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房里,一回?到家径直奔向厨房的米乐，正在煮面。
抱着二宝的卫成，心里慌张地紧随媳妇进了厨房,看着她的煮面举动,上前?一步,凑到人跟前?觍着脸说，“媳妇，多下点，我中午没吃饱。”
米乐斜眼瞧着走到自己身旁的人，没好气道,“你是饭桶还是猪，一天要吃几顿饭！”
“……”，卫成微微垂下大脑袋,拿眼瞄了瞄米乐手上的面，低声嘟囔道，“媳妇,你是不是因为我去吃饭了，所以生气啊？可是我肚子响了，那么多人，不去的话，脸上不好看呐。”
“哼！”米乐冷冷一哼，沉默地盯着锅中的水,一言不发。
卫成迷蒙地挠了挠头，小心地瞟了眼面色发沉的米乐，眉头疑惑地皱了皱：不是这个吗？那就是因为别人家孩子叫他爸爸了！
“媳妇，我也不知道那孩子为啥喊我爸爸，但我个人觉得,小孩子嘛，认错爸爸很正常，这不值得咱们生气的，对不对！”
米乐心里一气，拧了一把身旁把她想得小肚鸡肠的卫成，气愤骂道，“我是因为人家孩子叫你爸爸生气吗？”
“嘶！媳妇，那是为啥啊，我想不出……”
“爸爸！”
“……”，立马收回嘴里话的卫成，惊奇地盯着自家刚才貌似开口喊爸爸的二宝，看向米乐惊喜道，“媳妇，你听见没？咱家二宝说话了！”
“爸爸！”
“哎！二宝真乖，喊得真响亮！”
“爸爸，爸爸……”
“哎哎哎！哈哈哈……真乖，儿子！”
一旁嫉妒的眼都要红了的米乐，恶狠狠地瞪了眼兀自得意的卫成，用手捋了捋头发，立刻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对着儿子引诱道，“二宝，来，咱们叫妈妈，妈妈……”
“爸爸！”
“妈妈。”
“爸爸！”
“……”，满心气愤的米乐，满脸郁闷地看着自家居然不会喊妈妈的“笨”儿子。
“哈哈，二宝真棒真聪明，咱们再叫两声，给妈妈听听。”
“爸爸，爸爸！”
“哈哈，媳妇你听，咱家二宝不是傻子，会叫爸爸了，还?叫得可清楚了！”卫成兴高采烈地扭过头，咧着一口白牙，冲米乐欢乐地炫耀道。
快被酸死了的米乐，满眼哀怨地瞅着自家只会喊爸爸的小傻子，从下探出手，迅疾地掐了把卫成硬邦邦的大腿肉。
“嗷……媳妇！”卫成抱着娃的手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居然还妒忌到掐他的亲媳妇。
听到凄厉声的米乐，食指拇指不松，把那块好不容易拧住的大腿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旋转了一圈，在又一阵凄惨悲戚中，心头舒爽地松开了手，转身水开下面。
揉着大腿，一瘸一拐走出厨房的卫成，听着耳边还?在继续的喊爸爸声，不禁满心悲怆：果然……他今天不宜被人叫爸爸！
……
时光如流水，白驹过隙。
一晃两三月，这期间只会叫爸爸的二宝，在全家人不厌其烦的教导下，还?是只会叫爸爸……
为此，卫成享受了甜蜜而又辛劳的负担！
大树底下，一群老爷们正围聚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让人看不见里头的神秘。
处在最里头的卫老大，看着放在石桌上鸟笼里五彩斑斓的鸟，不住咋舌称叹，“老哥，这就是你一直放在家里特宝贝的小鸟啊，可真漂亮！”
正拿着麦秸不停逗鸟的老大爷，闻言抬起头，对着一脸羡慕的卫老大有意显摆说，“哈哈，好看吧！谁让你那天不去，那里头还有一只比我这还?机灵的鹦鹉呢，就是太贵了，我没舍得买，换了这只。我在家教了它三个月的话，等它会说了才好意思拿出来给你们瞧瞧。”
说完，老爷子掏出一把瓜子，对鸟儿诱哄道，“来，说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哈哈哈……还真会说，这鸟真聪明！”
