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秋蕊满脸复杂,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息。

“竟......竟在回来的路上,自己投了河。”

宁容一愣,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半晌都没说话。

她缓和了情绪,才问,“那、那小六可把她救起来了?”

秋蕊面色不大好地摇摇头。

“救是救起来了......可大格格已经没气了......”

“啊......”

她还准备和大福晋一?块儿抓个现行,审问清楚。

怎么就突然没了?

先前静宜对着她横眉冷对的模样,明明就在眼前。

乍然听见她的死讯,宁容说不上是难过,但也绝对不高兴。

只是有些怔怔的,觉得事情的发展实在诡异。

大福晋也觉不可置信,连声呢喃,“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那、那个宫女可抓住了?”宁容捏住秋蕊的手,问。

“不曾呢,按说小六的身手便是御前侍卫也有把握一较高下,却愣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逃脱了。”

秋蕊刚刚还犯嘀咕呢,小六身手了得,从来一击必中,竟还有失手的时候。

“难道那小丫头也是个高手?”宁容又问。

“太子妃,我觉得问题或许不在小六姑娘身上,静宜都能自己投河,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若有问题,只能说那药确实古怪,小六姑娘说不定也因?着这药......”

大福晋说着,脚步不停,准备往那荷花塘去。

迈出几步,就被秋蕊拦了。

大福晋怀着孕,人瞧着比宁容还丰满些,肚子隆起,一?双花盆底踩得健步如飞。

若不是有丹桂扶着,秋蕊都要跟着悬一回心。

她忙忙劝道,“大福晋、娘娘,小六叫奴婢赶紧过来,也有叫您二位别过去的意思。”

“实在是......大格格的死状......”

宁容一下懂了。

静宜本就被毁了容,如今又投河而死,原本脸上遮盖的药膏、脂粉等等,肯定被冲刷干净了。

必定不会?体面到哪儿去。

她和大福晋怀着孕,可不是怕惊着么。

回去再吃不好,睡不好,可就得不偿失了。

思索间,小池塘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想来是那边的动静瞒不过?人,管事的姑姑一?发现,便引了人来。

那里一?下子喧腾起来,闹哄哄的,宁容和大福晋站在假山附近,都能听得真切。

还有小宫女刺耳的尖叫声传来,惹得大福晋一?个激灵,她一下站住了,脸上神?情微变。

“太子妃,咱们回去吧......外间风冷。”

她有心想去看看,却也只是确认静宜亡故的事实而已。

但若是会吓到自己,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一?瞬间的呆愣过后,大福晋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

不论事情为什么发展到这个地步,总归她在府中能稍稍喘息了,不用怀着孕,还提心吊胆。

她劝了几句,见宁容不动如山,想到人家到底是姐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刚出来时不觉得,站久了确实冷,她和宁容点了头,带着丫头顺着原路返回。

宁容有些怔仲,她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小池塘的方向。

听大福晋说要走,她也只点了下头,无甚反应。

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

静宜就这么突然没了?

太子等人也在内殿听见动静了,随着小宫女的惊呼声,整个中秋宴的热闹的氛围一散而空。

太后年纪大了,不爱看这些,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回了宁寿宫。

康熙并未亲自出来,只点了德妃主持大局。

殿中坐着的阿哥们,有跟着一?起出来的,也有充耳不闻的。

胤礽担心宁容,便随着众人,一?块儿出来看看。

旁的人俱都往荷花池而去,他远远过?来,路过假山,瞧见里?头冒出了一?片红色衣角。

脚尖一?转,人拐了个弯,往假山而来。

“怎么了?呆呆站在这里??不知道冷吗?”

假山后面虽有遮挡,也不是完全不冷。

不顾丫头们还在,伸手捏住宁容的指尖,触手冰凉,便把她整个手都包裹住,两手不住揉搓。

“殿下......”

宁容这才察觉,不知何时太子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她顿觉安心,反手和胤礽交握住。

“殿下可是听见动静而来?”

胤礽点头,目光还停留在她的指尖。

淡淡地问,“如何了?”

宁容直摇头,表情难看,“人没了,连后面的小宫女都没抓住......”

