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里最近又热闹起来了啊！老卫,你儿子?这几天板车生意应该不错吧？这又有一批大学生过来上学了，他可以?大赚一笔呐。”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大爷，抚着特?地留的?花白胡子?,笑眯眯地对卫老大说道。
卫老大淡笑着摆摆手,没说话,整个人和前几个月初到这里时?大相径庭，显得大方从容不少。
经过好几个月的?熏陶和见识，卫老大身上的?老农气息淡去不少，浅眼一看，和周围土生土长的?城里老爷子?相比,根本没差多少。
他平静地喝了口茶，状似淡定地说，“我?儿子?他最近的?生意,也就比平常时?候好点，不过这两天忙得都是到大半夜才回来，等过了这阵就好了。”
“哈哈,瞧瞧你那得意的?样。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老哥几个，里头最有福气的?还是属你呐！家?庭和美，儿女?孝顺，儿子?在外头挣钱，儿媳上大学有补贴,平时?你就是带带大孙子?，到点回去吃饭，这日子?过得舒心呀。”
卫老大心里头骄傲地搂住身前的?卫大宝，但面上还是谦和说道，“老哥,你不也过得顺畅，手里头有退休工资，想咋样都成。”
老大爷皱眉地摆摆手，叹了口气说，“唉，像我?家?这一脑门子?的?官司，一个个的?，都惦记着我?手上的?存款，和你家?可是不能比哦！行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这马上天都要黑了，你再不回去，小心一会儿被揪着耳朵走啊！”
老大爷的?逗趣话一出，一旁坐着的?三两个大爷，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卫老大脸上一哂，站起身色厉荏苒道，“谁敢揪我?耳朵，真是反了她了！老哥，既然天色不早了，那咱们今天就散了吧。”
“哈哈哈……瞅瞅你那怂样，还说不怕！”
卫老大被笑得老脸一红，带着卫大宝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一些话来又赶忙回过头说，“老哥几个，刚才咱们说的?事，明天你们可一定要等我?啊！”
老大爷不耐烦地挥挥手，假装嫌弃地上下?瞅着卫老大，嘴里促狭道，“等你有什么用，你能从你家?母老虎手里要到钱呐？”
卫老大被大家?嘲笑的?也不生气，对几人扬了扬眉，笑呵呵地挤挤眼说，“明天我?就跟你们过去看看，要是你们耍得好，我?才买，要是不好，我?浪费那个钱干啥！”
老大爷眉毛一竖，指着卫老大离去的?背影，嘴里嘀咕，“嘿，瞧瞧让你精明的?！”
……
离家?不远处。
拉着卫大宝小手的?卫老大，慢慢踱步走着，他望着前方的?小洋房，忧愁地拧起眉，思索一瞬后，和孙子?商量起来，“大宝，一会儿回去，别打小报告告诉你奶，说我?明天要出去。还有，你明天就在家?陪弟弟玩，好不好？”
说话变得顺畅不少的?卫大宝，不乐意地摇了摇小脑袋，眼珠子?咕噜一转，和卫老大讲条件说，“不好，爷，你得带宝一起去玩，宝才不讲。”
卫老大停住脚步，蹲下?身子?，和大孙子?视线对齐，老脸上挤出层层叠叠的?笑褶，温言细语哄骗道，“大宝乖，爷爷明天先去看看，要是好玩的?话，爷下?次带你一起去。”
“不行，宝要明天去，爷你带宝去，宝不会告诉奶的?。”卫大宝想都不想地摇摇头，小手捧起卫老大的?老脸，笑嘻嘻地说。
看着不肯松口，始终要陪自己一起去的?大孙子?，卫老大心头一梗，握住开始挤压自己老脸的?两只小胖手，耐下?心讲道理说，“大宝，爷爷为啥这次不带你去呢？你听爷爷跟你讲。
你一跟在爷爷身边吧，你奶奶在家?就着急，恨不得半个小时?就来确认一下?你好不好。你这要是明天跟爷爷去了，你奶奶指不定会发?现呐！所以?，大宝，你明天乖乖自己在家?玩啊。”
卫大宝小脸上的?欢笑一顿，立马挣开卫老大握住自己的?手，不高兴地跺了跺脚说，“奶说了，让宝看着你点，你不老实，宝要回去告诉她。”
