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晴日。
天气很好,空气都透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
陆见微又是被殷诀清喊醒,她坐在床上,还有些微的头疼。
可能是这?两天睡了?太?多时间,她每次醒来思维都有些停顿,反应好一会儿才开始想自己?打算做什么。
殷诀清从门外走进来就看到她正小心地穿着鞋,他很快走进,低声道:“一会儿我抱你上马车,脚上的伤还没好。”
陆见微又收回脚,低声回:“哦,好。”
殷诀清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低头在她的发顶吻了?吻,“抱你去梳洗,好不好?”
陆见微并没有多少抗拒,或者说,她本来也没想过要抗拒。
“好啊。”
殷诀清低眸,唇角勾起?一个笑,将她从床上抱起?来到梳妆台前。
陆见微看着镜子上自己?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恍惚,扭头看着殷诀清在水盆中浸湿柔布,又收回目光神思不属地发呆。
这?段时间她总是不愿意想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情也就得过且过地算了?。
不愿意深究,也不想让自己?活得太?累。
总觉得活着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何必想太?多徒增不快。
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状态,只是默默地陪着她,昨日她那样?将他的朋友送出去,他也不曾说什么。
他为她做这?些的动作那么熟练,与她见到他第一面?时候的样?子相距甚远。
陆见微眨眨眼,听到殷诀清到声音,“闭眼。”
陆见微仰头闭上眼,等着殷诀清给自己?擦脸。
等他顺利编好一个发髻,陆见微再次伸开手,“去院子里。”
殷诀清失笑一瞬,将她抱起?来。
院子里的阳光很好,陆见微慵懒地眯了?眯眼。
淤一把?早餐送进来,摆在桌子上后,又退了?出去。
殷诀清坐在她面?前,将粥和勺子摆在她面?前,“吃吧。”
陆见微低声:“嗯。”
她手上的伤只是不能碰水,但是吃个饭还是没问题的,何况只是喝粥,也用不了?多少力气。
喝完粥,又吃了?一个小包子,她放下?了?勺子。
殷诀清问:“不再吃点吗?”
陆见微摇头,“饱了?。”
殷诀清点头,“好。”
淤一又走进来收拾了?桌子,回来禀告:“公?子,温公?子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我们现?在启程吗?”
殷诀清低声:“嗯。”
他抬手抱起?陆见微,带着她走进马车。
陆见微进入马车,四下?看了?看,“这?里的马车都是这?样?的么?”
殷诀清低低笑出声,眉眼洋溢着愉悦,心情颇好,“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人用罢了?。”
陆见微点点头,没了?探究的欲望,安静地坐在马车里。
马车一共三侧可以?坐人,陆见微坐在了?进入马车的右手边,殷诀清的位置正对着马车的车帘,看着陆见微又一次出神的模样?,问:“想吃点什么吗?”
陆见微缓慢地转过头,问:“有什么吃的?”
殷诀清拉开马车内的桌子,指了?指里面?的一些零嘴,“昨天买了?这?些。”
陆见微点点头,“好。”
她应着,却并不动作,也没有多大?因为看到这?些东西的惊喜。
殷诀清一只手穿过她的头发,眉眼覆盖了?层薄薄的阴霾,“不喜欢么?”
“怎么会?”陆见微似乎有些奇怪他这?么问,稍微皱了?皱眉,略有些苦恼道,“我没有这?么想,只是现?在不太?想吃东西。”
殷诀清合上了?桌子,“嗯”了?下?,“那你想吃就告诉我。”
陆见微再次点头,“好。”
这?一路上,陆见微几乎都是这?个状态,并不过多要求,但是殷诀清只要问什么,她也会回答。
全然?坦荡,并不热切。
殷诀清也由着她,并不要求什么,甚至除了?那天晚上吻过她的唇,再只会偶尔吻她的额头,要么便任由她坐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也不寻求亲近。
一连十日终于行?到毓城。
马车进入毓城后,直入别?庄,并不做太?多停留。
殷诀清坐在马车内,看着陆见微安静地靠在车壁上睡得酣熟,眉眼略过温柔笑意。
马车外,温恭朝掀开帘子,“怎么不下?来?”
殷诀清朝他轻飘飘瞥了?一眼,温恭朝立刻收了?声音。
即使这?样?,陆见微也幽幽转醒,看了?看殷诀清,问:“到了?吗?”
刚睡醒,她面?庞还有些疲态,声音也多了?几分沙哑。
她手上脚上的伤口都已经好了?,此时听到殷诀清说话,优雅地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呵欠。
“嗯。”
殷诀清应声,掀开了?车帘,先一步从马车往外走。
陆见微跟在他后面?,扶着他的手走下?去。
虞今这?几日身体?不怎么好,走路腿还会抽筋,已经被孔颐真扶进去了?。
陆见微对这?些并不好奇。
不好奇为什么虞今并没有成婚有孩子,温恭朝和孔颐真成婚了?却没有。
也不好奇即将到京城会见到的人。
殷诀清走在她身边,一只手牵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两日再启程。”
陆见微眨眼,点头,“好。”
抬手揉了?揉陆见微的头,殷诀清唇间溢出低低的叹息。
陆见微睫毛颤了?颤,并没有说话。
“今晚想吃什么?”