枉费她周密布局,连平日里隐在暗处,极少露面的小六都动用了,竟然得到这么个结果。

她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见旗鞋底下滚了一?颗小石子,愤愤把它踢到一旁。

胤礽笑起来,捏她的鼻尖。

“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多大点事?等会?小六回来了,孤陪着你一?块儿见见,说不得就有什么线索。”

宁容不闪也不避,任他施为,听见这话才露了个笑。

她到底没去看静宜,却也安排了人,处理后事。

到底是原身的姐姐,人又没了,该有的尊重和体面还是该有。

宁容并不知道,她和太子前脚离开了假山,另有两人也紧跟着从那处走了出来。

“福晋,石静宜的事已经料理干净了。”

“做得好,那印章呢?”

“印章、印章没拿到......奴婢估计落在了荷花池底......”

“回头我会?找娘娘想法子......届时你就隐匿在人群中,非要?把印章拿回来不可......”

“是,奴婢知道了。”

她们出现又离开,这处假山很快又归于寂静。

*

毓庆宫,正殿。

见小六回来,宁容立马让丫头们下去,殿中只留她和太子。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说没就没了?”

小六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脊背挺地笔直。

“回娘娘,奴婢也不知。”

“属下一?直跟着石静宜,亲眼见她和那个小宫女会?面,本该出手将两人一?举拿下,不知为何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恢复神?智时,两人都不见了。”

“属下顺着原路往回找,便在小池塘边看见石静宜投河。”

“可人落水了,一?般只要救得及时......”

宁容想不清里?面的关窍。

如果说静宜是因为吃了药,神?志不清才落水的,为什么小六及时救了人,还是死了。

到底是什么药,能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娘娘,属下得到一件信物,不知是否和背后的人有关。”

小六说着从怀里?拿出来一方小印,托在掌心里?递过?去。

这印章用的只是普通的青田石,规规整整的青绿色,普普通通,不算名贵。

除了底部刻着一?个“寅”字,旁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太子一?眼扫过,把这方小印接过?来,拿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分量比平时的印章更重些,有些奇怪。

“怎么了?”宁容探头看,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倒是胤礽表情有些古怪。

胤礽没说话,把印章又往眼前凑了些,手指细细地摸过印章的每一个面。

宁容被他的大阵仗弄得不敢说话,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太子。

就见他那了小印颠来倒去的看,也不知看出什么来了没。

过?了一?小会儿,宁容忍不住安慰。

“殿下,实在没看出来便......”

她正要?劝,便听“咔哒”一?声。

那小印不知被太子触到了什么机关,竟然从正中间生出一条裂缝,随后一分为二。

胤礽轻飘飘地回看她,凤眼上扬,眼底带着细微得意之色。

像是在问她,还敢不敢置疑他?

宁容讷讷地捏了捏帕子嘿嘿直笑。

“想、想不到殿下还有这份本事,往后若是流落江湖,单靠这手艺,绝对饿不到妾身和孩子。”

她一笑,往太子跟前凑,想看清楚里?头是什么。

胤礽却一下子合上了手心,眼神还是淡淡的。

宁容暗自咬牙,硬着头皮夸,“殿下您真是厉害!比妾身可厉害多了!便是十个妾身,都抵不过?殿下半个。”

胤礽哼哼两声,像是很满意宁容的奉承。

她再要?看,他也不阻止了,大大方方地摊开手心。

——本是普普通通的青田石印章,从正中间起,被端正地分成两半,隐约又细小的红色从隐藏在青绿色中间。

宁容拿起来,把中间那面翻过?来。

就见这两块石头里?面,每一边都嵌着一?小块鸡血石。

鲜红的颜色,实在扎眼。

她拿在手里?,往另一个手心里?磕一?磕,里?面的鸡血石还真滚出来了。

另一便也如此操作,再把两边拼合起来,又得到了一?块新的印章。

只不过?这印章中间带着一?丝缝隙便罢了,用料极其名贵,远非刚刚那模样可比。

“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一?层套一?层,他以为自己在玩套娃吗?”她忍不住吐槽。

“何为套娃?”胤礽问。

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太子,也被难住了。

“啊......就是、就是......小姑娘们玩的东西,殿下是男子,不知晓也情有可原。”

宁容含糊地对付过?去。

又问他,“殿下您可知道这块印章有何来历?”

