的合同单子,在安州饭店门?口,友好地告了个别后,打算离开。
“米……乐?米乐,真?的是你,我?远远看着就觉得像!”女人短促的脚步声和响起的欢悦声,昭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与惊喜。
正准备回去?的米乐脚步一顿,顺着声音方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许久未见,但仍倍感熟悉的女人小跑着向自?己?奔赴过来。
米乐脑子一懵,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起,她赶紧上前握紧女人的手,喜出望外?道?,“王淑梅,你怎么在这里,咱们可是好多?年都没见了!”
王淑梅紧紧牵着米乐的手,眼含热泪地点点头,细细打量着米乐,神情激动地说,“是啊,自?从考上大学后,咱们就再也没见过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漂亮。”
米乐眼里闪烁着细碎水光,她眼眸认真?地端详着经过岁月沉淀,书香洗礼,仿佛已经将温润坚毅浸入骨中的王淑梅,满心钦佩道?,“你也是一点没变,还?是像以前那般温雅动人。”
王淑梅摇摇头微微一笑?,环顾左右,柔声提议说,“米乐,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米乐连忙同意地点点头,扭过脸对谢秃头交代道?,“谢厂长?,你先回去?,我?和朋友叙个旧。”
谢秃头笑?呵呵地看着久别重逢的二人,极有眼色地应了声,“行,那我?先回去?通知他们做张老板的订单。”
“嗯。”米乐轻轻应了声,回过头,笑?盈盈地拉着王淑梅往饭店走去?,开心地絮叨道?,“淑梅,你不是考上首都大学了吗,怎么突然来安州市了?”
王淑梅嘴角扬起的微笑?始终未落,她跟着米乐的脚步走向茶座,柔声解释说,“我?陪我?丈夫过来开会,正好手里也有个项目要在这边城市调查,所以就一起过来了。”
米乐点点头,笑?眯眯地拉着王淑梅坐下,揶揄说,“没想到再见,你都成家了,你丈夫有空吗,我?晚上和卫成请你们夫妻俩吃个便?饭。”
王淑梅脸上笑?容不变,摇头婉拒说,“他有会议要开,直到回去?行程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实在挤不出时间,抱歉。”
米乐不在意地摆摆手,突然不免好奇地问,“淑梅,你丈夫是做什么的,怎么连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王淑梅脸上的笑?意浓了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我?爸手下的兵,现在还?在部队服役。”
米乐一愣,有点意外?,却又恍若在情理之中,遂点点头夸赞说,“那挺好,按咱们当知青那时的话说,他可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呢。”
王淑梅被逗得一乐,随后忽地有些感慨和怀念,怅惘说道?,“现在想想,当年下乡知青时的沮丧和绝望,在如今看来,好似如烈酒入喉一般,初始辛辣刺鼻,难过痛苦,等回味过来,却觉得甘醇扑鼻,郁久弥香。那些乡下的人和事,在时间的沉淀下,好像都变得生动与可爱起来……”
米乐定定地看着王淑梅脸上流露出的怅然与怀恋,不由被带动地忆起自?己?下乡时的种种,那时内心充斥的愤恨和苦怨,在如今看来,仿佛都已经微不足道?……
米乐唏嘘地叹了一声,“是啊,如今想想,卫家村是一个值得怀念和感恩的地方,大队长?公平正义?,村人友好热忱,知青们互帮互助……他们都是与之共同艰难奋斗过的一群人呐!”
王淑梅认同地点点头,静默一瞬后,她忽然抬头说,“米乐,卫……建国怎么样了,他成家了吗?”
米乐一怔,惊异地抬起眼,却看见对方脸上的愧疚,她快速掩去?脸上的诧异,用与人话家常的平淡语气说道?,“卫建国他呀,前两年屠宰场倒闭后,在家里专心养起了猪,如今过得还?不错,娶了老孙头家的闺女,听?说生了一儿一女。”
“那还?不错。”王淑梅沉沉地呼了口气,松开了桌子底下捏紧的拳头。
米乐点点头,活跃气氛说,“是挺好的,如今农副产品的价格都提高了,他养猪有赚头的。”
王淑梅轻声笑?了笑?,低下头喝了口果汁,转而和米乐聊起其他话题。
……
和王淑梅闲聊叙旧了一下午的米乐,连陶瓷厂都没去?,径直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杨大花中气十?足地在那儿骂骂咧咧,“这俩个混账东西,这么的大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米乐呼吸一滞,赶忙跑进了屋,问家里人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看米乐回来,杨大花就忍不住地对她抱怨起来了,“还?不是卫业和陈桂花那俩个混账,今天居然打电话给卫成说要离婚,他娘的,都过了半辈子了,孩子都十?几岁了,现在居然说要离婚!”
