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见了徐迎和俞问羡分?开?,独自走回禅房。
她的屋子烧了,昨日休息还是在殷诀清到?隔间?休息的——这当然是她自己要求的。
能够近距离,更近距离。
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殷诀清或许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有时?候,偶尔的时?候,陆见微会觉得殷诀清不像是一个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因为那种联系太淡了,好像只有发丝一样的细线连着彼此?之间?,轻轻触碰就要断掉的。
当然,这对于陆见微来说,并没有不好。
殷诀清的禅房门外,亓厦刚刚走出?来,见她回来,笑着颔首算是打招呼。
陆见微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走到?他身?边,“亓神医。”
“其实你不用一直叫我亓神医。”
亓厦突然道。
陆见微愣了愣,点头?,“好。”
“你可以同吹寒一道喊我亓廊。”他继续道。
陆见微继续点头?,“好。”
亓厦点点头?,“嗯,你叫我有事?”
陆见微扬唇,“我想问问你,吹寒每次那么痛,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吗?”
亓厦顿了下,笑着看向不远处的亭子,邀请她,“如今时?候也不早了,陪我一道去厨房么?”
“好啊。”
陆见微当然不会拒绝。
亓厦的手艺很?好,和他一起去厨房总不会空手而归,陆见微当然愿意。
何况从昨天到?现在,她其实都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和殷诀清一起用膳,也只是寥寥吃了几口。
“吹寒刚刚也问了我这个问题。”
亓厦一边走,一边道。
没想到?她的嘱咐殷诀清还是记得的,陆见微想到?这一点,表情轻松了些。
亓厦又?道:“就是敷衍了点,像是完成任务。”
陆见微:“......”
“如果不加后一句,我说谢谢会很?真诚。”
“那你现在是不准备谢谢我了么?”
亓厦回头?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娇艳的面容上,喉结微动?,“不指望我救他了?”
陆见微摇头?,正?颜,如同一个面见领导的下属,“还是需要您的指挥的。”
亓厦轻嗤,“也就说得好听。”
他目光看向前?方,一边走一边道:“我算是知道了,吹寒对你好,说不定?还是因为你说得好听。”
“唉,这无情的世道,还是对我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大夫下手了......”
陆见微:“......”
她倒也真没有往这方面想。
只是亓厦这样说起来。
让她自己想,她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事页没有,无聊地除了看书就是下棋——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吹彩虹屁,听着也是悦耳的。
度己度人。
陆见微深深地觉得,她要是殷诀清。
她也愿意。
何况她还是这么喜欢他。
“亓神医也喜欢听人夸啊......”她轻笑着跟上他的步伐,“看不出?来嘛,之前?看着你义诊,别人夸你你还要说一句分?内之事,活脱脱像个谪仙呢,没想到?也是个俗人啊......”
亓厦哼笑,“最像谪仙的那个躺在床上呢,我就是个俗人,贪名贪财,不然你以为我义诊是好心吗?”
陆见微表情有细微的停顿。
“不是吗?”
她问。
亓厦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当然不是,我要是那么好心,怕是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名声远扬,就代表会有更多的人找我来看病,那么多人里?面,总有顽疾会被我治好,也总有富人愿意为自己的身?体买单,我能活下去,当然还是靠诊金。”
“有道理。”
相当于促销原理,陆见微深以为然。
“亓神医很?有经商头?脑嘛。”
正?巧走到?厨房。
陆见微问:“那我之前?那个问题呢?”
亓厦:“有,只是有些问题。”
“没有不伤身?体也感觉不到?疼的药吗?”
“......”
亓厦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陆如疏,虽然我是有个神医的称号,但你不会真的把我当神仙了吧?”
陆见微抿唇,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
“那你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吹寒的身?体本就在前?二十多年的时?间?里?被蚕食地如同皮包骨,任何药物在他身?体里?,根本停留不了多长时?间?。”
“这也就代表了,假如药物作用的时?间?之后,他还在疼,他要承受的,就是比从前?几倍的痛苦,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
陆见微想到?殷诀清每次疼起来的模样,面色不忍,“没有其他办法吗?”
亓厦叹了口气,“我没有,也许别人会有吧。”
“我知道了。”
虽是这么说,但是几乎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天花板的亓厦都没有办法,还有谁有办法呢?
陆见微低眉看着灶台,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站起身?,“你先准备,我还有点事。”
亓厦看着她近几日疲惫过度的面色,道:“你真不要吃点东西吗?”
陆见微向后摆了摆手,“不用啦。”
她想到?了那个能够想出?办法提前?消耗殷诀清的寿命的人——亓泞。
两个人同出?一门,却研习的道路并不相同,他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崔纵。
他说自己想通了,也不知道是想通了什么。
不过只要不纠结她,她也不在意这些。
走到?殷诀清的禅房,她推门走进?去。
殷诀清侧目,“这么早就回来了么?”
陆见微摆摆手,走到?案几前?写信。
信写好,她问殷诀清:“我想寄信,要怎么寄?”
殷诀清俊美?的面容顿了顿。
他问:“寄给谁?”
“亓泞。”
“他?”
