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玉罗刹露出自负而满足的笑容。
此?情此?景,他又如何不满足,如何不得意?
迎着玉罗刹的笑容,白衣剑客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也不说?话。
玉罗刹便?主动?踏前两步,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酥软温柔,他叹息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这一句话说?的笃定极了,剑客挑了挑眉,也往玉罗刹的方向走了几步,抬手就是一剑。
剑没出鞘,玉罗刹伸手接住剑柄,使了个巧劲,将剑客的佩剑从他手里夺下来,抱在自己怀中?,又往剑客身上靠了靠。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立刻被拉近,近的近在咫尺,他们身高相?仿,这样靠在一起时,几乎就是脸贴着脸,近的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
白锦脸上冷冷淡淡,语气也不大友善:“又在算计我??”
一个又字,听不出来是失望还是生气。
玉罗刹破天荒的心?中?一软,满溢而出的欣喜与得意化成一股冲动?,让他将脑袋轻轻靠在了白锦的肩膀。他们之?间尚还隔着一把冰冷的剑,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让两个人皆是一颤,玉罗刹也好,白锦也好,似乎很久都没有与人如此?亲密过了。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其实就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玉罗刹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白锦垂下眼帘,清冷的眸底一片平静。他似乎并不惊讶,或许是早有预料,又或许是无?动?于衷,此?刻的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已经看不见?彼此?的神情。玉罗刹看不到白锦此?刻的脸,却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搂住了他的腰。
剑客很瘦,却并不孱弱,他就像他的剑一样,简单、锋锐,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则必定一鸣惊人。这具精瘦的身体下,隐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玉罗刹满足的一寸寸抚摸着剑客的腰身,鼻腔里也全是剑客身上独有的气息,恍惚间,他竟有些?目眩神迷起来。
在回到西?域之?前,他也曾在万梅山庄与这人日日相?对,那时候他便?很想这么做了,等?到终于如愿搂上一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忽然跳的这样快。
——他大约是十?分欣喜的。
白锦身上很冷,冷的像昆仑的雪,玉罗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剑客紧绷的肌肉,随着他的抚摸紧绷的更?加厉害,他知道,这是武者的身体在下意识的排斥别人的亲近。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他同样紧绷着,同样无?法适应与他人的身体接触,但是玉罗刹也好,白锦也好,他们都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玉罗刹甚至单方面的将他搂抱的更?紧。
昆仑的山巅一片寂静,寂静到好像连风声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惊骇到不敢呼吸。碧月的一双美眸睁大,她愣了许久,才猛然间想起了白锦之?前的那一番话。
——“若我?收下了,你怕是要不大好了。”
——“您可是有了意中?人?”
——“或许有了。”
他的意中?人,难道就是教主吗?
一切的疑惑都在此?刻得到了解释,碧月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庆幸,震惊于玉罗刹和白锦之?间的关系,又庆幸于白锦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她的话语当真,幸好,幸好。
幸好自己没有越过雷池,幸好教主还在。
她不是蠢人,她已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教主为铲除异己而布下的局,她更?加明白,所有的混乱都能?在这一夜宣告终止。
因为西?方魔教的教主还在!
只要玉罗刹还在一天,西?方魔教就一直都是西?方魔教!
她欣喜的几乎要落泪,想要跪下来大呼教主的名字,但她还是忍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住了。
白锦听到了玉罗刹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重量。他已明白了玉罗刹的意思,也敢肯定自己并没有会错玉罗刹的意。
白锦的默许,或许就是他做出的回应吧。
玉罗刹想。
过了很久,剑客忽然抬起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扼住了玉罗刹的下巴,将他推离了自己。玉罗刹不情愿的后退了小半步,搂在剑客腰间的手却坚定的纹丝不动?,甚至还在刻意的往自己的怀里拉。
白锦的目光中?头一次染上一丝复杂和迟疑。
他斟酌片刻,坦诚道:“我?不会为你放弃剑道,该走的时候,我?还是会走。”
用他引以?为傲的剑破碎虚空——要么成功,要么死,他的将来就只有这么两条路。而无?论成败与否,他都不会为玉罗刹而放弃去尝试。
玉罗刹笑了:“这样好的时候,你却偏要说?这样的话扫本座的兴。”
他沉下脸,同样认真道:“你有你的道,本座亦有本座的道。你无?需为我?改变,本座亦然。”
白锦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很好。”
若是连追求的道都可以?说?变就变,那样脆弱的道心?,恐怕一生的成就也就止步于后天境界了。他们同样固执,所以?都无?意为对方放弃自身的道。
这世上的大宗师,可没有一个不是老顽固。
玉罗刹话锋一转,傲慢道:“况且,你可莫要以?为这世上有本事破碎虚空的人只有你一个。”
白衣剑客闻言,终于还是展颜一笑,“我?明白,你自然是天下无?双的人。”
玉罗刹诡异的沉默半晌,胳膊更?用力的圈住了白锦的身体,力道重的都要将人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感慨道:“……道长。”
白锦听着耳边的一声叹息,心?中?一动?,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凑上前去,在玉罗刹的额上留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他低低道:“我?应该恭喜你……得偿所愿吗。”
他的嘴唇有些?干燥,连亲吻都只是一触即分的一吻,玉罗刹却觉得额头一阵滚烫,他知道以?剑客清冷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已是十?分不易了。
说?心?里没有触动?,那一定是假的。
却不想,下一刻白锦的目光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他面色转淡,冷冷的推开玉罗刹,从袖中?拿出一枚罗刹牌,丢进他怀里,冷声道:“处理一下你自己的事情吧。”
玉罗刹面色微沉,眯着眼睛看向恭敬地立在一旁的教众们,罗刹教的教众们一个激灵,当即振臂高呼:“恭喜教主得偿所愿——”
白锦:“…………”
玉罗刹脸色更?沉:“…………”
虽看不见?玉罗刹的表情,但多年?的生存经验使他们立刻改口,齐声高呼:“九天十?地,诸神诸魔,俱入我?门,唯命是从!九天十?地,同登极乐,西?方之?玉,永存天地!”