米乐一傻,怎么也没猜到会是因?为这个,她小心地看了眼盛怒中的杨大花,试探问道?,“是为了什么?是不是……有谁做了不好的事?”
听?出米乐话外?音的杨大花一哼,恼火道?,“哼,谁知道?那俩个狗玩意儿在老家搞什么鬼!这没人管着他们,可不就无法无天了。”
米乐抿抿嘴,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来到卫成身边,用手杵了杵他,无声示意说,“怎么了,是不是你弟弟外?头有人了?”
站在一侧的卫成,满脸严肃地蹙了蹙眉,偷瞄了亲妈一眼,小幅度地摇摇头,小声道?,“不知道?,他们电话里没说,但听?着语气挺严重的。”
“嘶!”米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乱猜成真?的错觉。
她脑中胡乱想着:这卫业和陈桂花,连当年出了事,再也生不了孩子都没分开,还?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这没道?理会因?为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离婚,定是有人犯了原则性错误,估计十?有八九还?是卫成他弟!
“妈,你别气,等明天我?回运输队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卫成深拧着眉,大跨一步,走到满身怒火的杨大花身边劝道?。
杨大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急躁,摆摆手无奈说道?,“算了,电话里也问不清楚情况,明天我?就和你爹买票回去?。”
站在一旁的米乐,想了想说,“妈,要不咱们一起回去?,这闹到离婚了,肯定不是小事,多?一个人也好劝劝他们。再说让卫成开车,路上还?能快点。”
杨大花听?了,眼睛蓦地一亮,但随即亮光一灭,摇摇头拒绝说,“还?是别了,你和卫成都是当老板的人,有事业要忙,耽误了你们的工作多?不好啊。”
米乐轻轻一笑?,走向杨大花温声劝解说,“妈,就因?为我?们是当老板的,所以可以随时休息,不用每天去?上班。况且,这我?们都好长?时间没回老家了,以后回去?的肯定会越来越少,趁着这次有机会,我?们大家一起回老家见见二叔二婶他们。”
杨大花不住地点点头,眼里流露出一抹欢欣,她看向卫成希冀问道?,“卫成,你咋说,有空吗?”
接收到自?家媳妇的暗示,内心也确实想要回去?见见乡人的卫成,点点头说,“有空,我?明天让他们空出一辆车给咱们回乡。”
米乐满意地从卫成身上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妈,那这样,明天上午我?和卫成去?厂里安排一下工作,等我?回来,咱们去?百货大楼买些礼物带回去?。”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正好大宝放暑假了,也带他回去?见见长?辈。就是二宝咋办?他也不放暑假呐。”说到这个,杨大花心里立马忧愁起来,刚刚一家人衣锦还?乡的愉悦,瞬间消失不见。
米乐闻言,心头一哂,尴尬地发现,自?己?居然把那勤奋好学,到现在还?没归家的小儿子给忘记了!