被孙子?一番话，惊掉大牙的?卫老大，“……”
说完，卫大宝小身子?一窜，直接跑进了家?门。
一个没拉住，就让孙子?溜回家?的?卫老大，望着自家?敞开的?院门，感觉心累极了。
客厅里。
卫大宝一回来就直奔杨大花而?去，拉着她的?裤腿，迫不及待地告状道，“奶，我?爷今天跟人约好了，明天要跟人出去玩，说是去花啥的?地方，还说要带钱呢！”
正在给自家?二孙子?换尿布的?杨大花，动作一滞，朝门外头张望了一下?，问他，“大宝，你爷呢？”
卫大宝回头瞧了瞧，指着刚刚跨进大门的?卫老大，激动地说，“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杨大花动作麻利地将二宝的?新尿布换上，咬牙切齿地转过身，眯起眼问老伴说，“卫老大，刚刚大宝跟我?说你明天要出去玩，去哪儿啊？还要带钱！”
卫老大低头瞧着对自己摇头晃脑得意的?大孙子?，心头气愤地指着他骂道，“卫大宝，你这嘴咋真就一点把门的?都没有，啥都回来瞎咧咧，以?后爷爷出去聊天，再也不带你了。”
杨大花看着还反过来责怪她好孙子?的?老伴，心头一怒，急忙把卫大宝护到怀里，冲着卫老大破口大骂起来。
“卫老大，我?看你真是心里没点数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是想造反呐！这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专门在外头吹牛皮，我?这又要带两个孙子?，又要给你洗衣做饭，剩下?的?时?间还要做酱料和卤料，我?我?我?……我?告诉你，你要是嫌过得太?舒服了，直接让卫成给你买张火车票，送你回去种地去！”
“……”
心头气不过的?杨大花，双手叉着腰，继续臭骂道，“卫老大，我?看你天生就是个贱骨头！刚过好日子?没两天，这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如今居然学会跟一群老头子?拿钱去找野花了，你是不是打算以?后还要跟我?分了，再生个儿子?啊！”
被骂得都傻了眼的?卫老大：啥……啥玩意儿？找野花！这大孙子?咋给她传的?话，咋还污蔑他名声?了呢？
卫老大低头瞪了眼乱说话的?卫大宝，只见他睁着清明童真的?双眸，一脸求知地盯着自己。
被看得心里头莫名发?虚的?卫老大，气急地一拍桌子?，冲着杨大花发?火道，“杨大花，我?告诉你，当着孩子?的?面，可别给我?胡说。我?这年纪还生屁个儿子?，亏你说得出口！再说，我?卫老大这辈子?，就没干过那种下?三滥不要脸的?事！”
“呵，你没干过，那卫成五岁的?时?候，你和村东头那小寡妇勾勾搭搭的?事，你当我?不知道啊？”
正巧走到门口的?米乐：“……”
“杨大花，你胡说八道，我?跟她清清白白！”
“我?呸！卫老大你就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货，当年要不是我?让卫成去叫你，你早跟人钻被窝里去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米乐，隐在门后，瞪大了惊奇的?双眼：……我?的?天，感情大笨熊当年，还挽救过他差点破碎的?家?庭！
“你，你……你血口喷人！”卫老大手指头颤啊颤地指着一脸无惧的?杨大花，愤怒地大吼出声?，“杨大花，我?还没说你跟以?前相看过的?男人拉拉扯扯呢！”
杨大花愠怒的?身子?一僵，踢了卫老大一脚说，“你这杀千刀的?，亏你说得出来，当初□□，你家?连根草都没得吃，要不是人家?送来半篓子?野菜，你那大儿子?，早就被饿死了！”
趴在大门边上，耳朵凑近听墙角的?米乐，惊讶地张大了嘴：……呦呵，又跟大熊有关呐！啧啧啧，没想到卫成，居然小小年纪，就搅活进了爹妈的?感情生活中！
“媳妇，你干啥呢？”
“啊！”
被吓得一抖的?米乐，捂着胸口转过身，瞪着今天突然回来特?别早的?卫成，又往里尴尬地瞟了瞟。
屋里听到动静的?老俩口，震惊地对视一眼，立刻歇下?嘴，急急往门外奔来。
