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你?好,我又来拿酱料了。”周小云笑盈盈地对来开门的杨大花打招呼道。
杨大花特意瞅了眼周小云车后座那空荡荡的筐子,眉开眼笑地带人往里,边走边说道,“小云呐,今天又卖完了?”
周小云推着车子,同样一脸开怀地说,“没错,现在天冷,酱料和卤料能放得住,那些人都买好多回去。婶子,我估计等要过?年的时候,咱们的生意还要好呢,现在可得抓紧时间多做点。”
知道做酱料和卤料能赚大钱的杨大花,满面春风地乐呵道,“知道,知道,我这就抓紧多做点,争取趁着过?年,咱们再赚一笔大的!”
周小云微笑着点点头,停下车子,看?了眼安静的院子,奇怪地问杨大花,“婶子,大宝呢,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在院里玩?”
杨大花神色匆匆地领着周小云,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快速地说,“大宝他干爸今天出院,卫成带他去帮忙了,也省得他在家吵他妈妈看?书。”
“咦,米乐在家啊?”
杨大花掀开锅,手脚麻利地把才做好的酱料和卤料装瓶,嘴里不落空地说道,“嗯,在家,看?书呢!明天要高考了,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看书了,连饭都是我给她端进屋的。”
周小云配合着杨大花一起打包,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米乐可真努力,婶子你?也真好,真是难得能看见你?这样的好婆婆。”
杨大花被夸得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我这可都是凭良心做事?,我家米乐孝顺,我也做不出那等恶婆婆事?。”
“那是你们有缘,并且人都好,所以家庭和睦,万事?如意。”
杨大花被好听话哄得高兴极了,眼睛弯弯只露出两条缝,她哈哈直笑,笑了好一阵儿,才收起笑声,对周小云真诚地建议说,“小云啊,其实婶子觉得,你?也应该去报个名参加高考的,这可是个难得好机会啊,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谁知道国家以后还考不考了?”
周小云洋溢着欢笑的脸一顿,扬起的嘴角慢慢收回,整个屋子慢慢沉寂下来。
不过?瞬息,周小云重新扬起笑容,看?着杨大花认真说道,“婶子,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少了两个壮劳力,只有我和我妈撑着这个家。虽然政府赔了些钱,我这几个月又赚了些,但要是我去上大学的话,一走几年,到时候家里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杨大花听着周小云的话,在脑中琢磨了一圈,一想的确是:这姑娘命苦,死了亲爹亲哥,还?要供养一个小侄子,压力不可谓不大!要是她抛下俩人去上学了,还?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在家能苦成啥样呢!
想到这儿,杨大花不由叹息一声,满目怜惜地瞅了眼微微淡笑的周小云,沉默地继续手里动作。
……
医院里。
瘦了一大圈的葛丰坐在病床上,眼里含笑地看着几个人在他周围忙个不停,收拾东西。
过?来说是帮忙,其实是捣乱的卫大宝,在几个忙得不行的人身边蹦来蹦去,着实碍手碍脚得很。
看?着自己刚打包好的东西,再一次被自家儿子给弄得一团糟,卫成心中自从得知兄弟康复出院的好心情,再也抵挡不住被儿子弄得暴躁的怒火了。
他拎起在自己身边又笑又跳的儿子,对着小屁股,“啪啪”,拍了两个大巴掌。
被打得猝不及防的卫大宝,小身子一愣,立即皱起一张小脸,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瞪着两只愤怒的大眼,对自家莫名其妙打人的老父亲,发出了不满的质问:爸爸,你?为啥打宝?
卫成盯着居然还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儿子,直接提起他的衣领,把他揪着放到床上,板起脸教训道,“卫骏宸,干啥?你?在这里捣乱,爸爸还不能打你?了?”
卫大宝瞧着真的生了气的亲爹,又瞅了眼和自己并排而坐的葛丰,连忙往他身后躲了躲,仿佛有了依靠地叫嚷起来,“爸爸坏,宝帮忙,还?打宝,宝要回去,告诉麻麻,让她打你?!”
“……”,卫成轻哼一声,不在意地转回身去,轻描淡写地说,“行啊,你?回去告诉你?妈,就说我打你?了,你?看?她现在有没有功夫搭理你?!”
已经好长时间没怎么跟妈妈互动玩闹的卫大宝,默默地缩了缩小身子,委委屈屈地躲在葛丰身后一言不发。
葛丰扭过头,看?着有小情绪的卫大宝,噗嚇一笑,摸了摸他的圆润小脑袋,对屋里人感慨道,“没想到我这睡了一觉起来,这大宝都长这么大了,小脑瓜子也比以前灵活多了,可真是岁月无情,时光不饶人啊!”
自从知道葛丰身体没啥大碍,心口的大石头彻底落下的卫成,立刻条件反射地奚弄道,“是啊,可真够无情的,要是岁月的心再狠点,说不定你?都可以和我家大宝一块娶媳妇了!”