她发窘地摸了摸鼻头,心虚说道?,“我?明天去?问问他们程老师,可不可以请几天假回个老家。”
杨大花应了一声,过了片刻,还?是皱着脸不放心地说,“要是老师不同意,你们就别回了,我?和你爸俩人回去?,可不能耽误了咱家二宝学习,他长?大以后,可是要当科学家报效祖国的。”
说着说着,杨大花微昂起头,满心振奋地看着门?外?,从内而外?显露出来的自?豪,让她格外?抖擞。
看着满面红光的杨大花,米乐和卫成默契地对视一眼,齐齐无声笑?了笑?。
……
第二天,将事情全部解决好,并且成功为二宝请到假的米乐和卫成,垂眸看着抱着两只狗不撒手的卫大宝,满心无奈。
“大宝,听?话,快撒手,让爸爸把大卫小卫送到干爸家去?。”卫成走到儿子身旁,强行拉着他起身,却不料对方死死扒着狗脑袋,惹得被他抱着的小卫悲戚呜咽。
胡乱扭了扭身子的卫大宝,气愤地尖吼,“你走开,你坏,要扔掉大卫小卫。”
看着边抱边哭的大儿子,卫成败下阵来,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向自?家媳妇摊摊手叹气。
米乐头疼地看着怎么说也不听?的儿子,走到他身边好声劝道?,“大宝,不是爸爸妈妈想抛弃大卫小卫,是它们年纪大了,不能再跟着咱们路上颠簸。你看它们的胡子都白了,就像个老爷爷一样,身子骨差得很,咱们把它们送到干爸干妈家,等咱们回来,立刻就去?接,绝对不会抛弃它们的。”
卫大宝抹了一把泪,满脸难过地说,“可是大卫小卫会伤心的,它们老了,骨头都啃不动了,干爸太笨,不会带它们。”
“不会的,干爸不笨,大宝一会儿一起去?送它们,好好叮嘱干爸,教?教?他。”
听?着妈妈的话,心里很清楚自?己?改变不了决定的卫大宝,埋着头,好好地抱了抱两只狗,过了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仍不忘对米乐和卫成嘱咐说,“一定要快点回来,大卫小卫会想咱们的。”
看着乖顺地趴伏在地上,在这个家里已经陪伴了大家十?年之久的两只狗,如今却是毛发稀疏黯淡,全是老态龙钟之相,米乐心里一酸,分外?不是滋味。
她伤感地点点头,轻声保证说,“咱们在老家不耽误时间,解决完你小叔小婶的事,咱们就回来。”
卫大宝重重地点点头,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带着他们爬上了车。
……
送完狗,卫成开着运输队里新购入打算试水拉人的出租车,拉着满满一车的东西和人,往江淮市卫家村驶去?。
由于出发时间太远,一家人又在中途的城市里休息了一晚上,天亮才启程。
一路上再未耽搁,等到了卫家村时,天还?是已经见黑。
虽然天色见晚,但卫成一家的到来,还?是掀起了村里的一波热潮,大家相携着走到卫成家旁,看着停下院外?头的小汽车,议论纷纷,不住感叹,眼里全是抵挡不住的新奇和羡艳。
屋里,一到家就憋不住问话的杨大花,发火说道?,“究竟咋回事?你们俩为啥要离婚!”
没想到还?惊动到亲爹亲妈和大哥一家回来的卫业,负气地瞪了一眼身旁的陈桂花,觍着笑?脸打哈哈道?,“妈,那么晚回来,你们还?没吃吧,我?先让大妮给你们做晚饭,吃完咱们再说。”
“吃屁吃!卫业,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是不是你在外?头搞啥不正经的勾当了,所以胡说八道?要离婚。”杨大花一把推开凑到自?己?跟前的儿子,六亲不认地瞪着他。
卫业傻眼看着居然如此怀疑自?己?的亲妈,简直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把拉过站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陈桂花,发狠道?,“你说说咱们要离婚,是不是因?为这事。”
陈桂花鼻子一哼,把脸仰得老高,嘴一撇,嘟囔道?,“谁知道?你外?头有没有人,我?又没一直看着你。”
“你!陈桂花你要不要脸,这种瞎话都能胡扯说出口。哼,要不是你非要让大妮嫁人,咋劝都不听?,我?能和你提出离婚吗?”
“呸,卫业你就是脑子有蛀虫,那么大的闺女放在家里,不嫁人干啥用,这村子里哪家不是开始挑人了?”
“啥?你们要把大妮现在嫁人!”杨大花震惊地瞪着面前旁若无人吵架的俩人,一抹不敢置信袭上眼眸,“你们疯了,大妮现在才十?几岁,嫁啥人!”