“嗯,我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不那么疼。”
殷诀清手指翻过一页书,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怎么确定?他会告诉你?”
陆见微笑得狡黠,“我告诉他,亓厦没有办法,让我去问他。”
殷诀清摇头?笑,“亓廊如果知道,你就惨了。”
陆见微把信折好,走到?床边坐下,“那我不是还有你嘛,我也是为了你啊,你不会那么狠心不管我的哦?”
殷诀清嘴角扬起,“我管不了亓厦。”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伸手道:“信给我。”
陆见微顿了顿,没给。
殷诀清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陆见微犹豫了一下,“交给观语送信就好了,你还要过目吗?”
殷诀清没有收回手,动?作僵持着。
陆见微泄气,将折好的信递给他。
殷诀清展开?信,才知道为什么陆见微刚刚不愿意给他看信。
——字太丑。
陆见微虽然有印象原主的字体,但是自己写的时?候,手就不听使唤。
虽然不够好看,却也没有到?丑的那个地步。
嗯,毕竟能认得出?到?底是什么字。
“我让观言誊抄一份寄出?去。”
殷诀清合上信。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陆见微犹豫了一下,“我很?久不写字了,很?久很?久,我都快忘记怎么写字了。”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你教我吗?”
“你可以叫观语去买描红本。”
“我不是不会写字,我只是想写得更好看。”
“亦现的字被世人称赞,你可以买她的。”
陆见微气鼓鼓地一只手盖在书信上,“我,让你教我——”
她吸吸鼻子,颇为委屈的模样。
“你不愿意就拒绝我就好了嘛,干嘛还让我去买亦现先生的描红本?”
殷诀清叹息一声,没有问虞今的描红本有什么不好——他本也没有什么感觉。
“那便从明日开?始吧。”
陆见微立刻笑起来,拿过信,“那我也不要观言誊抄,我要你写,我写的不好看,让观言誊抄,他肯定?会嘲笑我的。”
“他不会。”
“他不是不会,他只是不敢。”
“不一样么?”
“这哪里?一样了?!”
殷诀清无奈,“那我让观言写一份。”
“他哪有我写得真情实感。”
陆见微嘟囔。
殷诀清:“......”
他伸出?手指,捏了捏陆见微脸颊的肉——
其实没什么肉,不过捏着软软的。
“怎么了?”
陆见微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看他。
殷诀清淡声:“想看看你的脸是吃了多少粮食养出?来的。”
陆见微:“???”
“你说什么?”
她好看的眼眸被愤怒渲染,“殷吹寒,这件事情过不去,你今天不誊抄这份信,我半夜装鬼来吓你。”
她娇声娇气地威胁,威胁也算不上威胁。
殷诀清好笑,“你别吓到?自己。”
陆见微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时?候。
“殷吹寒我告诉你,你今天不誊抄这封信,真的很?难收场。”
“你要怎么样?”
“我就,我就......”
陆见微想了半天,眼泪掉了下来,“我只能哭给你看。”
美?人就是美?人,即使是哭起来,也还是一样好看。
殷诀清看着她眼泪不停地掉,片刻,叹气,伸手动?作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
“我抄。”
陆见微还抽噎着,却已经停了眼泪,“你,嗝,你刚刚说什么?”
殷诀清无奈叹气,“我说,我抄。”
陆见微一下子身?子前?倾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柔软的甜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眼看着她变脸如同六月的雨,殷诀清好笑又?无奈,推开?她扒拉着自己的手臂,掀开?被子,走向案几。
......
.
徐迎自知道自己就要亲自去牢房见徐家人,精神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
她昨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好,第二日俞问羡过来敲门,她已经全部收拾好,坐在桌子前?喝水了。
见她已经全部收拾好,俞问羡挑了挑眉。
“走吗?”
徐迎扯唇笑,“走。”
笑容太不自然,也有些僵硬。
徐迎只是笑了一下,就恢复了平淡的,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牢房里?,徐家和沈家还有些人没搞清楚状况。
既不懂为什么他们两家会被带来这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徐迎会被带走。
见到?徐迎和俞问羡走进?来。
徐家最小?的男孩儿说:“为什么你能站在外面,我们要关在里?面?”
徐迎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当然是因为你们有罪,我没有啊。”
小?孩儿今年十岁。
十岁,本该顽劣无知的年纪。
却是上次因为好玩,把蚂蚁和蛐蛐放在她下面的小?孩儿,一边抓进?去,一边笑得开?怀。
徐迎忘不了那天自己的恐惧和恶心,更忘不了他恶魔般的笑容。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孩儿?