老大爷丢给鸟儿一粒瓜子，抬头瞄了瞄一脸惊叹的卫老大，眼睛一转，拍了拍他的肩头，挤挤眼说，“怎么样，卫老弟，我这鸟儿不错吧！那儿还有一只比我这更好的呢，不用教，好多话都会说，你有没有兴趣去买下来呀？”
卫老大艳羡的目光一敛，晃动了一下身子，连连摇头不好意思道，“老哥，你这不是在笑话我吗？我哪有钱买这富贵玩意儿。”
老大爷闻言耸起眉，偏过脑袋对人满是嫌弃道，“嘿，你还?没钱！你儿子那么大的生意，咱这安州市火车站、汽车站那一片拉板车的，不都是你儿子手下的？还?有，你们这才来了不过一年，都买了两辆拖拉机了，就这还?没钱？”
卫老大一脸憨笑地摸了摸脑袋，粗糙的大掌摆了摆，嘴里谦虚说，“哪有多少钱呐，这不是都给那个混小子买拖拉机了吗？”
“哎呦，我看你啊不是家里没钱，是你手里没钱吧！是不是那钱都在母老虎手里捏着啊？”
“哈哈哈哈……”
所有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把卫老大黑黝黝的老脸，硬是笑红了三分。
“回?去了，回?去了！”卫老大看着一群指着自己调笑的人，羞赧地拍拍屁股，转身回?家。
走了好几步，发现笑声越发哄闹的卫老大，身子一顿，立即加快了脚下步伐。等走到听不到吵闹声的无人处时，他才放缓脚步，而心中被勾起的买鸟欲望，逐渐开始升腾。
卫老大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洋房，深吸一口气，埋头躬背往前?快走，一脚踏入家门，直奔杨大花身边而去。
见卫老大进来，只是斜眼一瞥的杨大花，把在地上爬得脏兮兮的娃放到摇篮里，叉着腰生气训道，“二宝，你说说你，奶刚刚才替你换的衣服，这一不留神，又被你搞得黢黑。我都不知道，你一个走路都不顺畅的孩子，咋能搞得那么脏，这一天天的，要给你洗多少回?脸，换几身罩衣！”
爬到院子里，啃了一口泥的二宝，张着黑湫湫的小嘴，向门外喊道，“爸爸，爸爸。”
杨大花相信地回过头，见门外一个人都没有，她眼皮往上翻了翻，负气说，“行了，别叫唤了，你爸没回?来呢。等他回?来了，让他给你换衣裳，连奶奶都不会叫，奶懒得给你换了！”
丝毫不觉得自己脏的二宝，晃了晃自己扒过煤的小黑手，仿佛与杨大花斗气般嚷道，“爸爸爸爸爸爸……”
杨大花替小孙子任劳任怨地擦了把小脏手，怄气说道，“……你就气死我吧！等你妈过两天考完试回?来，看她认不认你这个脏死人的儿子！”
二宝站起身，够着小脑袋，清明的眼神越过身前的杨大花和卫老大，看向大门欢喜叫道，“爸爸！”
看着小孙子的举动，杨大花回过头，只见大门还是空无一人，她心里一窘，转过头撇嘴道，“嘿，卫二宝，你还?会骗人了。行啊，等你爸回来，你一人跟他过去吧，奶奶再也不管你了！”
见杨大花真得转过了头的卫二宝，小眼眯了眯，一屁股坐回?到摇篮里，背过身，懒洋洋地躺靠在小被褥上，自顾自地玩耍起来。
被小孙子举动又气得心堵的杨大花：……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一肚子坏水，真是焉坏！
站在旁边看着老伴和孙子斗气的卫老大，等俩人斗争以孙子获胜结束后，他踌躇地上前?一步，开口说道，“那个老婆子，你身上有没有钱呐，我想……”
“你想啥想！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出去和一帮大老爷们聊天打屁，家里那么多事，也没长眼帮着忙活一下，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带一下？闲人一个，要钱干啥，都当别人赚着不累吗？”
本就理屈的卫老大，这下更加词穷了，他讪笑地搓了搓大掌，往左右看了看，转移话题问道，“大宝呢，咋没见到他人？”
“他去房间给二宝拿尿布了。你说说，一个孩子都知道在家帮我忙带弟弟，你一个那么大年纪的爷爷，不知道搭把手带孙子吗？”
