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傍晚,花老夫人拉着?花老爷便悄悄哭了一场。她本以为自己给儿子精挑细选的人该是最好的,没成想对方竟然心中也想要更好的。而花满楼的眼盲,在某些人看来便是身有残疾,是瑕疵。

花老爷拍着?老妻的背,轻轻叹了口气,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七童这般好,总会遇见懂他?的人的。”

与此同时,花满笙也在屋里?同妻子说着今日的事。他?将儿子抱在怀里?,同刘氏气呼呼道:“那个方家当真是欺人太甚,七童的情?况他们也不是不知。既然叫了人来,断没有临时又戳人痛处的,当真是可恶!”

花跃齐半梦半醒间,忍不住哼哼了两声。刘氏忙掐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声音小点。随即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安慰道:“那些只瞧表面的人,越早暴露越好,免得他?日娶进门了家宅不宁。再说了,我?瞧七弟也没有那个心思,这事黄了未必不是好事。”

得了夫人的宽慰,花满笙总算气消了些。可是第二日起来,听到花满楼说要?搬出去住时,对方家的不满可谓是到了极点。

“老爷,你怎么能答应七童一个人出去住。这叫我……叫我如何放心得下。”花老夫人又气又急,忍不住拍了桌子。

花满笙虽未说话,可是望着?父亲的眼神也满是不赞同,心想:好在如今在家的只有他?和七童,若是其他兄弟知晓了,只怕能将老爷子的耳朵念得发烫。

花如令拍了拍妻子的手,看着?自己的五儿子叹道:“七童决定的事,就算你我?反对,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们作为家人,该做的是尽力帮助他,而非要?他?来迁就我们的心情?。”

说着,他?看向自己的妻子,问:“若是今日提出要出去住的是老六,你会如此大反应吗?”

花老夫人愣了愣,轻轻摇头。她那六儿子自小便是闲不住的,成天往外?跑,十天半月不回来她也习以为常。可七童……七童他不一样。

就像看出了她的想法,花如令缓缓道:“是呀,我?们谁都觉得七童不一样,谁都待他?较常人更关切。可那当真是他想要的吗,若真想要,他?小时候便不会为了如常人一般生活而苦练自己的听觉和嗅觉了。”

想起清晨七儿子同自己说的话,花老爷真是又欣慰又愧疚。

“孩子大了,总是要飞出巢穴的。七童他从来不曾被自己眼盲打败,你我?又怎能先败给了那些还未发生的事。”

有了花老爷的支持,花满楼要搬出去独居的事就这样定下了,整个花家几乎都为这事忙碌起来。不足半月,江南便多了一座楼,名曰百花楼。

昨夜,热了大半月的江南终于下了一场雨,将江南人士心头的烦闷浇灭了不少。楼上,萎靡不振的花草也如饮甘露,浑身透着一股水灵的喜人劲。

少女蹲着?身子,正用手帕擦拭花盆旁被雨水溅出的泥点,远远瞧去,说不出的温馨美好。陆小凤悄无声息地卧在另一侧栏杆上,翘着?二郎腿瞧得毫不遮掩。

直到少女擦到第五盆时,陆小凤终于忍不住了,翻身下栏杆,凑到少女跟前嬉笑道:“话说我这样一位风流倜傥的大侠在你眼前,小眉儿是真瞧不见,还是故意不想搭理我?……”

话还没说完,一根沾着?泥土的指头已抵住他?的眉心,将他?向后推了推。少女一双杏眼滴溜溜望着?他?,满满都是无奈。

“陆大侠,你每次都不走正门的毛病该改改了。下次去了别人家里,指不定就被人当成梁上君子给揍一顿。”

陆小凤听罢哈哈一笑,顺势向后倒去,躺在露台上不甚在意地道:“若是我被人当成梁上君子给揍了,只怕还要?请你家少爷来赎我?。不知那时候,小眉儿可要同来?”

这话说得颇为无赖,偏偏自他嘴里说出后,又无半点轻薄之意,反而凭添不少洒脱与信任。阿眉知自己嘴上功夫没他?厉害,也不同他?理论,起身就去擦另一侧的几盆花。

临走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绣着?青荷的绣鞋猛地就往陆小凤的脚踩去。陆小凤早防备着?她这一招,迅速将脚收回,笑盈盈道:“这一招都用多少次了,小眉儿你就不能换点新的报复方式吗?”

从前在花家,每次惹她不高兴,她都会趁他?不注意狠狠踩上一脚。是以方才对方一站起,陆小凤便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正当陆小凤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时,一张帕子从天而降,恰好要?落在他胸口。陆小凤将帕子拿在手中,疑惑地望着?少女,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

只见少女秀眉微挑,眼神灵动地道:“陆大侠不妨看看自己的脚边。”陆小凤闻言,便往自己双脚看去。见自己方才收腿时不小心带到旁边的花盆,盆中松软的泥土已洒了一些在地上。

还不待他?细想,少女清脆又犀利的声音响起:“陆大侠你既是少爷好友,没道理将好友家弄得一团乱而视若无睹吧。”

陆小凤刚想开口,阿眉眼睑微垂,低声道:“莫非陆大侠是瞧我不顺眼,故意这般为难于我?。若真是如此……还请陆大侠明示。”

越说,阿眉的声音便越低,最后甚至要听不清说的是什么。陆小凤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认命地拿起帕子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来收拾!”

待花满楼从外?头回来时,某人还拿着帕子趴在地上认认真真清理自己弄脏的地板。花满楼微微一愣,有些无奈地道:“你又招惹阿眉了?”

自己这位好友似乎总热衷于惹阿眉生气,可偏偏每次都会败下阵来。就这样,他?还总乐此不疲地周而复始。

陆小凤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到桌旁,玩世不恭地道:“没办法,谁让那丫头每次都冷清清的,让人忍不住好奇她是不是没有其他表情。”

“阿眉并非冷情之人,她只是不喜表达罢了。”花满楼同阿眉相处有七年之久,对于她的脾气早已了然于胸。此时听陆小凤说她冷清,不由得为她辩解道。

陆小凤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上扬,道:“你这般紧张那丫头,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