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质问卫成

与米乐两人相隔甚远的卫成一家,陈桂花拎着四口人的饭菜来了。

卫老大和卫业迫不及待地拿起碗里的窝窝头吃了起来,卫成忙碌了一个早上,此刻也早就饥肠辘辘,他正准备伸手去拿窝头,被他妈杨大花一巴掌打了下去。

卫成莫名其妙地看着板着一张黑脸瞪他的杨大花,“妈,你干嘛呢?打我手干啥?”

杨大花憋了一肚子气,她狠狠地瞪着卫成,左右看了看,在所有人的不解中,一把拉过卫成走远,躲过其他人的视线,在一棵大树后停留。

杨大花抬头望着眼前高大健壮,魁梧凶悍的卫成,皱起老脸冷冰冰地说,“你,对那个米乐真有想头?”

卫成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地张口问,“妈,谁是米乐啊?”

“你装什么呢!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是男人就痛快点!”杨大花粗壮的食指冲着卫成鼻尖,一脸气极。

这该死的玩意儿,到现在还不肯承认!

卫成脑袋更加迷糊了,这说着说着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他咋不是男人了?

“妈,我真不认识啥米乐,我现在不想成家,你可别再给我胡乱介绍对象了。”

杨大花那指着卫成的手稳不住了:这,这人居然还倒打一耙了!

杨大花喘着大粗气,气不过直接上手开始掐打卫成,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道,“你个混账东西,还怪到我头上来了!你要不要点脸呐,自己对人家有想法,现在却不肯承认了,你真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卫成被杨大花打得连连后退,粗壮的两条手臂慌忙地挡着,听到他妈说的话,脑袋更是懵懵的:这都啥事儿啊!他可从来没和哪个姑娘处过对象,怎么就抛妻弃子了!这哪来的妻,哪来的子?

卫成一把抓住杨大花的两只手,压制住她,拧着粗黑浓眉生气地说,“妈,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米乐,她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杨大花:“……”,连个姑娘手都没牵过的人,居然想到孩子身上去了,你想的倒是挺美!

杨大花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声啐道,“你不认识她,那你还和人女知青靠那么近?卫成,没发现你这么流氓啊!”

“我……”,卫成这才回悟过来:原来,那个女知青叫米乐啊!

卫成不自在地咳了咳,他放开抓住杨大花的手,侧过身子避开她的视线,有些回避道,“妈,我对她没想头,你可别坏人家知青名声。”

杨大花拧起眉不信,她大跨一步走到卫成面前,见卫成抬高头不让自己看他,杨大花一下跳起来揪住卫成的衣领,逼迫他低下头。

卫成被大力扯着衣服,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连带着杨大花也摔倒了。

杨大花稳下脚步后,仔细打量着卫成的脸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她无趣地松开手,认真地问他,“你对人家没意思,那你上午和她凑那么近干啥,?”

“妈,上午我是在教她捆麦草。”

“呦,没看出来啊,你卫成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呢!”杨大花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

有些羞恼的卫成:……怎么那么嘲讽自己儿子呢!

“妈,我饿了,吃饭去了,您也快点。”卫成不想和他妈再纠缠这个问题了,急匆匆地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身后的杨大花盯着有些躲闪的卫成,心中有数:这混账玩意儿,哪像是她杨大花生的,连喜欢个姑娘都不敢承认,真是白长那么大个!

卫成和杨大花先后回到大树底下,已经吃完倚靠在树干休息的卫业,好奇地问卫成,“大哥,妈喊你干嘛去了,这么久?”

卫成拿起一个还有些温热的窝窝头,咬了一口后说,“没事,就是有点事情问我,不是啥大事。”

卫业看着他大哥狼吞虎咽的模样,那脸上的刀疤随着他的咀嚼上下蠕动,好似活了起来,吓人的很。

卫业立马撇开视线,在心里嘀咕道:这没啥大事,是什么事啊?

……

中午,大家只休息了二十分钟,就继续开始收粮了。

米乐和卫成仍被安排着一个捆,一个挑,相互协作,一起干活。

天上的大太阳实在热人的很,尤其是现在大中午的,温度达到最高点。

米乐抬头抹了把热汗,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开始往前头挪去。

这带着个小板凳,其实是个累赘。

这捆麦的人要紧紧跟在割粮队伍后面,等他们一割下来,身后和他们相距不远的米乐等人,就要赶快把这割下来的麦草捆好打结,让挑麦的人过来挑到晾谷场旁边,那儿有专人在脱粒,一脱好粒,立马送到晾谷场晾晒,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容不得半点拖拉。

其他有些捆麦的人蹲累了,都是直接一屁股坐在麦田里,手里不停歇地继续捆麦。

不过米乐嫌那地里的硬泥块硌屁股,所以她捆到哪儿,那小媳妇留下的小板凳就带到哪儿。

在卫成教的打结方法加成下,米乐把麦子捆得是又快又好,那一直挪着小板凳也不耽误功夫。

米乐觉得,她真的要谢谢那个热心肠的好人!