被亲妈揪着衣服的卫业,连忙咽上与陈桂花争吵的话,扭过身讪讪道?,“妈,没有的事,我?……”
陈桂花一听?,当即打断了卫业的话,嘴巴高高翘起,满是鄙夷道?,“哼,这十?几岁的姑娘,在我?当年的时候,早就订亲了,她现在都算晚喽!”
杨大花听?了这没脑子的话,一把松开儿子的衣领,转过身,杀气腾腾地瞪向陈桂花,一脸凶狠地唾骂起来,“我?呸,陈桂花你这个狠心的亲娘,我?就知道?你在家要作妖!你当年是啥时候,现在又是啥时候,你走出去?看看,现在哪家姑娘不等到二十?几岁才嫁人?国家宣传的晚婚晚育,你没长?耳朵听?见呐!”
如今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再也不怵婆婆的陈桂花,无所谓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翻了个大白眼,十?分气人道?,“那又怎样!那是你们大城市人要听?的,我?们乡下没这规矩,大妮她读书不行,现在又找不到个工作,不嫁人干啥?在家吃白饭呐?”
“你……你真?是个朽木,没见识的蠢东西!”杨大花被噎得差点没气背过去?,她锤了锤自?己?绞痛的胸口,喘着粗气地瞪着一脸愚昧模样的陈桂花,有种不能与之交谈的无力感在心头蔓延。
米乐看着梗起脖子一副不服气模样的陈桂花,沉闷地呼了口气,冷着脸说道?,“你究竟是嫌弃大妮是个女孩没有工作,还?是真?觉得姑娘家十?几岁就要嫁人?”
陈桂花眼神一闪,飘忽不定地游移起来,嘴上却不饶人地说,“废话,当然是她年纪大了,又没啥出息,不嫁人让男人养着她干啥?”
听?着话里的心虚,米乐讥笑?一声,冷声呵道?,“你让她现在嫁人有什么用,不说她年龄不到,就是这乡下有什么好人家?难不成让她一辈子和你一样,最后愚昧到嫌弃自?家亲生女儿吃了白饭!”
“你!你别胡说,我?没这么想过!”陈桂花心里猛地一慌,有种被戳破心事的发麻感涌上,她扭过头瞪向米乐,大声否认起来。
被米乐这一提醒,回过味来的杨大花,怒不可遏地指着还?在叫嚣的陈桂花,黑着脸臭骂道?,“是不是你心里有数!陈桂花,我?老早就知道?你在家不会安分,果然,这一天天的,想到一出是一出。
前两年说不许二妮去?上学,现在又搞出幺蛾子说要把大妮嫁出去?。咋的了,你是要把我?卫家的家产都留给你那娘家侄子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这个歪心思,今天我?就做主,让卫业把这婚和你离了!”
听?到这不似作假的最后一句话,陈桂花昂着的脖颈骤然失了气势,她惶惶地挪过身子,面向杨大花,扯起嘴角讨好地笑?了笑?,满是辩解说,“妈,咋会,哪有的事?我?是真?心为大妮的未来考虑,想要她早点嫁个好人家。”
杨大花斜眼瞟着陈桂花,重重哼了一声,转眼看向儿子卫业,冷厉质问道?,“卫业,你大哥把城里的房子免费给你住,让你收购乡下蔬菜鸡鸭去?卖,这么些年,也算是赚了不少钱。怎么,如今连个女儿都养不活了?”
觉得自?己?好生冤枉的卫业,皱巴着一张脸,苦哈哈地分辨说,“妈,没有的事,我?本来就不同意大妮那么早嫁人,不然我?能打电话跟你们说要离婚。”
见自?家儿子如今还?算是拎得清,这些年没被陈桂花的蠢货脑子传染了,杨大花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严厉眼神,特意暼了瞥旁边这些年来一点都没长?进的小儿媳妇,心累地叹息一声,故意扬声道?,“既然是这么回事,那若是你媳妇不听?劝,这婚就离了吧,妈再帮你找一个。哎,米乐,你厂子里是不是有一个三十?几岁的闺女,说是死了男人还?带着孩子,要不介绍她和咱家卫业处处?”
