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团圆相聚。
一?大早，卫成就起床吵醒了自家一?大一?小两个宝，争取把他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可爱爱。
同样被吵醒的米乐,倚靠在?床头,斜眼瞧着卫成那一?脸兴奋的急躁模样，冷哼一?声不悦道，“我怎么瞧着你?特别开心？干嘛，我不喜欢回娘家，你?就特欢喜是吧！”
卫成给二?宝穿衣服的动作一?滞,赶忙回过头，冲自家媳妇扬起一?抹讨好的憨笑，飞快说道,“哪能啊，媳妇，你?不喜欢的,我绝对也不喜欢。我今天?过去，肯定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这些人以前老是欺负你?！”
米乐闻言冷笑，冲卫成翻了个大白眼，满眼嫌弃道，“哼,你?也就一?张嘴能说！但?我可告诉你?正经的，一?会儿过去送了礼就回来，别给我在?那里打岔。”
卫成忙不迭点点头，嘴快附和说，“行,媳妇，我懂，咱们?过去送礼做个样子，让左邻右舍看到就行，我绝对不多留。”
听到这番保证话，米乐伸了个懒腰，放心地扭身睡回到被窝里，余光一?瞥，看到卫成居然还在?给自家困得迷迷糊糊的老二?穿衣服，她眉头一?蹙，爬起身火大骂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给二?宝穿什么衣服！把两个孩子的衣服都给我脱了，让他们?继续睡觉！”
卫成一?默，拿着小衣服的手尴尬地举着，微微扭过头，小心地觑了米乐一?眼，满心为难：可是……两个孩子的衣服，是他好不容易才穿上的，一?会儿再穿上，多耽误功夫呐！
……
米家。
一?晚上没?睡着的米朝忠，睁着两只布满红血丝的发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上方的天?花板，满心的惆怅和疲惫。
唉，也不知道今天?那个长得像强盗的壮女婿来不来？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凶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手打老丈人？
最好，那壮女婿今天?别来，就让他女儿一?人来！只是……米乐这个没?良心的不孝女，肯定不乐意自己一?人来。
哼，不来最好！
可他们?要是今天?不来送礼的话，自己那评定四级工的事?，不就泡汤了吗？
想到这个，米朝忠猛地爬起身，眼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握紧拳头，吵醒了身旁的韩丽芬。
“你?干嘛呀？这一?晚上，尽在?那儿翻来覆去的，吵得我都没?睡好觉。”韩丽芬打了个打哈欠，抬眼看着大动作爬起身的米朝忠，满是抱怨道。
米朝忠回过头，指着躺在?被窝里的韩丽芬恼怒骂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要是今天?米乐她不回娘家来送礼，我看你?以后还睡不睡得着。”
韩丽芬轻轻一?嗤，扭过头奚弄道，“笑话，我就缺那不孝女一?口吃的？她最好永远别回来，穷得歇不开锅了也别回来，省得问咱们?借钱。”
“你?懂个屁！昨天?车间主任可是偷偷跟我打过招呼了，这四级工的评选，个人素质和家庭和谐也是评判的一?种标准。我这好容易，今年才够上了这么个机会，要是被和我竞争的老张头，以我和女儿关系处得不好攻讦，我这四级工评定不就泡汤了吗？”
听到米朝忠说这话，韩丽芬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一?凝，惊出了一?身汗，她赶快爬起身，和米朝忠面对面坐着，惊慌问道，“他爸，这米乐今天?不来，真有这么大的影响？”
米朝忠冷冷一?哼，对不知事?的韩丽芬飞了个眼刀，满脸冷凝地讥讽道，“废话，不然我能那么着急，一?晚上没?睡好？”
韩丽芬一?听，顿时恐慌地揪了揪被子，对着米朝忠满心无措道，“那怎么办？米乐这个白眼狼，就冲她上次回家的态度，极会做出和咱们?断绝关系的事?，今天?她可不一?定来啊！”