而“好心肠”的卫成却有些躲避:……别,别坏了你的清白!

第一天夏忙就在大家的辛苦劳作中,不知不觉度过。

趁着慕色,卫铁柱正在做这一整天的总结,他洪亮的嗓音传遍田野地头。

“今天,是我们夏忙的第一天,大家都很卖力,这很不错!但是还是有个别同志,在磨洋工说闲话,干嘛?这是在上工,不是你家炕头上!想要偷懒的,年底分粮的时候就等着饿肚皮吧。

在这里呢,我要重点表扬一下咱们大队干活积极的两个人,一个是咱们村的出息娃儿卫成,另一个就是新来的知青米乐同志。

这俩人配合默契,干的活抵得上人家三个壮劳力,大家都要向他们学习,不要想着偷奸耍滑。好了,我的话讲完了,下工!”

卫铁柱扶着弯了一天都直不起来的老腰,慢悠悠地走了,同样劳作了一天的他,那身形比以往更加佝偻了,一下子看似老了十岁。

米乐在某些满肚子酸意的知青酸话中,激昂得像个斗胜的大公鸡,仰首阔步地回到知青点。她,果然可以的!

散了会,杨大花避开以往一起边闲聊边回家的一伙妇人,一只手紧紧揪着卫成不放,像撵鸭子似的时刻紧跟在卫成身旁,不让他有机会和别人说话。

那些路上看见的村人们奇怪地打着招呼,“婶儿,你这是干啥呢,把我卫成哥拉得死死的,怎么你还怕他跑了啊!”

杨大花对那些人勉强一笑,不住点头连连说道,“啊啊,嗯……这卫成好久没回来了,想他了。”

“哈哈,卫成哥你以后可要多回来啊。看你把我婶儿想的,一刻都不能丢了你。”

被拽得跌跌撞撞,步履踉跄的卫成:……他妈是想他吗?分明是在看着他!

回到家的两人没有进院门,杨大花把卫成一把拉到墙角躲着说话,当然主要都是杨大花在说。

“卫成,你真对人家知青没想头?我告诉你啊,这你今天不承认,以后你再说要娶人家,我可不答应了。”

卫成皱着眉,心里头有些急躁,他妈怎么就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呢?他今天才见了人家知青第三面,哪那么快有想法,这不真成流氓了吗?

“妈,人家小姑娘孤身一人来这乡下不容易,这没有影的事,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别坏了人家知青的名声!”

“嘿,我问你对人家知青有没有想法,你和我扯这个干嘛!你快说,到底有没有?”

卫成气闷地从他妈身旁走过,丢下一句,“没有!”就迈着宽大的步子进了院门,留下杨大花一人站在院外,喜不自胜。

行啊,不管你有没有,你今天没承认,那就是没有了。以后你想娶她,我告诉你,没门!

杨大花那黑了一天的脸舒展了,心底的阴霾也顿时无影无踪,被卫成“没有”两个字给驱散了。

她大跨步喜滋滋地走着,那粗壮腰上一颤一颤的肥肉,彰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

第二天,卫成因为运输部里有出车任务,一大清早,他便早早出门了。

今天卫成没有上工,卫铁柱就让米乐还是去割麦子,让那个嫩生的小媳妇回来继续捆麦草。

米乐拎着镰刀,摸了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皮,忧心地叹了口气:这昨天干得太猛了,虽然公分喜人,但同样也花费了大力气。

果然,夏忙双抢诚不欺人,这累人的连个手都抬不起,现在她都已经感觉没有力气了,这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米乐无力地割了一把麦子,望着头顶上的火热太阳,心里估摸着时间,这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吧!大队长怎么还不喊下工呢?

“咚咚咚”,昭示着下工吃饭的铜锣声响起,米乐飞快地扔下手里的镰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嗖”的一声蹿出去老远,只留下耳边镰刀落地的声响。

还在抹汗捶腰的人们:……刚刚那儿站着一个人吗?

迅速跑到树荫底下的米乐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拿着筷子,就着她早上拿她们剩的唯一一点肉渣,和切碎的野菜一起炒的咸菜,飞快地咀嚼着,等大部队人赶上后,米乐已经吃了大半了。

比村民到来更晚,坚决不做饿死鬼投胎的知青们,望着已经吃饱抹嘴的米乐,有些无言:这人,真是在不断刷新他们的认识。她怎么能每次都做些让人鄙夷,却对她自身有利的事呢?关键还让大队长对她青眼有加,真是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