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米乐躺在炕上,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和这群人分锅。
米乐并非真的人事不通,她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吴爱红等人在这里知青多年了,和村民关系比她这个来了一天的知青要好的多,遇到事情别人肯定帮他们。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么事,也只能依靠这些和她同种身份的知青帮忙。
现在提分锅还太早,至少要等她把这里一切都摸熟了再说。或许,可以让他们自己提出来。
米乐扯着炕上的铺盖左右翻滚,觉得心烦极了。
外面堂屋里的声音渐渐停止了,米乐趴在炕上估摸着所有人都吃完了,她利索地爬下炕,走进厨房,重新把那碗凉透了的疙瘩汤加工一下,稍稍能入口后囫囵吞了起来。
……
第二天,米乐全副武装,戴好连夜赶制的袖套,脖子上也用块不用的旧毛巾裹着,雄赳赳气昂昂地继续投入割麦大业中。
方立国三人经过昨天被麦芒折磨后,今天也是上上下下都包裹全了,和昨天相比,他们拿镰刀的姿势都专业不少。
今天,卫铁柱派了一个种田的好手来教他们如何割麦子捆麦草。
那个高个汉子只简单讲了一遍,也不管这四个知青有没有听懂,就火烧屁股地离开了。
留下米乐四人沉默地站在田里,手里变扭地握着镰刀,不停地调整割麦子的手法,时不时互相交流一下如何才能更好更快更省力。
回到大部队的高个汉子对卫铁柱说了一声,就奔到自己负责的那片地里开始干活。
卫铁柱走到他身边问他,“你都把那些城里娃娃教明白没?”
汉子点点头,“我都跟他们说过了,他们都是文化人,聪明,这种田有啥难的,他们肯定一听就懂。”
卫铁柱想了想也是,于是真觉得米乐他们会了,放下心来继续干活去了。
不远处的杨大花看着才过来上工的高大汉子,对旁边的卫铁柱媳妇田婶子说,“田嫂子,大队长让卫大力干嘛去了?”
田婶子和杨大花一群劳动妇女都在拔前面人割油菜留下的根桩。
这几天,卫家村已经开始组织全面收割油菜。如今油菜都黄了,再长下去油菜籽会落到土里,而且过几天就要割麦子了。
趁着这几天,把油菜收了晒在晾谷场,等油菜籽收好后就可以全心全意双抢了。
田婶子抬头望着卫□□的方向,手里拔油菜桩的动作不停,“这不是又来了知青嘛,不会干活,气得我当家的找大力去教他们。”
杨大花扯着嗓门惊呼,“咋,又来知青了?”
田婶子收回眼神,继续不停歇地干活,“你不知道?来了两天了。”
“我还真不知道,这两天家里头忙,我们这儿都来了有二十几个知青了吧。”杨大花咂咂嘴感叹。
“可不是,听说啊这知青点里也不太平,谁说城里人素质高,我看还比不上我们乡下人呢。”杨大花的邻居王婶子挤挤眼,瞅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干活的知青们嘲笑道。
杨大花和周围其他人立马来了精神,“怎么了,你快给我们讲讲。”
王婶子坐在田埂上歇了歇,开始讲了,“我昨天中午路过知青点的时候,那里面是又吼又叫的,我估计那里面正在吵架呢。”
听了王婶子话,那群也坐在田埂上歇脚的劳动妇女齐齐拍拍屁股上的灰,继续到田里干活去了。
这是什么稀奇事啊,这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这乡下哪家不是三天两头吵个架的,她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王大嫂见所有人都走了,她连忙拍拍屁股也跟了上去,这一群人还可以说是休息一下,要是她一个人坐着被大队长或是计分员看到,可是要扣公分的。
回到地里,一群人就着刚刚那个知青的话题一边干活一边聊着。
“我儿媳妇娘家那边一个本家堂弟,前两年不是娶了个知青当媳妇嘛,你们猜怎么着,那个知青勾搭上一个城里的鳏夫,跟人跑了。”
“哎呦,我就知道那些个知青不是好的,没人愿意和我们乡下人好好过日子。”杨大花义愤填膺,仿佛抛弃的是她儿子。
“可不是,家里有没成家的,不管儿子闺女都得看紧了,别让那些知青勾去了魂。”田婶子也是很生气,虽然她男人一直说要照顾好这些城里娃,不要排挤他们,但她心里终归是从小看到大的娃更亲近。
王婶子对着杨大花开玩笑说,“大花,你家卫成还不成家,不会真是看上了哪个知青没敢说吧?”
