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除夕时。
客厅里,卫大宝稀罕地瞅着鸟笼里长着倒勾尖嘴，披着五彩斑斓羽毛的鹦鹉。
虽然这鸟儿已经买回来好久了，但他如今仍然保持着热切的喜爱之情,小脑瓜中要把鸟扔了喂狗这种话,暂时没有想起。
“鸟儿,鸟儿，给宝说话。”卫大宝仰着小脑袋，冲挂在小木架上的鹦鹉兴奋喊着。
“……”，良久的寂静在空气?中慢慢传播，毫无声响。
负气?的卫大宝,指着头顶上方尖嘴紧闭的鹦鹉，跳着脚嚷道，“快说话,快说话！”
看都不看卫大宝的鹦鹉，歪头啄了啄身上的羽毛，独自梳理着。
一旁趴在地上蹭灰的二宝,扬起灰湫湫的小脸，愣愣地盯着狂躁的哥哥和无声的鸟儿，突然开口喊道，“爸爸。”
“爸爸，爸爸。”变扭高亢的声音紧随响起。
卫二宝见?状，小奶牙一露,咧着粘腻腻的小嘴喊道，“妈妈。”
十分给二宝面子的鹦鹉，尖利短促地喊起，“妈妈，妈妈。”
二宝高兴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带走了一片尘土后才停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哥哥，示意他让鸟儿说话。
学到了的卫大宝，立刻小脸欢乐地指着自己，急急教授说，“大宝，大宝，快说大宝！”
“妈妈，妈妈。”
满心期待的卫大宝，脸上笑容一垮，指着鹦鹉气?咻咻骂道，“笨鸟，笨鸟！”
“鸟不?笨，鸟不?笨，大宝笨，大宝笨！”
“……”
被鸟耍得心里气?愤的卫大宝，踮起脚尖想揍鸟，只可惜鸟笼太高，人太矮，够不?到杨大花特地放高的鹦鹉。
等再一次跳起失败后，卫大宝站稳身子，气?呼呼地和它对骂道，“你才?笨，你才?蠢，宝不?笨，宝聪明！”
毫不示弱的鹦鹉，用它那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最让人生气?的话，“大宝笨！大宝蠢！大宝是个大傻瓜！”
“你笨，你笨，你才?是个大笨蛋……”
“大宝笨蛋，大宝笨蛋……”
无计可施的卫大宝，两眼气狠狠地瞪着头顶上方那只骂他的坏鸟，足足一分钟后，他收回目光，望向厨房里正在准备午饭和年夜饭的杨大花，气?忿地控诉道，“奶，鸟骂宝，你把它拿下来，宝拔毛！”
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杨大花闻言，随口敷衍说，“那就是个畜牲，大宝你跟它斗啥气？你别理它，它自己就消停了。”
卫大宝委屈地转过头，瞪着上头还在骂自己的臭鸟，迅速撇过头，对杨大花嚷道，“奶，没停，它还在骂宝！”
这下，连厨房里的回应都没有了。
卫大宝昂着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奶奶的答复和行动，他郁闷地转过小脸，只见……
一根大长扫把，杵在自己眼睛跟前。
卫大宝慌慌地往后一退，低下头一看，瞧见他那不知何时爬到他脚底下的脏弟弟，正两只手翘起一根扫把，露出几颗小奶牙，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卫大宝盯着面前微微挺立的细木棍，眼睛忽地一亮，飞快从二宝手里抢过……
在厨房忙完手里活，打算过来解决孙子和鸟之间矛盾的杨大花，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无意暼向正从二宝手里接过扫把的大宝。
卫大宝笑哈哈地举着扫把，一柱擎天，直冲鸟笼而去，把鸟笼捣鼓地翻来覆去晃荡，小嘴里欢快嚷道，“哈哈哈……让你骂宝，宝打你……”
“啾啾啾……杀鸟啦！救命呀！”
鸟笼里猛地受到惊吓不?停扑棱的鹦鹉，又惊又恐，又飞又叫，落下了一地的细碎羽毛。
“打，打，打！”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二宝，欢天喜地地拍着小手，给他哥加油打气?，以示庆贺。