——他活着,才是这个世界变成她恶心的模样的罪魁。
徐父看着她的笑容,心下一惊,声音虽然镇定?,却已经慌张了起来。
“小?迎,你快把我们放出?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徐迎没跟他说话,她懒得搭理他。
“聒噪。”
她掀掀眼皮,吐出?两个字。
俞问羡低声道:“那边有人形架,一次能安置四个人。”
徐迎想了想,手指顺着指过去,先指到?了徐父和徐家的大儿子。
然后指向了沈家的人。
——她的舅舅和表哥。
“先从他们开?始吧,长幼有序。”
声音很?淡,很?轻。
在阴冷的牢房直听得人心神颤抖。
徐父已经慌了,看着徐迎的面容多了些怒气,“逆女!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徐迎低头?笑了一声,诡谲又?柔媚,“做你啊。”
“你,你——”
徐父气急,老脸在烛光摇曳下有些红。
徐迎满眼厌恶地伸手拍了拍他已经松弛了皮肉的脸颊,“我怎么?你不是喜欢玩吗?怎么只喜欢你玩我,不喜欢我玩你?”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边的鞭子,手指在鞭子上擦了擦。
侍卫在把徐父等人吊在人形架上后,就出?去了。
牢房里?只有徐迎和徐沈两家人。
“我应该长得很?像沈酒吧?”
她拿着鞭子摩挲,轻飘飘地笑,“你想像一下,你是在被沈酒玩,怎么样?”
“逆女!放开?我们,否则......”
徐迎一鞭子甩过去,“怎么你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呢?”
“现在是你要求着我,让我放了你,懂吗?”
徐父喘着粗气,目眦尽裂。
“孽,孽畜......”
徐迎呵笑一声,再次一鞭子甩过去。
“爽吗?”她问,“是不是很?爽啊?”
“被你亲女儿这么玩,是不是爽翻天了?”
徐父被气得胸膛起伏,旁边的三个人什么都没说。
最边上的沈家表哥面色不忍,咬着唇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么爽?一口接着一口喘气?”
她挑眉,“留着点力气吧,一会儿还有你享受的呢。”
徐迎拿起烙铁,在徐父脸上印上去。
目光始终停留在他尖锐,愤恨的表情上,半晌移开?,“真没意思。”
她走到?沈父面前?,忽然笑了一下。
“舅舅。”
她叫。
沈父咬着牙不动?作。
徐迎无奈地耸耸肩,“舅舅太固执了,你难道忘了你那次是怎么让我趴在窗子上弄我的吗?”
沈父依旧没说话。
“您以前?也是这么对你亲妹妹的?”
沈父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屑,“徐迎,你比不上她,也不配提她。”
徐迎点点头?,十分?乖顺,“我不配,我当然不配,毕竟我哪有你们龌龊,这么恶心的事情我当然想不出?来。”
“她也很?享受么?她爱你么?”
“徐迎——”
“叫我做什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们给你道歉,你放了我们。”
徐迎忽然大笑起来,“我放了你们?”
她随手拿过鞭子甩在他身?上,鞭子上有倒刺,挂在人身?上留下点点血迹。
“我放了你们谁来放过我啊?啊?!”
“你忘了是谁养大的你吗?!徐迎!你忘恩负义!丧尽天良......”
“哈哈哈哈哈.......”
“我当然没忘,我还没有像你们这样丧尽天良,所以我才要把我遭受的,还给你们啊。”
她笑着,“我是你们的骨血——遭受我所遭受的,承受我所承受的,唔,不过你们到?底和我不一样。”
她思索了一下,蹲下身?,拿着烙铁拨弄了一下徐大兄的孽根。
——硬了。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激动?地硬了。
徐迎拿着烙铁轻轻断续地敲打,刺痒,痛感持续,却也让徐大兄脸上出?现了似痛似爽的表情。
徐父累极地闭上眼睛。
“咣当”一声,随着徐大兄的尖锐的,惊恐的叫声传遍牢房。
牢房里?没有什么人。
之前?的犯人也被移到?了另一个牢房。
这里?只有徐沈两家人。
之前?最嚣张的徐小?童吓得哭了起来。
徐迎目光扫过去,她的脸溅上了刚刚切徐大兄的下身?的血,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
徐迎皱了皱眉,“哭什么?你也想试试吗?”
徐小?童抽噎着,却不敢再哭出?声了。
徐迎有些厌倦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很?累。
她走到?沈表哥面前?,笑了笑,“怎么这么沉默,不想说点什么吗?”
沈表哥有俊秀的外表,不明年就要去进?京赶考了,不出?所料,以他的才能,前?三甲也是可以争取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他问。
“不求饶吗?”
徐迎问。
沈表哥短暂地笑了声,“我求饶你会放过我吗?”
“说不定?呢,毕竟我之前?是真的希望你能带我离开?的。”
“我以前?也是真的想过带你离开?的。”
徐迎看着他,等了等,没等到?他继续说话。
“然后呢?”
“是我太懦弱,没什么好说的。”
他道。
徐迎点点头?,“我累了,你帮我阉了他们,我就放过你。”
沈表哥闭上眼,不吭声。
沈父也不说话。
“不愿意吗?”徐迎低低喃喃,“那就算了,我让别人来好了。”
她晃悠悠地走出?牢房,身?形一步三晃,疲惫,厌倦,游离,打开?牢房的门,被外面的日光照到?了眼睛,她闭了闭眼睛,感受着照在身?上的温度,确认自己还是在人间?。
“豫王,阉了之后都杀了吧。”
她扯开?嘴角,“懒得折腾了。”
她低头?,“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