听着这心知肚明的话，米朝忠烦躁地冲韩丽芬吼道，“行了，我知道！你?马上给我起来，去买点肉菜，顺便把力强和永红也都给我叫醒，去给我把家里打扫干净。还有告诉他们?，今天?都给我摆出个笑脸来，客客气气、欢欢喜喜地把米乐给我送出门去，不许发生上次那样的事?。要是谁给我掉链子喽，你?看我不紧紧他的皮！”
韩丽芬讪讪地点点头，一?只手摩挲着手里的单薄被子，内心纠结一?瞬后抬起头，踌躇问道，“那……他爸，我们?都有事?了，你?干嘛？”
“……我干嘛？我说我干嘛！”米朝忠一?气，怒急攻心地颤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面前的韩丽芬吼道，“他们?不来，我不要到火车站再去请吗？我问你?，到时候是你?这个不认路的蠢货去啊，还是你?那两个一?个说不认识人，一?个说不好意思的懒货儿子儿媳去啊？”
被铺天?盖地一?顿吼的韩丽芬，身子一?颤，动作极其利落地爬下?床，一?边点头一?边顺毛道，“对对对，他爸你?最重要了，我马上就去把那俩个懒货给喊起来打扫屋子。”
“吱嘎！”轻轻的开门声响起，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韩丽芬，迅速消失在?门外。
“砰！”
米朝忠气狠地瞪着那扇又重新阖上的房门，不停喘着粗气。
……
临近中午。
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干活的方永红，瘫倒在?椅子上，望着屋门不满道，“爸，我看这小姑子是不是不回来了？都快中午了，这菜都做好了，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真是瞎耽误功夫，还浪费钱票，置办了这么一?桌好……”
“闭嘴！”
米朝忠暴怒地吼了一?声。
被截断话的方永红，惊颤地看着黑起脸的米朝忠，脸上的埋怨快速一?收，乖乖地闭上了嘴，不敢有一?丝埋怨。
“那个，他爸，你?要不去火车站，找找米乐她那个乡下?男人，再……再通知他一?声。”韩丽芬越说越气短，满眼害怕地看着怒火愈盛的米朝忠，到最后直接没?了声。
米朝忠布满血丝的肿胀眼睛，狰狞暴起，凶戾的目光狠狠地瞪向韩丽芬，仿佛她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
被吓破了胆的韩丽芬，抬起惊悸的双眸，努着苍白的嘴唇，面无人色地颤栗道，“他爸，你?别生气，我让自强……”
“嘭！吱嘎，吱嘎……”
尾音消失在?喉咙里的韩丽芬：我让自强……去！
巨大的摔门回荡声，把屋里所有人吓得一?抖，三个大人面面相觑地对视几眼，扭过头惊惧地盯着还在?晃动的屋门，静谧得久久无声。
屋外。
一?肚子火的米朝忠，双手附在?背后，气冲冲地埋头往前走着。
“媳妇，快点，这马上都要吃午饭了。”一?只手拎着东西，另一?只手还抱着二?宝的卫成，跟在?牵着大宝，走得慢悠悠的米乐身后，满脸焦灼地催促道。
米乐晃悠悠地回过头，斜篾一?眼，轻飘飘道，“干嘛？你?还打算留在?这儿吃午饭呐！”
卫成皱起脸，低头看了眼在?路上就咕咕叫的肚子，可怜巴巴道，“不是啊，我等着回去吃午饭呢，早上吃得太?早，我肚子饿了。”
米乐轻扫了眼卫成的肚子，悠闲自在?地转过身，语气不在?意道，“哦，那没?事?，我和大宝吃得晚，现在?还没?饿呢。”
“……”，卫成看着米乐满心委屈：媳妇啊，可不能因为你?不饿，就不让我吃呀！
“咕咕……咕噜……”
卫成低下?头，无奈地望着自己又开始叫唤的肚子，抬起眼，瞄了瞄前头不慌不忙走着的媳妇，满心忧伤，心塞地长叹一?声，继续往前挪着。
走了几步，在?一?栋小楼下?，心里负气的老丈人，与肚子很饿的壮女婿狭路相逢，互相对视，四眼惊喜。
心里有些宽慰的老丈人：嗯，还好这俩人算懂点事?，没?让他再去请人！
肚子不太?争气的壮女婿：哈，东西直接交给老丈人，他能回家吃饭了！
觉得自己保住了颜面的米朝忠，一?看左右，故意大声道，“女婿，你?说你?们?也真是的，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这又不是什么外人。”