“大宝，快住手！要是把这鸟搞死了，看你爷爷回来不打你！”
被眼前这混乱一幕给惊到了的杨大花，回过神后，大步冲过去，一把夺过了大孙子手里的扫把，拎起坐在地上一团脏的二孙子，老脸皱巴，头疼得不?行。
她拍了拍二宝身上的灰，对毫不?羞耻反以为荣的小脏鬼恼火训道，“卫二宝，你看看你这一身，早上才?换的新罩衣，这都没熬到下午又脏了，你自己嫌不?嫌磕碜？”
仿佛没听见奶奶说教的卫二宝，小腿软了软，又想往地上瘫，却被杨大花一把拎起，放到了能拘束住他的篮椅里。
很?不?满意的卫二宝，扭过头冲杨大花凶起小脸，瘪起小嘴，在她警告的目光下，酝酿了半天，转身放弃，一脸无恙，玩起小手，好似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看得一愣的杨大花，收回视线，转身往厨房走去，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很?快，端着一盆热水的杨大花从厨房走出，先对大孙子招呼道，“大宝，你先过来把小手小脸洗洗，你妈妈马上就要带同学回来吃午饭，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邋里邋遢给你妈丢脸了！”
卫大宝听话地小跑过去，小手一摊，小脸一扬，让洗脸就洗脸，让洗手就洗手，整个人乖巧极了。
杨大花极有成就感地替大孙子抹上香膏，拍拍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满脸喜爱地说，“好了，大宝，现在洗了手洗了脸，可不能再乱跑乱蹭了，不?然一会儿妈妈的同学来一看说——哎呀，这米乐的孩子咋那么脏啊！那妈妈可是会被人说的。”
卫大宝小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把小手往后一缩说，“不?脏不脏，宝听话。”
“行，去玩吧！”杨大花笑眯眯地摸了摸那圆滚滚的小脑袋，回过头，看向黑得像泥鳅的二孙子，瞬间笑容一僵，心塞地叹了口气。
杨大花把毛巾搓了搓，一把拉住那不断往后缩的小手，强硬地给他擦了擦。
一脸抗拒的二宝，挣扎着冲天狂叫，“爸爸，爸爸……”
“爸什么爸，就你爸在，你也得给我洗脸洗手！”杨大花气闷地把那才擦了一只手就黑了毛巾，仔细搓了搓，揪起另一只握成拳头的小手说，“卫骏奕，快点把手张开，不?然奶奶要生气?了。”
“打打打！”卫二宝咬紧牙关，握紧小手，一脸不受威胁的强硬模样。
“嘿，你一个小娃娃，脾气还挺犟！”杨大花稀奇地放下扒小拳头的手，盯了二宝一瞬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把那露出来的小脸囫囵擦了一下。
措手不?及的二宝，小脸飞速地躲了躲，却由于力气?不?敌，整张脸都被擦了个遍。
他气?吼吼地盯着桌上黑漆漆的脏水，发现杨大花把布洗过后，还想继续给自己擦，他愤怒地指着水说，“脏，脏！”
杨大花准备故技重施的手一顿，整个人怔愣地看着突然说出新词的二宝，心里的惊喜稍纵即逝，对嫌水脏的孙子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嫌水脏，不?都是你自己身上的灰吗？”
“脏，脏，脏！爸爸，爸爸……”
“别叫别叫，一天到晚就知道喊爸爸，也不?知道你那爸爸给你吃了啥迷魂药，妈也不?要，奶也不?要，就要个爸，真是气死人了。”杨大花端着盆站起身，一边大步往厨房走去，一边怄气?嘟囔道。
并不受影响的二宝，扭过头，冲着大门期盼地念念碎道，“爸爸，爸爸……”
坐在沙发上，小心护着自己干净小手小脸的卫大宝，一听这叫爸声，也回过头，对着紧闭的大门希冀嚷道，“妈妈，妈妈……”
“爸爸爸爸爸爸……”
“妈妈妈妈妈妈……”
端着清水出来的奶奶杨大花：“……”
