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六章

转眼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耳边是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温暖湿热的海风拂过?衣角,一眼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金灿灿的海。

金色的海。

一望无际的海。

白锦站在?甲板上,静静凝视远方?的夕阳。

他在?等?,等?太?阳彻底沉进海里,宣告又一个黑夜的到来。

海风撩起他的袖子,露出了一截苍白的手?腕,与黑色的衣料形成鲜明的对比。

今日的剑客并没有穿平日穿惯了的白衣,他披着一件玄色外袍,外袍上简简单单的绣着几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神秘而肃穆。

这是为即将到来的一战准备的衣裳。

待太?阳再?一次浮出海面时,他便能?见到宫九的师父了。所以他很兴奋,很期待,很希望太?阳早些消失,又早些出来。

终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吞进了浪涛里,海面也?在?那一刻褪去了所有绚丽的颜色,变成黑沉沉的一片。

海上的黑夜降临了。

剑客转身离开了甲板。

他虽然很想站在?这里等?待朝阳升起,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有人?正在?船舱里等?他,一个与情人?结伴出海的人?,总是不应该把情人?一个人?晾在?船舱里太?久的。

白锦伸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一个棋盘正摆在?桌子上,桌边却不见落子的人?。

房间里唯一的一个人?正无精打采的趴在?床上,听见门开的响动也?依然动也?不动,白锦见状,会意的将房门反锁住,才?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

他推了推床上的“尸体”,伸手?拂开了玉罗刹额前的头发:“他走了?”

玉罗刹恹恹的嗯了一声。

待白锦坐到床沿上,玉罗刹才?扭了扭身体,调整了下趴在?床上的姿势,把头枕在?剑客的大腿上,没好气道:“烦人?得很。”

这几天宫九每天都要来找玉罗刹下一盘棋,特意掐着午睡的点来,一来就是一两个时辰不挪屁股,两个互相看对方?不大顺眼的人?就在?棋盘上优雅的厮杀一场,直到晚饭的时候再?“和和气气”的道别离开。

于是玉罗刹这几日的心情便一直不大好,看宫九不顺眼只是其中的小部分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他晕船。

大宗师还能?晕船?

按照玉罗刹的话来说,他是以前晕过?船,现在?虽然不晕了,可心底还是十分排斥大海的,说着便把手?放在?白锦的腿上,不动声色的往上摸。

白锦其实不怎么信他的邪,可每次回来都看见玉罗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在?床上,也?只能?替他揉一揉太?阳穴,意思意思安慰一下他了。

今天也?是如此。

他揉着玉罗刹的额头,道:“明天就到了。”

玉罗刹嗯了一声,用一个比较费力的姿势抱住了白锦的腰,眼睛里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

白锦直觉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还未想清楚这股危机从何而来,趴在?他腿上的人?忽然如同一条灵蛇般缠上了他的身子,伸出双臂紧紧箍住他的双手?,将白锦整个揽在?了自?己怀里。

玉罗刹凑近剑客的耳朵,暧昧的在?他耳边吐息道:“那两本书,你看了吗?”

白锦眼眸半垂,脸上一丝慌张的神色也?没有。

他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你弱不禁风了这么多天,其实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不是为了问这句话,而是为了做这件事?。”玉罗刹伸出舌尖,舔了舔剑客的耳廓:“回答我,到底看了没有,嗯?”

白锦坦然道:“看了。”

他刚回答完这个问题,就感受到一只手?灵巧的钻入了他的衣襟,也?不知道怎么动作的,白锦的半边衣服竟就那么散开了,露出肩膀和半边胸膛,玉罗刹一边低头亲吻剑客的肩头,在?那雪白的肩膀上吮出暧昧的印记,一边又用手?在?剑客的腰侧摸索。

忽然,整座船都被一道海浪抛了起来,吻的忘情的玉罗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耳边噼里啪啦的传来棋盘砸在?地上的声音,他的人?也?狠狠撞在?了白锦身上,白锦反应极快,一手?揽住玉罗刹的腰,一手?稳稳的扶住了床头。

床头在?这剧烈的颠簸中纹丝不动,可见是专门为出海而打造的,结实得很。

玉罗刹也?不管船有没有在?晃了,他缠在?白锦身上,吻了吻他的喉结,又舔了舔形状优美的锁骨,正想再?得寸进尺一些,整个人?就忽然被掀在?了床上,短暂的天旋地转里,白锦已经?先一步按住他的手?脚,将他死?死?压在?了床板上。

又来!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玉罗刹在?心底暗骂一声老天偏心,他的下巴就被白锦用力捏住,被迫偏过?了头。

白锦冷冷道:“玉罗刹,这把年纪了,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玉罗刹:“…………”

玉罗刹眨了眨眼睛,总算拉回了几分理?智,他张了张嘴,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嫌本座年纪大?”