得到杨大花眼色指示的米乐,马上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嗯,是有这么一个人,要是我?出面的话,她应该会同意见个面,如果大家觉得好的话,过两天就能把事给办了。”
站在一旁都快被吓傻了的陈桂花,张大嘴巴瞪着若无其事开始商量卫业续娶一事的婆媳俩个,满心气忿:……他奶奶的,她还?没让位呢,这就连二婚人选都确定了?哼,做梦!
顿感愤愤不平的陈桂花,两手叉起腰,端着一副义?愤模样,对屋里所有人朗声说道?,“离啥婚我?可没说要把大妮嫁人,只是说现在先相看相看!我?家肯定是要把两个孩子留到二十?多?岁的,都怪卫业听?风就是雨,把话传错,让你们都误会我?了。”
所有人:“……”
给自?己?狡辩完的陈桂花,看着沉默无声的几个人,只觉得还?不够,她思忖了一下,两手飞快一揽,亲亲密密地搂住卫业,亲了他一口,得意洋洋地看向杨大花和米乐,神气活现道?,“我?跟孩子她爹感情好着呢,你们的计划绝对不成!”
看着陈桂花如此不害臊,杨大花和米乐心塞地松了口气:……得了,终于把这个蠢货给掰回来了!
见事情解决完,杨大花走到院中打开大门?,冲聚拢在院外?的一群乡亲扬着笑?说,“天晚了,大家快回去?吧,明天都到我?家来吃茶啊!”
大家一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纷纷点点头,三五成群地闲话着离开。
屋里,早就麻利地做好晚饭的大妮,端着碗进入堂屋,轻声细弱羞涩道?,“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可以吃饭了。”
米乐笑?着从羞怯的大妮手里接过碗,眼眸闪了闪,拉过她的手,温柔说道?,“大妮,你想要跟大伯母一起去?安州市吗?那是个大城市,所见所闻绝对能够开拓人的眼界。等再过几年,你可以在那里谈个对象,成家立业,那里的男人绝对会比这里的小伙子有出息。”
卫大妮心念一动,但想到自?己?家的情况,心里陡然慌了慌,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复,只能撇过头,无措地看向自?己?的父母,寻求答案。
几十?年如一日喜欢占卫成一家便?宜的陈桂花一听?,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接话道?,“好呀好呀,这孩子跟着她大伯一家,以后肯定有出息,到时候给我?找个城里女婿,我?也像妈一样去?享享福。”
所有人直接无视掉陈桂花欢天喜地的话,不约而同看向孩子的父亲,米乐垂眸想了想,继续说道?,“卫业,大妮过去?后,随她是去?我?的陶瓷厂,还?是去?卫成的运输队,总之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
等米乐说完,看着还?是一脸纠结不舍的弟弟,卫成沉声说道?,“是啊,卫业,孩子大了,就要去?外?头看看,把她困在这一个小小的地方,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低垂着头的卫业,用力攥紧两只手,等心里天人交战完,他眼底泛着血丝地看向女儿,满心纠葛地问,“大妮,你是咋想的?要是你想去?,那就去?;不去?,也没关系,爸爸能养你,不用在意你妈说的嫁人。”
感觉大家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大妮,不安地揉搓着裤腿,声若蚊蝇忐忑道?,“爸……我?想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想以后被人,说是……土包子。”
卫业闻言舒了口气,心底深处有种既开心又失落的复杂情感在相互交织缠绕,他强挤出笑?容,有意放轻松说,“那行,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到了那儿,要听?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的话,知不知道??”
卫大妮惊讶地抬起脸,大喜过望地点点头,清脆地应道?,“嗯,我?知道?。”
看着女儿脸上洋溢的欢喜,卫业压下心底的酸涩,挥过一旁兴高采烈拽着自?己?胳膊左摇右晃的陈桂花,走到女儿身边拍了拍肩,带着她边走边细心嘱咐说,“那行,你现在回去?收收东西,把要带的衣服准备好,像被褥什么的就不用了,你大伯母会给你准备……”
坐在堂屋椅子上的杨大花,出神地盯着跟在女儿身后不厌其烦啰嗦的儿子卫业,脸上慢慢涌现出一抹欣慰:那曾经躲在爹妈和大哥身后万事不管的小儿子,如今也长?大成熟,宽阔的肩头,开始学会担起属于他为人父与顶梁柱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