被阴阳怪气得无话可说的葛丰:……
一瞧自家老父亲不打自己了,迅速满血复活的卫大宝,利落地爬起身,趴在葛丰背上,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你?啥时候,娶媳妇?请宝吗?”
葛丰闻言一怔,偷瞄了梁英一眼,转而哈哈大笑,故意扬高声音说,“快了,干爸结婚肯定请大宝去。”
卫大宝也跟着笑了起来,小眼睛一眯,咧嘴露出一口小奶牙,顺带着流了一道口水。
卫大宝低头瞧着自己流下来的口水,用小手擦了一下下巴,然后直接涂在了葛丰身上,一脸不在意地讨好说,“宝给你?滚床,要发包包。”
葛丰扭头瞧着自己刚被擦了口水的肩膀,深吸一口气,眼不见为净地撇开视线,看?向卫成问道,“大宝说的啥啊?啥包包?”
卫成将刚刚被儿子弄乱的行李包重新打好结,瞟了眼一脸小心思的儿子,解释说道,“他的意思就是,等你?结婚,他去给你?滚床,你?要给他发红包。”
葛丰一听这话就笑开了,嘴角挂到耳朵边,紧紧搂着卫大宝,连连点头应声道,“这成,这绝对没问题!哎呀,我家大宝可真聪明,咋还?知道结婚滚床,给红包?”
卫成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对着好兄弟有意炫耀道,“这小胖子,因为养得白白胖胖,一脸福气相,胡同附近有户人家娶媳妇,特地上门来请他过?去帮忙滚个床,我妈带他去了,得了个大红包回来。”
知道自己又要有红包的卫大宝,小脑袋一缩,小眼睛一眯,侧靠在葛丰怀里,笑得像个偷腥的小猫,兴高采烈地扳着小指头嘟囔道,“给包包,买肉肉,大宝吃,妈妈吃,奶奶吃,不给爸爸……”
“哈哈哈……”
脸上得意笑容一僵,快被儿子气死了的卫成,听着耳边幸灾乐祸的大笑声,心头羞恼地瞪着不给他面的儿子,放狠话道,“卫骏宸,爸爸以后买的肉你?也别吃!”
“……”,卫大宝一听,立马坐直身,放下小手指头,小脸精明地改口道,“给包包,买肉肉,大宝吃,妈妈吃,奶奶吃,爸爸也吃!爸爸的肉,宝也吃!”
“哈哈哈……队长,你?儿子和你?换肉吃呢!”
被葛丰笑得脸红的卫成:……臭小子,这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行了,都别闹了,东西差不多了,可以走了。”梁英一脸好笑地直起腰,快速敛去笑容,目光嫌弃地瞪着还?在傻笑不止的葛丰警告道。
葛丰被那一眼瞪得,笑声逐渐降低,最后弱弱地笑了一声,彻底没了声音。
……
暮色降临,一天都闷在屋里看?书的米乐,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打算出去透会气。
忽然,肚子猛地一痛,接着一阵紧绷感传来。
有过?一次生产经验的米乐,两眼震惊地盯着自己高耸的肚皮,恐慌忧惧在心底无尽蔓延。
她两手用力地撑住桌面,额头冒汗地忍着疼痛。
缓了一小会儿,等那阵突如其来的宫缩痛消失后,米乐心慌意乱地扶着桌子,两腿发抖地挪到椅子旁坐下,两眼无措地盯着自己已经开始宫缩的肚子,焦炙和不安席卷了整个内心。
米乐两只手用力地攥紧椅子扶手,抓到手指头苍白失色也不肯松开,她眼睛愣愣地盯着某一处虚无,心底各种声音嘈杂纷起,让她更为纠结。
一种声音告诉她:不要胡闹,自己已经开始宫缩痛了,说明就在这几天要生了。如果她明天去参加考试,不凑巧在考场上破了水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痛下决心放弃高考,另一种声音立刻反驳上来:不行,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宫缩到临产时间不定,说不定孩子还?要过?几天才会生,她不一定会那么不凑巧的明后两天生产……
似乎想到什么,米乐突然收回视线,手忙脚乱地掀开衣袖,双目紧紧地盯着手表。
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只有微弱的呼吸声环绕在周围,以及手表轻脆的“嘀嗒”声,在屋内有规律地响动。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米乐摸着没有再紧绷的肚子,缓缓呼了口气。
她放下带有手表的左手,眉头依然紧蹙,心中的忧愁烦扰不解半分?,天人交战的脑中,各色画面交替出现。
渐渐地,画面时间变得久远,定格在了她先前与王淑梅交谈的时刻。
米乐心中顿时回荡起当时的雄心壮志与势不可挡,她那颗混乱纠葛的心忽地安定下来,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目标与坚定。
米乐缓缓吐出口浊气,低头温柔地看向肚子,带有力量地轻轻道,“二宝,你?乖乖听话,再等两天,让妈妈考完试,咱们再出生,好不好啊?”
话音一落,肚子里的孩子踢了米乐一脚,好似在回复她。
米乐眼眸里绽放出一抹柔和的光,她双眼含笑地抚着肚子,另一只手打开课本,平静地复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