白锦没说话。

可有时候不说话往往就代表着默认。

至少此刻的玉罗刹是这么认为的。

玉罗刹挣了挣,没挣开,他费力的转过?头,怒气冲冲道:“要不是你跑去东瀛藏了十多年,本座至于这把年纪了才?跟你在?一起?!”

完全不知道玉罗刹为什么忽然发怒的白锦奇怪的看了他两眼,挑眉道:“莫要转移话题。玉罗刹,你只需告诉我,到底能?不能??”

能?不能?,当然是问他能?不能?消停一点。

白锦可半点都不想在?别人?的船上跟玉罗刹被翻红浪,这个房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住过?,要翻也?得在?自?家的山庄里翻不是。他委婉的将这层意思传达给了玉罗刹,玉罗刹才?收起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保持着被他按住的姿势,没好气道:“这话你怎么不在?山庄里说?”

白锦闻言,竟是微微笑起来:“只因你明里暗里试探我的样子……实在?是很有趣。”

每天变着法问他到底看过?画册了没,又每次都被他糊弄过?去的样子,自?然是十分有趣的。

玉罗刹叹了口气:“你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糊涂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糊涂。”

白锦便笑着吻了吻他的头发。

玉罗刹完全不理?会白锦难得的讨好,只冷冷道:“白锦。这一架打完,你最好给我全手?全脚的回来,只因你要是伤了或者残了,本座是要直接把你绑回西域的。”

“绑回西域做什么?”

玉罗刹冷笑着吐出四个字:“夜夜笙歌。”

白锦低低的笑了起来:“跟我?”

“嗯,”玉罗刹认真?道:“只跟你。”

他难得这样郑重其事?,白锦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却听“咚咚咚”的三声,竟是有人?敲了敲房门。

房里的两个人?都是一顿,宫九在?门外喊道:“两位前辈都还好么?”

他的声音不慌不忙,还带着悠闲的笑意,不像是来关?心受惊的客人?的,只像是闲着无聊时过?来随便走一走的。

玉罗刹又叹了口气。

他一把挣开白锦的禁锢,道:“本座无事?,你却要有事?了。”

宫九哈哈笑了一声,爽快的告辞道:“不劳烦玉教主,既然两位无事?,那在?下这便告辞了。”

他来的突然,走的更加爽快,白锦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玉罗刹写满了不爽的脸,硬是把不开心的表情给揉了开来。

他又撩起玉罗刹散开了的头发,轻轻亲吻他的耳朵。

玉罗刹无奈的把脸埋进枕头里,嫌弃道:“你别撩我。”

不给睡还偏要撩个不停,这不是存心气他么。

见他如此,白锦也?不再?做什么,默默将散开的衣带系好,躺在?了玉罗刹身侧,过?了一会儿?,玉罗刹还是转回来,跟白锦相拥而眠了。

第二日,阳光灿烂。

他们已到达了海岛。

沙滩洁白柔细,海水湛蓝如碧,这实在?是一座十分美丽的海岛。

宫九看着空荡荡的沙滩,摇着扇子,笑得豁达:“到达的时辰比预测的要早一些,看来今天是没有人?来迎接咱们了。”

他看着玉罗刹和白锦一前一后的下了船,才?道:“两位前辈请随在?下一起来吧。”

白锦颔首。

下一刻,宫九已经?运起轻功飞掠了出去,玉罗刹轻轻哼了一声,拉上白锦,一起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宫九的身影。

这座岛实在?是很大,起码比白锦跟白鹤老人?生活过?的那座岛大了不知多少倍,岛上长满了奇花异草,有许多许多中原根本看不到的花草树木。

就如同他们曾经?去过?的南疆,是个很适合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

进入山谷不久后,宫九终于停了下来。

他道:“花/径的尽头,便是咱们要到的地方?了。”

白锦已隐隐听到了人?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有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热闹得很。

花/径的尽头是另一条花/径,穿过?花丛也?依然还是花丛。

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花/径两旁的花儿?五颜六色,还散发出奇特的芳香,玉罗刹忽然咦了一声:“罂粟?”

宫九颔首道:“是罂粟,这儿?的水土其实不大适合种植这样的花,但岛上毕竟有需求它的人?在?,所以便养了几株。”

他可是宫主口中无所不能?又十分大方?的九哥,这样一点小事?,他自?然是能?够办到的。而需求罂粟的人?,要么是需要用药的病人?,要么就是瘾君子了。

玉罗刹也?只是随口惊讶了那么一下,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花/径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老头。

一个小老头。

圆圆的脸,头顶半秃,这样的老头在?中原也?是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他的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对着他们三人?道:“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他看了眼白锦和戴着斗笠的玉罗刹,眼神又慢慢地移到了宫九脸上,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宫九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小老头的表情,摇着扇子,看向了老头身后的水阁,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

白锦缓缓道:“在?下白锦。”

小老头也?看着他,郑重道:“我姓吴,吴明,口天吴,日月明。”

白锦颔首:“幸会。”

吴明和气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玉罗刹,玉罗刹淡淡道:“本座姓玉。”

这一句话,就等?同于亮明了身份。

吴明大笑:“久仰。”

他抚掌道:“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正好所有人?都聚在?这里,两位贵客,你们要不要也?来凑个热闹?”