“来历孤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背后的人来头一?定很大,否则不会?用得起这般名贵的籽料。”

“如此看来,石静宜也算死的不冤枉了。”

宁容还是不懂。

“你呀,难道你不好奇那人为什么一?见石静宜,便连哄带骗地喂她吃了药?”

胤礽喜洁,刚刚没忍住碰了这个不知何处来的东西,这会?儿觉得手上处处都不舒服。

他把手放在盆里?仔细洗了一?遍,又拿布巾细细擦干,最后还在手上抹了护手的香露才算完。

见宁容还站着,便喊小六从她手里?接了印章,又指挥着宁容洗干净了手,才觉得舒坦不少。

到这会?儿,宁容也有些回过?味了。

“殿下的意思是,静宜不知道里?面的关窍,草草着这块印章送上门,被人一?举识破?”

“喏,香露也要?擦。”胤礽又把瓷盒递给她。

宁容简直没脾气了,殿下还说要去边关,就他这样去了能做什么?

坐在马车里品茗看书,顺便指点江山?

简直有毒。

胤礽指挥小六,喊她拿了印泥,在宣纸上盖个章。

刚刚粗粗一?看,并不曾看见底下刻着什么字,又或者他拿倒了,一?时没察觉。

小六很是乖觉,印好字,拿了宣纸给太子看。

“啊......”太子有些惊讶。

宁容急急抹匀了手,也探过了头。

雪白的宣旨上,赫然印着一?个鲜红色的“胤”字。

所?以,搞了半天幕后的人是太子的兄弟?

折腾这么多,也是奔着皇位来的?

太子盯着印章眼神复杂,许久没说话。

宁容以为他受打击了,又觉得一?时猜不出更多,准备把印章收起来,放到不起眼的地方去。

“慢着!你别碰,小六去。随便找个地方扔着便是。”他眼底的嫌弃明明白白。

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塌上,宁容还问呢。

“殿下,您觉得会?是谁啊?”

太子聪慧过人,心有城府,宁容就不信,他看见这一?方小印会一?无所?觉。

说不定他目光已经瞄准了某些人,就不肯告诉她。

她问得直白,引来太子侧目。

换了以前,太子妃小心谨慎,这话是绝对问不出口的。

如今对他毫无防备,可见是越来越把他放在心底了。

胤礽有些高兴,嘴角勾起,他侧着身,不答反问,“今日孩子踢你了没?闹不闹腾?”

说着骨节分明的手指,静静贴在宁容的小腹上。

她有些痒,却也没躲。

“孩子乖着呢,可比你乖多了!”

她不满太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像把她放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能离她远远地似的。

“那便好。”太子说着合上眼,准备入睡,丝毫不管她是不是在暗自磨牙。

宁容气鼓鼓地睁着眼睛,盯着床帐。

一?会?儿觉得最有可能的人是胤褆,他自来喜欢跟太子作对,盯着太子屁股底下的座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又觉得胤禛也很有可能,毕竟对方以后可是未来皇帝!

她想东想西,反倒更睡不着。

胤礽睁开眼,扫过来,见她动来动去。

伸出大掌,一?下覆上她的眼睛,把她强势镇压住。

“睡不着就别动,一?会?儿就睡着了。”

宁容:......

得,她还是睡觉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

同样是孕妇,大福晋和宁容完全不一?样。

她回了府,满以为可以松一口气,却等来了大皇子的质问,简直不能更糟心。

“以前还未怀孕时,你就处处看不惯静宜,但着兄弟妯娌的面,哭着喊着觉得被妾室压了一?头。”

胤褆烦躁地在内室转来转去,他怎么也没想到,三个人去参加宫宴,回来的只有两个人。

尤其静宜死状凄惨,半张脸都毁了容,形容恐怖,除了大福晋和她不对付,胤褆想不到旁人。

不是有多喜欢静宜,只是觉得大福晋未免太善妒,太不容人。

“你自己数数,府中的孩子,有哪个不是从你肚里?爬出来的?一?个小小的侧室,碍着你什么了?”

他猛地回身,拿手指着大福晋。

大福晋半靠在矮塌上,不咸不淡,“妾身说过了,石侧福晋的事,和妾身无关。”

“真要?与你无关,中途你去了哪里?”