挺好，挺好，一个要妈，一个要爸，就没有一个要奶奶的！
真是一个白喂肉，一个白洗脸了！
……
一番折腾，洗脸洗手又换衣裳的卫二宝，终于在妈妈回来之前，又变回了那个清爽干净模样，成功地在妈妈心里挽留住了他听话乖巧的光辉形象。
“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呀，米乐你家还有鹦鹉呐，它还会说话！”刚进门的赵月娟，新奇地看着挂在小木架上的鸟儿惊呼道。
米乐招呼着几个有男有女的同学进了门，笑吟吟地解释说，“那鹦鹉是孩子爷爷的心头肉，这不?他回老家过年去了，这两天都是两个孩子在玩。哎，大宝，二宝，快叫阿姨，叔叔。”
最听妈妈话的卫大宝，小身子一扭，跑到所有人跟前，大大方方地朗声道，“姨姨，叔叔。”
赵月娟几人面带微笑，善意地看着底下神气?活现的卫大宝，不?住夸赞。
坐在篮椅里独自掰小手的二宝，冲米乐这边望了望，轻轻唤了一声“妈妈”后，盯着几人，认真仔细地看了看，把所?有人看得一默，心里不?知所措时……
他忽然扭过头，冲鸟笼里的鹦鹉大声道，“姨姨，姨姨。”
学舌的鹦鹉：“姨姨，姨姨。”
二宝满意地眯了眯眼，用力地拍了拍身前的桌子，冲着鹦鹉大声嚷道，“叔叔。”
跟着重复的鹦鹉：“叔叔。”
二宝惬意地扭回小脑袋，继续心无旁骛地点着自己的小指头。
看得傻眼的一群人，“……”
立即回过神的米乐，对走出厨房的杨大花激动说道，“妈，二宝说话了，刚才?还会叫姨姨叔叔了，看来爹买的鹦鹉还真有用，真把二宝教会说话了。”
杨大花闻言一嗤，看了眼木架上花费重金的扁毛畜生，满眼嫌弃道，“哪是这鸟教二宝喊人，分明是二宝教这鸟说话。米乐你平时忙不?知道，其实你这二小子，心里啥都清楚，坏全憋在肚子里！就刚才?，他还给他哥递扫把去捅鸟笼子，这大宝都没想到这么损的主意。”
“啊？”米乐一傻，移过视线，望向专心致志捏手指头玩的二儿子，满心复杂。
吐槽完，杨大花脸上的抱怨快速一收，绽放出一抹热情四溢的微笑，对着赵月娟几人客气?招待道，“快进来坐，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你们都是米乐同学，就是一家人，来了可千万别拘束。”
和杨大花稍微熟点的赵月娟，代表所?有人把拎过来的礼物放到桌子上，不?好意思地说，“婶子，真是难为情，除夕这天还来蹭顿饭。”
杨大花笑呵呵地摆摆手，假意嗔怪道，“你们这说的哪里话？我平常可听我家米乐说了，你们在学校经常帮助她，这过年为了学习不?回家，来吃顿饭咋的了，又不?是啥大事。”
赵月娟几人对视一笑，齐齐感谢道，“谢谢婶子了。”
杨大花漾起一脸笑褶，往厨房边走边扬声吩咐说，“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今天都不许客气?啊！”
“嘎吱”一声，大门又被打开，卫成顶着一身的寒气?，进了家门。
一看见?爸爸就高兴的卫二宝，对着大门方向，舞着两只迫切的小手，激昂喊道，“爸爸！”
“哎！”同样特别喜欢小儿子的卫成，怡悦地看着对自己极为依赖的二宝，自得应道。
特喜欢跟二宝学话的鹦鹉，紧跟着响亮叫道，“爸爸。”
“……”
一脸无语的卫成，盯着那只新晋的“鸟儿子”，语塞得应不?出声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和你那几个没回家过年的兄弟，一块提前吃年夜饭吗？”米乐走到卫成身旁，奇怪问道。
卫成先和米乐几个同学打了个招呼，才?对她解释说，“我回来拿点卤肉添菜，再拿些酱料给他们。”
米乐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身坐回到沙发上，继续和同学说着最近的小组课题。
厨房里。
卫成抱着和他黏黏腻腻的二宝，对正在给他装酱料的亲妈叮嘱说，“妈，你多?装点，都是大男人，饭量大，又不?会做啥菜，过年就靠这酱料拌面吃了。”
