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万寿节终于如约而至。
卯时一刻,六宫都亮起了烛灯。天光未明,这天底下最尊贵之所在早已蒙着夜色开始一日的忙碌。
虞莞惺忪着睡眼,躺着听侍女们来回走动的衣料摩擦声。
思绪回笼片刻,她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早晨先要去承平殿的清晨家宴,再走过群臣宴等若干仪式,最后去明意斋观看节目。
这圣上万寿,从不是一个人的事。
吉服、头面、首饰都是昨夜定好的,整齐地摆在盘中。白茱把托盘举到她面前,以示无声的催促。
想再拖延片刻的想法彻底告罄,虞莞只好从床上缓缓起身穿起衣服。
拾翠端来清水与沾了盐的柳条,见虞莞不疾不徐的动作,她催促道:“小姐快些,方才我瞧殿下已经收拾妥当了。”
一句话让虞莞睨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也快了三分。
侍奉晨起的宫女轻声道:“皇子妃不须上妆,就这般出门也是极好看的。”
正在这时,薛晏清推门而入,恰巧听到此话。
虞莞的容光极艳,即使素面朝天,也压住镶嵌着珠宝金线的吉服。
只是大清早起来尚未完全清醒,眸中蕴着水汽,反倒让她整个人带上几丝慵懒。
薛晏清墨玉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这是……他的妻子。
呼吸滞了片刻后,他轻轻移开了眼。不知是为了非礼勿视,还是生怕自己失态,连自己也说不清。
“殿下,好早。”虞莞看见穿戴齐整的男子身影,心里一赧。
拾翠说薛晏清已经收拾好了,竟不是诓她的!
虞莞伸手抚了抚脸庞:“虞莞尚未上妆,让殿下见笑了。”
“不……”薛晏清侧着的半身听见此话微微前倾,张口欲辩。
他曾在书中读过一句评语曰“粗头乱服,不掩国色*”。读书时从未想象过这等女子该是何样风姿,现下瞧见虞莞清水芙蓉般的面庞,这句蓦然涌在心头。
“很好看。”涌到唇边的赞美在接触到虞莞疑惑的眼神时被生生按下。顿了片刻,他恐唐突了虞莞,只淡淡说道。
虞莞抿唇,不知该如何接话。那厢,正在收拾妆奁的白茱和拾翠却突然对视了一眼。
一个声音传来:“不如……”
两人都朝那声音瞧了过去——
白茱第一次直面两位主子的注视,有些胆怯。身后传来一个拍打,是拾翠在无声鼓励她。
她突然就有了勇气:“不如,让殿下瞧着皇子妃化妆如何?”
说完之后她如释重负,用余光细细观察主子们的神情。
皇子妃面上闪过一丝羞意,而殿下眼中分明是……满意?
白茱有些疑心自己看错了。
虞莞把白茱与拾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却没有出声阻拦。
见两人说完后一动不动,她催促道:“还不快些,当心迟了家宴。”
拾翠如梦方醒般,赶忙打开妆奁取出粉匣与口脂在虞莞脸上比划起来。
花般娇软的面庞过了一遍珍珠粉,更显莹润柔泽。
薛晏清负手而立,静静看描摹唇形的香蒲抚过虞莞檀口。
信手一涂,海棠色在唇上盛放之姿落入他眼底,惊起寒潭般的眸中一片波澜。
良久,他轻咳一声。待绵绵痒意尽数散去才说道:“时辰不早了。”
虞莞在鸾镜前端详了自己的面容片刻,对身后之人心中的暗潮汹涌浑然不觉。
“走罢,去承平殿。”
风雨如晦,暗流不歇。
这一去,可是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