觉得自己可以交差吃饭的卫成，一?看前后，有意朗声道，“瞧您说的啥话，这中秋咋能不给你?送礼呢？虽然咱们?这翁婿俩个才第二?次见面，但?这人情还是要走的。”
米朝忠喜上眉梢地看着这个十分?给自己面子的壮女婿，在?心底不住感叹：啧啧，这个女婿虽说壮，但?比那个“黑女婿”会来事?！他就说嘛，依米乐的眼光，看不上那么差的。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除了长得凶，还有其他什么凸出优点……
和米朝忠客套一?番，觉得自己可以回家吃饭的卫成，抱着自家老二?走到他跟前，把礼往那手里一?递，客客气气地说道，“那个老丈人，这时间也不早了，我和米乐就先回了，咱们?下?次再絮叨嗷。”
米朝忠脸上的欢欣笑容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当着左邻右舍面就要走的卫成，心里气闷道：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傻个，怎么那么不会说话！门都不进?，是要让他四级工选不上吗？
米朝忠余光暗暗瞥过一?群看热闹的人，那其中就有他的竞争对手老张头，正躲在?人群后头，暗中观察着他们?。
米朝忠心里一?惊，赶紧拉住卫成不松手，脸上扬起一?抹热忱的笑，笑哈哈地说，“你?瞅瞅你?，那么大一?小伙，怎么这么难为情？你?这和米乐结了婚，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马上都要中午了，留在?这儿吃了午饭再走，别不好意思。”
卫成为难地侧过脸瞅了一?眼米乐，见她面无表情的冷淡面色，心里一?抖，回过头就拒绝说，“不麻烦了，我们?回家吃就行，家里都准备好了。”
“麻烦什么，知道你?们?要来，我一?大早就去买菜了。快快快，咱们?走，这都大中午了，肯定饿了。”
卫成被老丈人的“热情”搞得提心吊胆，连忙摇头婉拒道，“别别别，不用麻烦，我不饿。”
“咕咕……咕噜……”
“……”，一?时的寂静在?尴尬中无尽蔓延。
米朝忠张了张嘴，目光紧紧粘在?卫成不停响的肚子上，说道，“你?瞧瞧，这都肚子叫了，怎么不饿。快走，这都到家门口，还客气什么？”
说完，米朝忠悄悄瞟了不远处还在?的老张头一?眼，手上立马加大力道，用力拉了拉卫成。
感受手臂强劲力道的卫成一?默，偷偷瞄了眼身侧的米乐及周围偷笑的人，又低头瞪了瞪不争气丢人的肚子，心下?一?叹，脚下?一?动，跟随米朝忠往家走去。
同样感受到四处灼灼目光的米乐，听着周围清晰的议论和低笑，心里一?气，瞪了那膀大腰圆居然还挨不住饿的男人几眼，拉着卫大宝紧随而去。
……
桌上，冷不丁和彪形大汉共坐一?桌的韩丽芬三人，心头发虚地埋着脑袋，浑身拘谨地坐在?那儿，各有所思。
听米朝忠说真女婿是个强盗模样的韩丽芬，惊魂未定地盯着桌底：哎呦我的妈，这一?脸凶相还带刀疤，哪光是个普通强盗呀，肯定是个带头作恶的强盗头子！
不知道自家妹婿换了人的米自强，一?脸迷惑地再次偷瞄了眼：不对呀，那天?他随意瞟过一?眼，米乐她男人不是这身量，怎么几个月不见，突然魁梧这么多，长得还挺吓人！
清楚知道上次过来的不是这个男人的方永红，满心鄙夷地瞥过米乐：哼，她还以为这小姑子有多高尚呢，结果一?到城里，就把那乡下?男人给甩了，还带着孩子另嫁，也是挺有本事?的！不过，这男人长得挺狠挺可怕，对这两个便宜儿子倒挺好。
“爸爸，宝要吃肉，不吃菜。”坐在?父母中间的卫大宝，对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土豆丝的亲爹，不情愿地说道。
一?只手抱着二?儿子，要顾着喂大儿子，时不时还要抓紧填饱自己肚子的卫成，瞟了一?眼坐在?身旁凡事?不管的亲媳妇，心塞地给自家大儿子夹了一?块肉。
卫大宝看着碗里不符合他心目中肉肉标准的小肉肉，冲亲爹不开心道，“爸爸，宝不要这块肉肉，宝喜欢那块肉肉。”
“不都一?样，快吃饭。”卫成随眼一?瞧同一?个品种的红烧鸡肉，一?口回绝了他。