玉罗刹感兴趣道:“什么热闹?”

吴明答:“赌!”

玉罗刹问:“赌?”

吴明点头:“正是赌。咱们这座岛上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岛上的一切都要自?己去赚取,而赚钱最快的方?法,岂非就是赌?”

“是这个理?。”玉罗刹也?笑了,“本座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赌过?了,白锦,你赌不赌?”

白锦摇头:“我不赌。”

玉罗刹道:“难得一次,为什么不赌?”

白锦坦然道:“因为我手?气不好。”

玉罗刹笑了。

“好,你不赌,我赌。”

吴明欣然道:“既然如此,那么二位请吧。今天咱们这里还有一位新来的客人?,人?多才?热闹。”

九曲桥头,果然有个朱栏绿瓦的水阁,那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男人?女人?,老人?少年,白锦之前听到的嘈杂声正是这群人?闹出来的动静。

宫九很有主人?风范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他们走向水阁时,却也?有人?走向了他们。

一个女人?。

一个很高的女人?。

她的一双眼睛像极了猫,里面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浑身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白锦忍不住多看了女人?两眼。

女人?也?察觉到了白锦的视线,她看了过?来,与白锦四目相对。

两个人?静静地凝视对方?片刻,又不约而同的别开了视线。

女人?朝宫九伸出了手?。

宫九微笑道:“你又赌输了?”

女人?点了点头。

吴明道:“她不仅赌输了自?己的钱,还把你送给她的首饰也?全部赌出去了。”

宫九问:“输给了谁?”

吴明道:“钱输给了很多人?,首饰却全部抵押给了我。”

宫九闻言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温和的交到了女人?手?里,他就像一个最温柔、最大方?、也?最贴心的爱人?,对女人?道:“首饰倒不要紧,只是今日来了很特别的客人?,你要是继续赌下去,恐怕还要再?输上一天。”

女人?看了眼白锦和玉罗刹,终于开了口。她冷冷道:“刚才?的那个人?也?说自?己很厉害,他却输的比我还要惨。”

宫九目光闪动,“哦?”

女人?却不再?说话,转身走回了水阁的方?向,宫九也?不恼,默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此时的白锦和玉罗刹却早已走进了水阁里。

他们当然不是会等?宫九和他的情人?闲聊完了再?进来的人?。

水阁里很热闹,里面的人?要么在?赌,要么在?看别人?赌,他们都正在?兴头上,很难注意到外物,却有一个人?猛然站了起来。

“是你?!”

这个声音很大,大到连赌桌上的人?都回过?了头,一个四条眉毛的男人?转过?头,出乎意料的看见了一个绝没有想到的人?,他看着白锦,先是一愣,紧接着连眼神都明亮了起来。

“伯父!”

他乡遇故知,哪怕这个故知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他是西门吹雪的师父,而自?己又是西门吹雪的朋友,这就足够他高兴了。

一开始惊呼出来的男人?却连表情都扭曲了。

他颤抖着指向白锦,“玉罗刹!又是玉罗刹!”

四条眉毛的男人?闻言又是一愣,竟是直接扔下了赌桌上的东西,不可置信的问那个男人?:“你说谁?”

男人?指着白锦:“玉罗刹!”

四条眉毛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他是玉罗刹?哪个玉罗刹?”

他知道的玉罗刹就只有西域罗刹教的玉罗刹,可西门吹雪的师父又怎么可能?是玉罗刹,这绝不可能?!

男人?嘶吼道:“他就是玉罗刹的情人?!”

白锦冷冷的看着他,道:“李玉函。”

这个男人?,竟然就是柳无眉的丈夫李玉函。

李玉函在?这里,是否意味着柳无眉也?在?这里?他们夫妻逃出西域之后,竟是投奔了传说中的九公子么?

四条眉毛的男人?深深地望了白锦一眼,仿佛从那张与西门吹雪十分神似的脸上找到了自?信,他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会是玉罗刹的情人??”

白锦看了看四条眉毛的男人?,面无表情道:“我是。”

四条眉毛简直都要跳起来了,他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是那个人?的情人??!”

一旁的玉罗刹冷笑道:“他为何不能?是本座的情人??”

四条眉毛闭上了嘴,李玉函也?闭上了嘴,他们都闭上了嘴,一齐看向了戴着斗笠的男人?。玉罗刹冷冷的扫了一眼水阁里的所有人?,视线最后定格在?了四条眉毛的男人?身上。

他笑,“又见面了,陆小凤。”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qaq

重写了三遍,卡文卡疯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写了啥……投喂名单我明天再贴,给小天使们顺毛_(:з」∠)_

居然还和谐花/径,这么厉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