胤褆觉得自己不傻,还聪明地离谱,一?下就直指要?害。

宫宴上,他和三弟说笑,但余光也有留意身边的妻妾。

他明明看见静宜离开以后,大福晋也紧跟着离开了。

原想着就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谁知道会?闹出人命来。

静宜是他府上的,一?条人命没了,皇阿玛自然会过?问到他头上。

届时被皇阿玛和额娘知道,大福晋如此善妒,说不得又要?闹出事来。

“福晋,你是爷的福晋,真要?是你,你就老老实实承认,回头我替你在额娘跟前好好说说情。”胤褆语重心长。

大福晋摇摇头,觉得以前自己说不定真的眼瞎了。

怎么看上这么一?个,眼盲心盲听不懂人话的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福晋......”

“爷不必说了,皇阿玛不是交由德妃娘娘查询真相吗?到底如何,我们等着水落石出便可。”

“妾身累了,要?睡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胤褆都要被她这幅样子给气死了,倒好像做错事情的人是他一?样。

他是为了谁啊?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胤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男人的背影,冷漠决绝。

大福晋闭了闭眼,惨淡一?笑。

原来有些人会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没了静宜还有别人。

当爷的脑子不清楚,往后这府里?,哪儿还能有安生可言。

*

宫中死了人,还是皇子侧福晋。

作为被委以重任的妃子,德妃自然牟足了劲儿要查出端倪。

只可惜背后的人隐匿的很深,调动了宫中侍卫,也一?无所?获。

又过?了几日,宫中发还了静宜的尸体。

胤褆领了回去,到底好生安葬了。

因?为皇家宣称是意外,大皇子排场又摆的很足,石府的人还上门好生吊唁一?番。

儿子少了一?个侧福晋,惠妃生怕儿子少了伺候的人,又怕大福晋太善妒,拦着后院的,不让胤褆亲近。

干脆赐下两个,容貌上乘的宫女。

由她这个婆母赐的,想来大福晋也没理由拒绝。

瞧着院中身姿窈窕的女人们,大福晋只看了一?眼,就撇开目光。

随便吧,他们这对母子,爱如何便如何。

只要不犯到她和女儿们头上。

而这时,边关又一次传来了急报,噶尔丹率领军队,侵犯大清边境。

为了钱财粮食,竟然一日屠尽数十余户人家!

朝中听闻此讯,便极少再有人会关注大皇子府的事,全在商议对策,看如何回击回去。

最叫人意外的人是裕亲王,他竟举荐了太子,提议由太子带兵,亲征准噶尔。

大臣们很快分裂开,中间出现了两个声音。

一?是觉得太子可代天子出征,一?样代表皇家威严,可扬我国威。

另一部分人觉得太子从未上过?战场,恐怕经验匮乏,并不能督战三军。

京城中,一?所?偏僻的小院子里?,云夫人正向一?位看不清面貌的人,汇报此事。

那人身材高挑,身上裹着斗篷,看不出男女。

听闻此事,淡淡道。“这么说来,其实是太子自己找的裕亲王?”

“据咱们得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属下不知,太子为什么执意要亲征,难道他领军能力还能胜过?康熙?”

云夫人说起当今陛下,语气中并无多少敬意,和说张三、李四并无任何区别。

“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人嗤笑道,语气轻蔑。

“那......”

“他要?去便去,不是想去战场?最好死在战场上,别回来了!”

那人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康熙不是才发过?热,那药不能要了康熙的命,不知道,他听闻儿子的死讯,惊惧之下,有没有可乘之?机。”

云夫人也觉得事情如果能按照,他们设想的这般发展,确实不错,只是还有些犹豫。

“可是、可是康熙应当不会?同意的。”

太子毕竟被康熙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唯一指定的继承人。

但凡他脑子清楚,一?定会?冒这种风险的。

噶尔丹来势汹汹,没有绝对的实力和身份压住对方,保不齐,过?不了几日就要?卷土重来。

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若是康熙不作为,根本不用他们动手,民怨激愤,说不得大清江山都要毁于一点。

要?是他舍不得自己的继承人,就得自己去!

那人眼神阴狠,两相比较。

“他不同意,你就使法子让他同意!”

康熙老谋深算,不那么容易下手。

胤礽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将将及冠的少年人,只要在战场上略使计谋,还愁不能取他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并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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