殷诀清问。
陆见微低着头,“唔”了?声,慢吞吞回答:“都可以?。”
温恭朝在两人身边走了?一会儿,最后选择快步走进庭院。
八月底,天气已经很热。
此刻是黄昏,天边有大?片的火烧云,照得整个世界如幻境般。
陆见微回头,看着远处,静静感受着风从自己?的身体?吹过。
殷诀清站在旁边,侧着头看她。
“吹寒公?子。”
她突然?开口。
听到这?个称呼,殷诀清怔了?怔。
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叫他了?。
——有多久?
——久到他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都产生了?恍惚。
殷诀清低眸,唇角携着笑,低低应:“嗯。”
陆见微转过头,风吹得头发扰乱她的面?庞,被殷诀清用手拨在耳后。
随后,她用很轻,很静,被风吹得飘忽不定的声音问:“你很爱陆见微吧。”
殷诀清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下?一句话。
陆见微唇角弯了?弯,笑得甜美,“你为什么爱她呢?”
“我......”殷诀清就要开口。
陆见微一只手放在殷诀清唇前,弯着眼睛继续道:“让我说。”
殷诀清盯着她。
“你会在一个人喜欢你之前喜欢上她么?你不会。以?己?度人,我是不会在一个人对我完全没有表示的时候完全让自己?沦陷的。所以?她应该也挺喜欢你的,你们之前应该很亲近才是。”
“但是她又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放弃你了?,你不恨她么?”
“你这?么伺候我,我也快要喜欢上你了?,如果我不想让她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殷诀清顿了?顿,道:“怎么做?”
疑问的语调,有几分沉思的斟酌,他说得淡淡。
陆见微依旧笑着,“是啊,你对我这?么好,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又教训了?让我难堪的人,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么?”
“你觉得自己?不是她么?”
“我应该觉得自己?是么?”
殷诀清怔了?半晌,失笑,声音含着万里无云的温柔,好像一束并不亮烈的光,既不会过分滚烫,又不会让人感到冷淡。
“你可以?觉得自己?不是,但你不能阻止我认为你是。”
陆见微垂眸,半晌,淡淡“哦”了?声。
“还想在这?里待会儿吗?”
陆见微摇头,嗓音低低淡淡,“不了?,回去吧。”
她说完,转身,往屋内走。
殷诀清走在她旁边,看着她娇艳明丽一张脸庞,挂着个素淡的表情,心底又被细细密密的酥麻覆上。
半晌,他垂眸勾起?笑。
他该认为她不是么?
还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欺,他自顾地认为面?前的人就是她——但其实这?不过是他太?过笃定,从来没有想过另一种情况。
......
.
大?堂内观言已经将餐食端上了?桌。
虞今太?累也没什么胃口,先去休息了?,温恭朝和孔颐真一边坐着聊天。
殷诀清和陆见微走进去,两人看过来。
孔颐真笑着道:“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殷诀清笑笑,“只是站着聊了?会儿天。”
温恭朝:“奔波劳累一整天,又累又饿。”
陆见微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殷诀清笑道:“坐马车里还累,你要不下?次给我们赶马车,让你真体?验一次劳累。”
温恭朝“害”了?声,“我这?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你怎么尽要挑骨头呢!”
孔颐真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无奈。
陆见微表情淡淡地咬着莴苣,慢吞吞地吃着殷诀清夹在她碗里的菜。
好一会儿。
温恭朝吃得差不多了?,问:“上次你说见到覆水了?,他不打算去京城吗?”
殷诀清抬眸,挑眉,“我如何知道?”
温恭朝耸耸肩,“吹寒公?子,料事如神嘛。”
殷诀清好笑,“可我到底是人。”
“亦现?倒是从来未跟我们聊起?这?件事情,上次说起?覆水,还是如疏醒来之后,你来找我们,亦现?才跟我们说了?覆水告诉她。”
孔颐真道。
殷诀清轻嗤,“他惯常如此,也就亦现?不曾在乎,若是其他女子,怕是要恨上他了?。”
孔颐真摇摇头,“以?往两人一道,也多是覆水要同亦现?一起?,亦现?倒是有些想避开他。”
温恭朝扭头,夸奖道:“夫人观察得真仔细。”
陆见微又抬头看了?温恭朝一眼。
殷诀清低笑,“我这?夸得也太?敷衍了?。”
温恭朝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什么?”殷诀清淡笑。
温恭朝卡了?卡,突然?道:“嫉妒我长得好看呗。”
陆见微突然?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