“……”，没想到话题又被转移回来的卫老大，瞟了瞟杨大花脸上愠怒的神色，老脸一怂，赶紧往门外溜去。
“哼，老东西！”杨大花看着卫老大快速避开逃离的身影，恼火地骂道。
……
在院外独自晃荡许久的卫老大，听着不远处“吱嘎吱嘎”的自行车响，他抬眼一瞧，眼睛一亮，激动的双目凝视着正往家回的儿子，跟着他的身影慢慢移动，等到了跟前?，一把拉住他。
“吱嘎”声一停，卫成急忙稳住车子，看向拦住他的亲爹，奇怪问道，“爹，你拉我干啥？”
卫老大往自家小院鬼祟一瞄，一只手搭在卫成肩上，上前?一步，凑近说道，“卫成，你手里有没有钱，爹想买只鸟。”
卫成眉头一蹙，望了望自家敞开的大门，纳闷地说，“爹，你干嘛不问我妈要，她手里有钱。”
卫老大脸上一气，拔高尾音气闷说，“你这不是废话，我要是能问她要到，还?用得着跟你说！”
卫成一乐，理解般地点点头，眉眼一舒，笑嘻嘻地说，“嗯，也对。那爹你要多少？”
卫老大脸上的褶子深了深，眼里流露出一抹喜意，和卫成头埋头，举了一根手指晃了晃，低声说，“一张大团结。”
“不是，爹你疯了吧！”卫成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瞪向卫老大，缓了片刻后，在卫老大的抬手制止下，低下头轻声道，“爹你要买啥鸟啊？那么贵！你要是实在喜欢鸟，我去抓两只麻雀给你养养。”
卫老大呼吸一滞，抬起头不悦道，“你这说的啥话，我稀罕那破麻雀，我自己不会抓！你晓得那叫啥鸟不？那叫鹦鹉，会说人话的。咱们前?头家属楼里就有个大爷养了，可机灵了，还?能教它说恭喜发财呢。”
“爹，我看你就是眼皮子浅，看见人家有啥都想要。你那么想教鸟说话，你还?不如在家教教二宝说话。”
说完，卫成车龙头一摆，脚踏子一蹬，打算走人。
卫老大一看，急忙拉住卫成，老脸皱起，心急说道，“卫成，我就是想着教二宝说话才准备买的。那老哥说了，那只鹦鹉已经会说话了，咱们买回来，让它教孩子说话不好吗？”
“不好……爹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来晚了，我这个月媳妇给的零花钱都花光了，我还?打算问我妈借点呢。”
“……”，卫老大一噎，瞪着卫成怀疑道，“不是卫成，你这一天天的早出晚归，手里头那么多人，赚的钱呢？”
“那是公账，我们都是一月一结，再说公账也是我媳妇管着，我做不到主。”
卫老大拉着车后座的手一松，指着卫成心塞骂道，“你个没用玩意儿，连十块钱都做不了主，还?让媳妇压在头上，我老卫家咋生出你这么个怕媳妇的软蛋孬货来！”
被骂得无动于衷的卫成，对卫老大扭头一瞥，面色平静地说，“你不怕，那你就去问我妈要钱，反正我没有。”
“……”，卫老大哑口无言地瞪着一溜烟骑回?到院子里的卫成，两手气得直哆嗦。
……
“妈，我回?来了。”
“爸爸！”正和奶奶斗智斗勇不想换脏尿布的二宝，闻言抬起头，兴奋地喊了一声。
“哎，二宝，爸爸回来了。”觉得在这个家里，只有在小儿子心中才能排第一的卫成，满眼欣慰地应了一声。
“爸爸，爸爸！”
“哎，哎！”
撸起袖子的杨大花，瞅着这父子情深，浓情蜜意的一大一小，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眼都不想看。
“既然你回?来了，就把你这脏儿子带去洗个澡，水我已经烧好了，就在暖壶里。”翻过白眼吐槽后，杨大花放下袖子，把尿布往卫成怀里一甩，冷声吩咐道。
“哎，不是啊妈，二宝不是昨天才洗过吗，咋又要洗了？小孩子老是洗澡不好，这天那么冷，会冻感冒的。”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总有本事把身上搞得污黑，还?不肯换尿布的儿子，不洗澡咋办，带着一身的屎上床睡觉吗？”
