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我的就是你的

一个小时后两人按时出门,薛棠棠此时已是盛妆打扮,在玄关处挑高跟鞋时,从厨房出来的吴婶忍不住夸赞道:“小姐今天和先生看上去真配,像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薛棠棠抬起头,正好看见梁志渊穿过阳台,从外面的花园里进来。

今天他的西装是纯黑的,带了些复古的款式,此时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放在外面,背后是仅剩最后一点金光的夕阳,在她望过去时,他也正好朝她看过来,脸上漾起一抹轻笑,眼里似有星光。

薛棠棠觉得自己好像心口受了一掌一样,猛地一震,不由迅速低下头来继续穿自己的鞋。

不错,他是好看,但吴婶啊,不是好看的人在一起就能组CP的,如果这样,那娱乐圈不都可以两两一对了?

可是她这话,却不能当着梁志渊说出来,也想不到更好的话来应对,只能沉默。

她没说话,梁志渊也没说话,最后吴婶似乎意识到这话不合适,连忙道:“你们晚上回来可能饿,我去煲个汤,回来可以喝一点。”说着就躲去了厨房。

薛棠棠很想说不用,但又觉得刚才不回话,现在回话,这么明显的挑话回更显尴尬,她就什么都没说。

梁志渊也没说一个字,甚至这种沉默持续到了他们坐上车。

薛棠棠找话题道:“我好像很久没有在国内听音乐会了,至少有三四年的时间。”

“我一次也没听过,在音乐会要注意些什么吗?”梁志渊问。

薛棠棠忍俊不禁道,“不用注意什么啊,别大喊大叫,你就当看电影一样。”

“真的?但电影我至少知道好看不好看,音乐会我可能完全听不出好还是不好。”

“但你知道好听不好听啊,除了某些特殊的古典音乐,大多数音乐的目的都是为了好听。”薛棠棠说。

梁志渊回道:“你这样说,我就放松了很多,本想提前学一学音乐欣赏的基本知识,但这一周太忙,实在没抽出时间。”

薛棠棠“噗哧”一声就笑了起来,“你还有紧张的时候,你看上去像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我以为你从来不会紧张。”

“当然会。”梁志渊回答,“我第一次乘飞机也紧张,那时候是入职薛氏半年后,跟着主管和另一个同事一起去日本,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就怕被主管和同事看出我是第一次乘飞机,连空乘给的饮料也不敢喝多,怕找不到洗手间在哪里。”

薛棠棠掩嘴笑得停不下来。

第一次乘飞机紧张她能理解,但梁志渊第一次乘飞机紧张她就觉得好玩,因为他这人平时看上去实在是太沉稳了,就好像什么都有提前谋划好、什么都成竹在胸一样。

所以想象他表面一副持重的样子,内心紧张得不敢喝饮料,当着同事和主管装模作样,还真是可爱啊!

等等,可爱?

为什么她要对梁志渊用可爱这个词啊啊啊啊啊啊!

镇定,她今天是有任务的,不能掉以轻心!

轻咳了两声,她止住了笑声,说道:“我好像有点累,先靠着睡一下,到了叫我。”

梁志渊点头,“好,你放低座椅,躺一下。”

薛棠棠于是将座椅放低了些,小心翼翼靠在座椅上,就怕弄乱了头发,弄皱了衣服。

然后她就后悔。

为什么要用睡觉这个理由停止交谈呢?直接说有个东西放购物车忘了买,然后玩手机不就好了吗?

真是……中午才睡的午觉,这哪能睡得着?

不过,她倒有点意外,没想到梁志渊会和她说这些。

内心敏感、对上门女婿身份介意的话,不应该将这些事永远藏在心里吗?就像他在主管面前装作不是第一次乘飞机一样。

看他现在的样子,倒是挺坦然的。

说到底,她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程有点远,她也就意思意思躺了一下,到半路就坐起来玩手机了,梁志渊问她是不是睡不着,她“嗯”了一声,没多作回应。

整个音乐会有近两个小时,薛棠棠听得心潮澎湃,浑然忘我,而梁志渊也全程认真专注,竟比他看电影还用心。

音乐会结束,梁志渊和她说:“我听出来了,确实好听,音乐能感染和表达人的情绪,几个音符,可能让你觉得愉悦,几个音符,又可能让你觉得悲伤,听某一段,似乎在月光下散步,再听某一段,又似乎置身千军万马的战场,音乐会,大概就是一场耳朵的盛筵,情绪的极致体验。”

“对呀,听他们的音乐,就是一场情绪的极致体验,好像身临其境,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走过好多地方好些年。”

两人站定在音乐厅外,梁志渊说道:“我们把车放在这里,坐轮渡回去吧。”