“属下等?恭请教主圣安!”
如此?,由西?方魔教掀起的一场腥风血雨,也暂时告一段落。经过这两个月的暗中?清洗,教中?有异心?的长老和弟子皆是被拔除的差不多了,从始至终知晓玉罗刹整个计划的,也只有黑风堂堂主一人,而万梅山庄那边,却是玉罗刹特意嘱咐了不要泄露计划。
为的是什么?在白衣剑客登上昆仑山颠的那一刻,答案已经揭晓。
而惹出了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自然应该去收拾剩下的残局了,原本忠心?于玉罗刹的教众们个个生龙活虎,对高瞻远瞩的教主崇拜敬仰的比从前更?甚,办起事情来也是生怕慢了一步被人抢了功劳。
白锦总算是见?识到了玉罗刹御人的手段,罗刹教早已成了他的一言堂不说?,他手下的教众更?是将他奉若鬼神,玉罗刹在他们眼里,比起人,更?像是掌控他们的神。
……也罢,没有把自己的属下搞的人心?涣散,也是玉罗刹自己的本事。
白衣剑客无?意参和西?方魔教的内务,只是安安稳稳的在西?方魔教住了下来,住的还是从前的院落,偶尔来访的客人中?除了玉罗刹,还有各种?寻着借口“偶然路过”的罗刹教高层。
乖乖,这可是活的大宗师啊,他们除了自家教主,可还从没见?过别的大宗师。更?微妙的是——这位大宗师似乎还是教主的情人,真正的罗刹牌可是从他身上拿出来的,且听他们的对话,似乎还是教主先追的对方。他们又怎么能?不好奇?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白锦是万梅山庄西?门吹雪师父的这一身份,也在几天之?后传遍了魔教上下。西?门吹雪有个大宗师境界的师父,也难怪人家是江湖上最年?轻有为的剑客之?一了。
白锦原本还很喜欢在院子里读读书、看看雪,抽空给西?门吹雪写写信,有一天心?血来潮时还又在树下埋了一坛子酒,但后来“偶然路过”的魔教高层越来越多,他就不愿意再出去了。
……刚刚跟玉罗刹绑了情缘,回头就打人家的下属,恐怕不太好。
于是白衣剑客便?窝在房间里,闲来无?事就手抄一本道德经,如此?过了几天之?后,江湖上的各种?后续消息也传入了他的耳中?。
银钩赌坊的蓝胡子死了,方玉飞也死了。他的飞天玉虎身份被揭露,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被人吊在银钩赌坊的灯笼旁,手下的势力自然也就此?散掉了。
无?数人嘲笑起了那句“西?北双玉”。人西?方的玉罗刹玩了一出诈死,把整个江湖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他飞天玉虎却一脚踩进了人家的陷阱里,死的如此?窝囊,对比此?时依然风光无?限的玉罗刹,实在是叫人唏嘘。
而那枚真正的罗刹牌,则是再次回到了白锦手里。
这一夜,白锦刚躺上床,自己的房门就被人悄悄推开,又悄悄关上了。
他听不见?来人的脚步声,而在这里拥有如此?高深的武功的……除了玉罗刹,还能?有谁?
被子的一角被掀开,玉罗刹如一尾鱼般钻入了白锦的被窝里,身上凉飕飕的,带着冬夜的寒气。白锦也不嫌弃,给他挪出了一点位置,问道:“忙完了?”
“还没有。”玉罗刹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你来的重要。”
白锦还未说?话,玉罗刹就问:“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醒着也没什么可做的。”
玉罗刹顿了一顿,语气不善道:“你莫不是又打算去别的地方一游了?”
“……没有。”白锦道:“只是想在周围转一转而已。”
玉罗刹翻过身,带着寒气的身体贴上白锦,好言好语的商量道:“你再等?我?几天,等?我?忙完了最重要的几件事,我?们就一起回塞北,总得给小雪一个交代。”
白锦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便?点了点头。可说?起西?门吹雪,他就不由得想起了玉罗刹的另一个儿子。
“玉天宝如何了?”
玉罗刹轻轻哼了一声:“这两天嚷嚷着要练武,不过依本座看,也就那样了。”
他伏在白锦身上,张嘴轻轻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又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耳廓,含糊道:“与其关心?他,还不如跟本座做一点不太无?聊的事情。”
湿软的舌头细细的舔舐着剑客的耳朵,一双碧色的眼眸里闪过侵略的光,下一刻,却是被扭住手臂面朝下按在了床上。
“玉罗刹。”白锦冷冷道:“收好你的爪子。”
玉罗刹侧着脸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怎么,你不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