“知道了！”杨大花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应道。
过了一会儿，她猛然直起身，看了眼如今白净清秀的二宝，眉头跟着蹙了蹙，转而好声好气地和卫成商量说，“卫成，妈想了想，要不?……等会儿你就把二宝带去你那儿吃饭吧！”
卫成闻言一怔，随即拒绝道，“不?是妈，你胡说啥呢？外头那么冷的天，咋能带孩子出去！”
杨大花把手里舀酱料的勺子一放，往门外张望了一下，赶紧拉着卫成往里靠了靠，小声说道，“把孩子包严实点不妨事，再说又不远。你这要不?把二宝带过去，就他那吃饭的邋遢样，不?仅会让他亲妈吓一跳，还要把脸都丢到外头去！”
卫成眉头深锁，低头望了望对自己笑得甜蜜蜜的儿子，还是不同意道，“这孩子小时候脏点又没啥关系，再说了，妈你难不成还能瞒我媳妇一辈子啊！”
杨大花气急地瞪着一点都不配合她的亲儿子，拔高尾音义愤道，“谁说脏点没事了。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脏儿子，可不只是一点脏，那可是脏得都找不到干净地儿！
他现在这个年纪，要是身上邋里邋遢的，人家肯定都只说是家里大人不?爱干净。等他再大点，脏兮兮地走出去，人家就会说是孩子邋遢，那就不?关我啥事了。到时候，他想咋整就咋整，想咋脏就咋脏，就他亲妈也不?会说我带娃邋遢，都是她家娃自己不?爱干净！”
卫成无言以对地看着口沫横飞的杨大花，沉默片刻后，满心无奈道，“……妈，你可真会撇清自己。”
“哼，行了别废话，一会儿带着你儿子一块走！”
“……可二宝他又不?一定乐意。”心里还是舍不?得孩子出去吹冷风的卫成，找着借口回绝。
杨大花眼一斜，凑上去作势抢着要抱孙子，嘴里故意道，“二宝，你爸爸要走了，来，奶奶抱。”
心里一惊的二宝，胡乱蹬了蹬小脚，紧紧搂住卫成的脖颈，扭过头冲杨大花咬紧牙，凶悍地一点都不愿意让老是给自己洗脸洗手的坏奶奶抱。
杨大花两手一放，对儿子摊摊手说，“你看，他就是要跟着你，我也没办法。”
卫成：“……”
“爸爸。”
卫二宝两只小手亲密地搂紧卫成，浓情蜜意地凑到他耳边，依恋地唤了他一声。
被儿子如此情真给感动了的卫成，认真地应了一声，“哎！”
一旁老脸拉起，浑身冒着酸水的杨大花，看着这对如胶似膝的父子俩，暗自撇撇嘴，伤眼地移开视线。
和儿子好好交流了一下彼此感情的卫成，抬起头对杨大花得意说，“妈，看来二宝太离不?开我了，我一会儿带他走，你去把之前大宝坐的小椅子拿出来，我装到车上。”
杨大花心里一喜，拍着大腿乐呵地说，“成，妈这就去给你找出来。”
客厅里，卫成特意走到米乐身边，对她明为交代，暗是炫耀地说，“媳妇，一会儿我带二宝一起去吃饭。唉，没办法，这孩子太粘我了，真是一刻都脱不开手。”
“……”，米乐抬起头，瞧了瞧窝在对方肩膀处一脸享受的小儿子，又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腿边半刻都不肯离的大儿子，理解般点点头说，“行，反正这孩子平时也是你喂饭，你路上把他捂严实点就成。”
没想到自家媳妇那么快松口同意的卫成，略微沮丧地点点头说，“嗯，我知道。”
很?快，从杂物间找到座椅的杨大花，兴冲冲地奔到卫成面前，毫不掩饰地赶人说，“卫成，妈找到了，你快走吧！”
“……”，卫成背过身子，咬牙切齿道，“行！”
立在原地想了想，杨大花心里不?放心地追了出去，对儿子提醒说，“你们吃完饭也不?用急着回来，跟你那战友兄弟好好聊聊天说说话，这以后再见?，可就得明年了。”
知道他妈小心思?的卫成：“……”
作者有话要说：卫家人……
妈妈米乐：我家大宝真贴心！
爸爸卫成：我家二宝真乖巧！
爷爷卫老大：我这鹦鹉真厉害！
奶奶杨大花：呼……今天又是艰难保住二孙子白净形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