杨大花心里忐忑地往米乐身边走了走，瞄了瞄极有可能听到他们公公婆婆风流事的?儿媳妇，一脸慌张地试探说，“那个……米乐，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咋都不进门呢？”
米乐摸了摸鼻头，对杨大花笑着打哈哈说，“那个，妈，我?才刚到门口呢，才准备进门卫成就大叫了一声?。”
“哦，才到门口啊！那行，那行……”，杨大花也不知道信没信地点点头，对米乐讪讪地笑了笑，站在一旁闭上了嘴。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和安静。
摩挲着衣摆，心里越想越羞赧的?杨大花，一脚踹向旁边的?粗壮大腿上，怒气冲冲地斥骂道，“你叫魂啊叫！自己家?门口有啥好叫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一点都没个当爹的?样！”
跟在后头心里同样羞死了的?卫老大，恼怒地补上说，“就是，大宝都是跟你这个爹不学好，卫成你一点都没做好带头榜样。”
米乐快速看了看一脸盛怒的?公婆，立即装作很生气地接上说，“没错，卫成，你要好好反思一下?了！刚才咋咋呼呼的?吓了我?一跳，一点都不稳重?。”
感觉自己冤死了的?卫成，委屈地挠了挠头，望着骂完自己后，相携走进去的?一家?人，满脸郁闷。
这都啥玩意儿啊！
咋都来骂他，他不就喊了自己媳妇一声?吗？又没干啥！
跟在杨大花身旁亦步亦趋进屋的?卫大宝，迷惑地蹙起小眉头，伸出小手拉了拉她的?衣服，朗声?问道，“奶，后来呢？我?爷钻被窝了吗？你大儿子?被饿死了吗？”
所有人：“……”
杨大花脚步一顿，连忙捂住那不管不顾问出声?的?小嘴，瞟了一眼转过脸去的?米乐，急躁地训道，“你爷钻啥被窝啊！你知道我?大儿子?是谁不？那是你爸，他饿死了，哪还有你？行了，别问了，快吃饭！”
被捂住小嘴的?卫大宝，怕怕地瞄了眼好狂躁的?亲奶奶，思索一瞬，乖乖地点了点头。
屋里的?米乐三人，齐齐在心头松了口气：呼……可算是圆过去了！
……
夜里，二楼卧室。
米乐坐在床上，看着旁边仰躺着发?呆的?卫成，推了推他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最近不都要十点才回来。”
卫成眼睛微闭，迅速睁开，猛地爬起坐到米乐旁边，抿了抿嘴说，“媳妇，我?打算再搞几辆板车，要是有门路的?话，我?想弄辆拖拉机。”
米乐满脸讶异地看向卫成，开口问道，“你不就和疯子?俩个人吗？哪用得了那么多板车？”
卫成回道，“我?有几个退伍的?战友，说在家?种地实在太?穷了，又赚不到几个钱，听说我?和疯子?在拉板车，打算和我?们一起出来干，争取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米乐听着一乐，调侃说道，“呦，你这拉板车还带组队的?，怎么，你这是又想给他们当队长了？”
“……”，卫成一噎，心里缓了缓，顺着自己思路继续说道，“媳妇，我?观察过了，也仔细思考过了，这拉板车绝对是有前途的?！如今国家?恢复高考了，以?后的?重?点应该会放在经济上，要不然你能被调剂到经济专业？所以?，我?要趁现在大家?都没想到拉板车时?，把自己的?队伍带起来，趁着这个好时?候，提前做准备。”
米乐脸上的?盈盈笑容一收，满目郑重?地看着能把她专业调剂，想到国家?可能会经济恢复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自豪又惊诧。
说了一通的?卫成，小心地看了眼没有任何反应的?米乐，以?为她没接受自己的?提议，遂又继续劝说道，“媳妇，我?先和他们一起拉板车，运运火车站的?行李。等我?们的?队伍壮大了，手头的?资金多了，我?就买个几辆大卡车，和之前运输部一样，我?也搞个南北运输，帮人运送货物。到时?候，钱肯定很多。”
米乐惊骇地看着不知何时?，心里居然有这等雄心壮志的?男人，沉默着久久无声?。