杨大花听了立马火冒三丈,扬着眉毛,恶声恶气地说,“要是卫成真要和知青结婚,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王婶子一看杨大花真生气了,闭上嘴不敢再开玩笑了。
有爱挑事又嫉妒杨大花家卫成工作好的人抓住这个机会,看似调侃其实阴阳怪气地说。
“杨大花,你家卫成破了相,就算他有个城里运输部的工作,但这十里八村的姑娘都不肯嫁给他,你不找个知青当儿媳妇,怕是这辈子都抱不了孙子喽!”
“张大脚,我撕了你的嘴。”杨大花这辈子的痛脚一个是她大儿子卫成娶不上媳妇,还有一个就是一直没孙子。
她一听这话那还得了,立马站起身来扑了过去,一把薅住张大脚的头发,想要撕她的嘴。
其他人大声惊呼,连忙上前分开俩人,杨大花的妯娌李巧妹暗地里拉偏架,趁人不注意拧了张大脚好几下。
不远处的大队长闻讯赶来,迈着大跨步一把分开了仍在扭打的俩人。
两人见是大队长来了,也不敢动手了,各自站在一边,等着大队长处理公道。
卫铁柱皱得脸上的褶子层层叠起,他看着头发四散,脸上淤青的两个人,烦躁地叹了口气,破口大骂:“都吃饱了没事干吗?闲得发慌多干点活,整天就知道惹事生非,两个人扣半天公分。”
说完,卫铁柱眼睛不再看向唯唯诺诺的俩人,对自己媳妇田婶子语气不好地说,“你去把她们两个的男人叫过来,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对妇女主任说一声,让她下工了去教育一下,一天天的净不干人事。”
“走走走,看什么看,都不要公分了!”卫铁柱转过身,怒气冲冲地驱赶来这里看热闹的一伙人,迈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不远处听到打斗的知青们没有跟着村民们一起上前看热闹,多年的乡下生活让他们知道,这群乡下人再怎么斗,两个人再怎么吵,都不会乐意知青看他们笑话。
卫铁柱一离开,两个人立马原形毕露,狠狠地瞪着对方,剑拔弩张地想要再打一架。
杨大花披头散发,脸颊上带着几道挠痕,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呸。”
张大脚揉了揉自己被扯得掉了一撮头发的头皮,鼻青脸肿地瞪着杨大花,满心不忿地指着杨大花和李巧妹俩个,“好你个杨大花,两妯娌一块欺负我,李巧妹你还暗地里掐我,看我男人来了,不把卫老大揍一顿。”
杨大花大笑起来,“哈哈,就你男人那瘦的和麻杆似的,还想打我家男人,别俩口子一块趴窝里。”
“你……”张大脚一听撸了撸袖子,还想继续干架。
被田婶子拦住,她厉声喝道,“怎么,还想让我家男人把你们男人的公分扣了!”
比男人比不过的杨大花和张大脚,撇撇嘴不说话了,相看两厌,又同时转过身去背对着背,谁也不想看到谁。
很快,卫老大和张大脚男人哥俩好的一起过来了,勾肩搭背的,把杨大花张大脚俩人气得半死,甩着脸带着怒气地走在前头回去了。
卫老大和张大脚男人互相笑了笑,张大脚男人拍了拍卫老大肩膀说,“老哥,对不住了,家里的不懂事,替我给嫂子说声抱歉。”
卫老大连忙说,“哪里的话,该是我对弟妹说声不好意思,你嫂子平常做事比较冲动,你别介意。”
“哈哈,不会不会。”
于是,一场由知青引起的闹剧就在两个男人的互相理解中看似圆满解决,可对于他们媳妇是如何想,他们就左右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