在?心里有明确肉肉好坏评判标准的卫大宝，一?听这敷衍的话，立刻不高兴了，他把碗里的肉用勺子舀到卫成碗里，拽了拽他的衣袖说，“爸爸，那块，那块。”
“啊……啊啊……”
原本在?怀里安安静静看爸爸吃饭的二?宝，也不知怎么，在?哥哥闹着要吃肉时，突然也跟着闹腾起来，拱来拱去去撞亲爹拿筷子的手，就是不想让他吃饭。
再一?次被儿子撞得菜差点没?塞到鼻孔里的卫成，放下?筷子，抱着二?宝晃了晃，以示安抚。
“爸爸，宝要那块，那块肉肉……”
听到大儿子诉求的卫成，立即拿起筷子，准备给他夹了那块肉。
可……筷子还没?伸出，吵人的孩童尖嗓音，在?耳边紧随嚷起，“啊啊啊……”
卫成郁闷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抱着目前比较棘手，极有可能会放声大哭的小儿子，哄了哄。
“爸爸，爸爸，爸爸……”，一?旁得不到回应的卫大宝，气愤地拉长了卫成的衣袖。
“啊啊啊啊……”
“爸爸，爸爸……”
分?身乏术，还搞得自己吃不到饭的卫成：“……”
他皱起粗眉，板起脸，冲一?旁吵得不行快要跳脚的卫大宝，严厉地呵道，“大宝，你?先等一?会儿，没?看到爸爸要哄弟弟吗？”
“爸爸，看到了。”
“？”
众人望了望抢话的“儿子”米大志，又瞧了瞧震惊的“爸爸”卫成：……
卫成身子一?震，傻眼地看向对面小脸惊惶的米大志，满眼无辜：……孩子，我不是你?爸爸啊！
亲爸米自强转过脸，看向自家目光不移紧盯着卫成，但?满眼都是惊恐畏惧，还时不时小身子抖两下?的儿子，满心无语：……这你?害怕人家，那也不用上赶着去认人家当爸啊，你?这样把亲爸我置于?何地？
从来没?有想过除了抢鸡蛋，米大志还会跟自己抢爸爸的卫大宝，气汹汹地一?拍桌子，眼睛横起，小脸一?凶，指着对方愤懑道，“宝的爸爸，不许你?抢，小心宝打你?！”
恐惧地盯着卫成一?举一?动的米大志，小脸紧皱起，仿佛没?听到般闭紧嘴，始终保持缄默。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说了个寂寞的卫大宝：……
“爸爸，你?吃你?吃，麻麻喂宝，吃完快回家，有人抢爸爸。”威胁不成，打算把自家抢手的老父亲带回家藏着的卫大宝，小手拍了拍亲爹的胳膊，急急提醒起来。
落了个轻松的卫成，心里偷乐，举起筷子，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对面紧盯着卫成的米大志，见他张大嘴巴好像要吃人，心里蓦地一?骇，痛苦绝望地大哭起来，“呜呜呜……爸爸，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默默收小了嘴巴的卫成，满心苦闷：……这孩子啥毛病啊，自己的爸爸不认识？咋老是管他叫爸？居然还说他吃人！
坐在?一?旁忍受许久的米乐，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孩童哭声，她扭过头，冲卫成看似平静地问道，“吃完了吗？”
如?此不含起伏和波澜的语调，让卫成心里咯噔一?下?，猛然一?慌。
他急忙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讪笑回道，“吃完了，吃完了……”
“吃完了就走吧，这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好好好。”卫成心里慌乱地点点头，抱着二?宝站起身，对今天?态度过份友好的一?家子告辞说，“既然这孩子被我吓哭了，我们?也不好再留，就先走了。”
达到目的的米朝忠站起身，笑容灿灿地将米乐一?家子送出门，看着出来探风声的老张头，有意说道，“既然你?们?有事?要忙，那下?次再来啊！”
“哼！”看出米朝忠故意做戏的老张头，轻轻一?哼，气哄哄地转过身离开。
出了门，米乐狠狠地掐了卫成一?把，咬牙切齿道，“回家再跟你?算账。”
揉了揉痛处的卫成，呲牙咧嘴地想着：……算账，算啥账？是因为他肚子咕咕叫了，还是别人叫他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