米乐不禁有些感叹：这人好敏锐，在不知未来经济形势走向如何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先人一步做出宏图和规划，着实让人佩服。
说完内心的?美好计划，但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卫成，抓了抓被子?，垂着脑袋，无措地说，“媳妇，你是大学生，在学校又是学经济的?，你觉得我?设想的?咋样？其?实，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也没事，我?自己也蛮不确定的?。
这国家?政策一会儿一变，说不定下?一秒连我?在火车站拉板车都不允许了呢！还有，我?和疯子?两个人在火车站拉还好，要是再多几个人，说不定我?们俩都赚不到啥钱了。唉，我?这两天想得果然有些不切实际了。”
还在满心惊叹的?米乐，一听到他居然说要放弃，立刻大喝一声?，神情激动制止道，“行，当然可行！这国家?既然恢复高考了，以?后的?政策肯定只会越变越好！还有这火车站的?人流量，你也不用担心，不说别的?，这回城知青就是一批大数量。
你想想，咱们有的?能通过高考回城了，其?他没考上的?能不心动？你没发?现，就最近，靠关系回城的?越来越多了吗？再说，以?后经济发?展起来了，来往返回的?人肯定特?别多，绝对是有赚头的?。再不济，你就让他们去别的?城市拉板车去。
所以?，卫成，你听我?的?，就干吧！只是你要想好了，你打算和你战友合伙，大家?共同出资一起经营。还是你自己出资购入所有车辆，像运输部那样给他们发?工资？”
听着米乐同意他的?想法?，卫成心里顿时?开心极了，可听到她后头说的?话，又瞬间迷蒙起来，他皱了皱眉，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他沉吟许久，久到米乐都想睡下?时?，忽然大声?说道，“媳妇，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出资占大头，他们占小头，我?给他们买板车，他们几个负责拉。大家?的?生意都是一个价，赚到的?钱集体上缴，我?扣除成本后，给他们算分成。等以?后做大了，我?再用运输部那套，给后来加入进来的?人开工资。现在和我?们一起干的?，都算元老，以?后可以?一起按资金分成。”
米乐惊喜地看着脑瓜子?好灵活，特?别有想法?的?卫成，凑上前欢喜地揉了揉他的?大脸说，“你好聪明能干啊，就按你自己想法?去干，想好了做个预算，到我?这边拿钱。”
卫成被夸得心花怒放，心头愉悦地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笑后，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正好看到他那二儿子?已经醒来，不吵不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卫成脸上的?灿烂笑容一僵，伸手抱起自家?没什么多余表情在啃手的?二宝，和米乐偷摸嘀咕道，“媳妇，我?咋觉得咱家?二宝有点毛病啊？这他哥哥那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会叫爸爸妈妈了，他这还一个字都不会说。平常也是，饿了拉了也不哭，就哼哼，只有被他哥打了才会嚎两声?。媳妇你说，二宝他这脑子?，不会是有啥毛病吧？”
米乐听了一怒，“啪”地打了卫成后背一下?，从他怀里抢到儿子?，气闷骂道，“你才脑子?有毛病呢！这小孩子?本来就是有的?说话早，有的?说话晚。二宝他哪里像有问题了？他安安静静的?脾气多好，一点都不吵人，带着省心。你以?为都要像你大儿子?那样，嘴碎烦人才是正常的?吗？”
卫成心塞地往后挪了挪，小声?嘟哝说，“我?这不是担心孩子?，是不是有啥咱没注意的?小毛病吗？”
“我?看就是你有毛病。睡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