卫成闻言眉头一皱，看向杨大花不满责怪道，“妈，你在家咋看的娃？怎么我每天回来，就没见二宝身上干净过，那脸永远都是脏的，手永远都是黑的，身上就更别提了，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儿！我记着您以前?挺爱干净的，现在怎么带个娃，邋遢成这样？”
“我……”，杨大花瞠目结舌地看着倒打一耙，说出这番诬陷话的亲儿子，心头梗得都快要背过去了。
她呼了口气，好好地缓了缓后，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卫成，口沫横飞地斥骂起来，“你还?好意思找我的茬，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生的什么破儿子，一天到晚要换六件罩衣，洗十遍脸，十六遍手。
只要稍微一错眼，就不知道他咋把身上脸上手上搞脏的。尤其是这会爬会走后，我一天天的，尽给他折腾洗脸换衣裳了！”
“……那你就别给他洗，让他一次性搞搞脏，到晚上再洗不成吗？”
杨大花轻蔑地飞了卫成一个眼刀，捋了捋衣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神情平淡地嘲讽说，“你懂个屁！这我要是不洗勤点干净点，这手上的脏灰，可是会进到肉里头的。
这自从二宝会爬会走后，米乐在学校就忙得不行，尤其是这两天要期末考试，这复习的，晚上连家都不回?了，我不得把孩子给她带好啊。要是她哪天回?来一看，孩子被我带成这脏样了，可不得埋怨我，这可是会破坏我们亲密婆媳关系的！”
卫成惊愕地张开嘴又闭上，最?后挤出一句，“……妈，你想得可真多！”
杨大花挑眼一斜卫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幽幽说道，“行了，你赶快带你儿子过去洗澡，我估摸着你媳妇，今天差不多要回?来看看两个孩子了，你可不能让她看见二宝这埋汰样。一会儿洗完澡，直接把他往你们床上一扔，让他干干净净地迎接他妈妈，听见没？”
“……”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卫成，低头望向那带着两丛“黑胡须”，左一条黑痕，右一道污斑，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小脸，一时无言：这……还真有点拿不出手来见人呐！
……
暮色眨眼降临，果然如杨大花预料的那般，米乐捧着书踏进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两个孩子呢？”
杨大花笑容灿灿地迎了出来，指了指楼梯说，“二宝在床上跟他爸爸玩呢，大宝在我房间，和他爷爷也不知道在说啥。”
米乐点点头，“行，那妈，我先上去放个书看看二宝。”
想到自家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二宝，杨大花眉头愉悦地耸起，连忙摆了摆手说，“快去，快去。”
米乐笑着踏上楼梯，很快到了卧室，她打开门，一见自家一如既往白净可爱的二宝，放着书，欢快地奔了过去，抱着香喷喷的孩子亲了亲。
“妈妈的好二宝，快让妈妈看看。呦，还?是和以前那样白白净净，可可爱爱，一点都没变！”
一旁一脸纠葛的卫成，看着自家洗完澡如同换了一个人，瞬间能看出英俊样貌的儿子，在心里默默改正道：不，变了！你没回来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二宝，好几天没见，想妈妈没？哎呀，奶奶把你养得可真好，抱着感觉都变重了呢。”
站在身后的卫成，满脸欲言又止：不，他没重，还?轻了呢！洗个澡，至少能让他轻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