滨江之所以叫滨江,是因为它境内有一条江流穿城而过,名叫东江,这座城市因在东江之滨而得名。

以往交通不便时,过江只能坐船,后来有了跨江大桥,有了穿江隧道,坐船就显得不那么便利了,所以现在东江的轮渡大部分作用就是观光旅游,薛棠棠虽然从小生在滨江,但轮渡好像还只坐过一次。

“现在这个点还有轮渡吗?”她问。

梁志渊回答:“有,夜行东江也是一条滨江的旅游项目。”

薛棠棠想起小时候和爷爷乘轮渡的时光,不禁有些怀念,于是同意了。

两人往码头走去,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因为不是旅游季,天气也不好,所以没什么人,他们很快买了两张票,登上轮渡。

轮渡有两层,下层是全玻璃封闭式的休息区,有一排排的座位,舒服一点,而上层则是观光区,没有座位,只有一圈护栏。

两人在音乐会坐了两个小时,一点都不累,自然就上了二层的观光区,等到轮渡起航,竟然整个二层都没上来第三个人。

夜早已是一片深沉的黑,不见月亮,也不见星光,除了远处岸上的灯火,再不见其它光亮,甚至包括轮渡上层都没开灯。

低头看去,只看见护栏底下被轮渡激起的黑黑的浪潮,犹如妖兽张开的大口。

前几天的落水情景不由就钻进脑海中,薛棠棠顿时后悔过来坐什么轮渡,不由离开栏杆往后退。

梁志渊回头看她,“怎么了?”

薛棠棠心生恐惧,没留心他的话,只想着这上面的栏杆应该不至于有问题的,这轮渡好像是国企,既然和国家靠边,总该安全些。

但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还是怕到了极点,正想说退到一层去,一阵风浪过来,推得轮渡一晃,她也跟着晃了一下。

梁志渊连忙过来扶住她,“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薛棠棠又想起他那颗掉了的纽扣来,心里一急,立刻道:“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梁志渊意外:“什么?”

薛棠棠便从包里拿出那只腕表来。

“你看,就是这个,是之前我在拍卖会上拍来的,本来是打算送给爷爷的,后来没能送出去。我觉得它挺配你的气质的,所以送给你。”

天色虽然黑,但表盒打开,仍然有一道宝石的光芒从表盘上绽放出来,夺目却又内敛。

梁志渊将表凝视一会儿,轻声问:“这只表,价值不菲吧?”

“还行,有鉴定证书和限量证明,就是因为不算便宜,所以除了家里人,也舍不得送给别人。”薛棠棠回答。

梁志渊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表,半晌才说:“可惜……我还没送过你什么。”

“我不缺什么啊。”薛棠棠贴心道:“而且我们不是一体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爷爷不在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这块表不送给你送给谁,来,我给你戴上。”

说着她就拿了表出来,小心地给梁志渊戴上。

他看着挺瘦,手腕却挺有力量的样子,骨节很粗,戴上手表,很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韵味。

这表也确实配他,连同表身也被他衬托得更有质感了。

“你说我们是一体,是家人,让我很意外。”梁志渊看向她,沉声道,“我知道你当初答应和我结婚,多少是有些无奈的,这几年不怎么回国,也似乎是为了躲我。而我能做的、最该做的,也就是完成爷爷的嘱托,好好稳住薛氏,希望这几年的业绩你能满意。”

薛棠棠诚心道:“我当然满意。上次堂叔的葬礼,舅舅就在我面前狠狠夸过你,说爷爷的眼光真好,还让我对你好一点呢!”

她说着笑了起来,如诉衷肠道:“我承认当时结婚的确是我的低谷期,但既然决定结婚,我就作好准备要和你一辈子共同进退的。公司的事我不懂,也没有兴趣去学,交给你我很放心,我也知道你会有你的需求,所以不管是公司还是其它私人的事,我都不会太约束你,只要不是太让我不能接受。当然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说,毕竟我们时间还很长远。”

梁志渊眼里露出喜悦的光泽来,低低道:“棠棠,你这样说我真的很开心,我也知道堂叔和姑姑他们对我是有不满的,也许还会在你面前数落我的不是,而我确实也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你能这样信任我,一切就足够了。”

薛棠棠柔声回答:“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薛氏,而我也想要薛氏好,既然方向一致,其它事都好说,我自然信任你。”

梁志渊静静看着她,隔了很久,低头看一眼手表,望向天空道:“之前原本想和你过一下结婚纪念日的,却遇到你落水,只好作罢,但愿今天不要太晚。”

他话音落,远处的岸边一道红光冲上天空,“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烟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