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覆面纱

冯婕妤身边侍奉的宫女折了一支大而洁白的琼花替冯婕妤簪在鬓前,奉承道:“娘娘戴上这花,真真是人比花娇,将满园春色都?压了下去呢!”

这段时间冯婕妤日日专宠,是宫里从未有过的,连带着她身边人的地位也船高水涨起来,对她百般殷勤,恨不得将她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冯婕妤很享受这种被人高高捧起来的感觉,她指尖轻轻流连在鬓上琼花,而后笑?道:“花儿再美也只?是个死物,到底不如人面鲜活。”

“妹妹这话就错了!”

那宫女原本还想在奉承两句,却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吓得生生噎了回去。

不远处傅昭仪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冯婕妤位分在她之下,难免要守着礼数朝她行礼:“傅姐姐。”

傅昭仪扬了扬精巧的下巴,对着她头上那朵琼花道:“妹妹以花比人,但也要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再怎么娇艳的花,也有败下来的那一天,再怎么宠爱的人,也有失宠的那一日。”

冯婕妤这段时间处处被她压一头刁难,对傅昭仪是又气又恨,面对傅昭仪的出言讥讽,她自然?不甘示弱道:“傅姐姐说的句句在理,从前再怎么宠爱,终有一日也会?失宠,看姐姐如此深有体会?,想来是这段时间饱受了不好过的滋味了吧。”

傅昭仪听她讽刺自己失宠、脸色一下子铁青,指着冯婕妤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冯婕妤见她气得够呛,嫣然?一笑?抚过鬓花:“姐姐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了,不过也难怪,姐姐虽然?得宠多年,但到底年纪大了,有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想来伺候陛下也是不够周到,妹妹年纪轻些,到底能替姐姐分忧,姐姐觉得,是也不是?”

女子对于?容颜是看的比什么都?重?,年华老去容颜不复更是所有女人心中的痛,更何况还是后宫里以色侍君王的嫔妃,

果不其然?,傅昭仪听了这话,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只?恨不得上去撕了眼前冯婕妤那张讨人厌的脸。

傅昭仪是个心直口快的,偏偏脑子又不大灵光,嘴上功夫占不到冯婕妤的便宜,便想伸手去拉扯起来。

“奴婢给?傅昭仪、冯婕妤请安。”

一个凉如水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没有丝毫的温度,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四月天,在场的人却都?忍不住心头一凛。

傅昭仪停住了想要拽冯婕妤的手,转头看到一个面覆轻纱,身量轻窈的宫女捧着一盆养着正好的绿牡丹。

这么大株色泽鲜艳,玉笑?珠香的牡丹本就极其罕见,绿色的牡丹更是其中稀品,冯婕妤和傅昭仪的眼光顿时被吸引过去了。

傅昭仪一向最喜欢牡丹,先开口问道:“你是哪里当差的?这牡丹花是要往哪里送去?”

这宫女自然?就是白珠,她捧着花规规矩矩的答话道:“奴婢宫女王嫱,在花房当差,这株绿牡丹是奴婢养出来,打算摆在园中供娘娘们观赏的。”

傅昭仪眼风扫过冯婕妤头上那朵琼花,又瞧见牡丹娇艳,想到刚才冯婕妤的话,心中气闷:“花无百日红,你们又何必拿了花过来观赏,总归是要败的!”

白珠将头垂的很低,只?能看见她一双鸦睫颤动:“花的确都?开不长?久,但奴婢私心觉得,也要分是什么花,若是牡丹的国?色天香,即便是只?开一瞬,那也是为世人所惊叹的,可若是其他什么野花野草,开个一年半载,倒也不稀奇。”

这话便是暗讽冯婕妤了,宫里皆知?傅昭仪的容色为一绝,美艳娇媚,用牡丹衬她,恰如其分,即便她现?在年岁稍长?,但更添沉定过的底蕴风情。

冯婕妤虽然?也是个眉目秀丽的美人,但和傅昭仪比完全就不够看,否则她进宫近十载,汉元帝也不会?之前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自打她以身挡熊后才重?复恩宠。

傅昭仪一听,顿时乐了,将那朵绿牡丹折下别在鬓边,朝着脸色微微发白的冯婕妤走近了两步,气势十足。

“听到了吗,连汉宫里一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都?明白,这牡丹就是牡丹,可不是那些野花野草能比的。”

说着,她将冯婕妤鬓边的琼花拿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碾踩后,原本洁白无瑕的琼花霎那间成了一滩烂花泥。

冯婕妤死死盯着她,偏偏又找不到可以反驳她的地方,只?能生硬的吐出一句:“来日方长?。”

傅昭仪冷哼一声,指着还跪在地上的白珠道:“你是个机灵的,跟本宫回去吧。”

傅昭仪住在未央宫后殿的明光殿,这里离元帝居住的正殿最近,也是未央宫后殿占地最大的一处。

白珠被领到明光殿,傅昭仪鬓边上那朵绿牡丹颤颤巍巍的。

侍奉傅昭仪的两个贴身宫女一个叫雅诗,一个叫兰黛,一左一右跟着寸步不离,傅昭仪坐在主座上,饶有兴趣看着底下的白珠,曼曼开口道:“你倒是个胆子大的,敢当着冯婕妤的面给?她没脸,不怕她回头找人报复你?”

白珠带着轻纱下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淡垂眸道:“奴婢所说的不过是实?情罢了,牡丹乃是花中头魁,和昭仪娘娘再相配不过的,本就不是那些普通的花品可以相提并论的,如果冯婕妤因为这件事而找奴婢一个小小宫女的麻烦,那只?能说明冯婕妤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这样的品德又怎堪后妃呢?”

傅昭仪虽然?性子直了些,但她并不傻,如何听不出来白珠话里的意思,她对白珠的兴趣愈发浓厚了:“你这番话说得好,不仅反过来指责了冯婕妤的不对,还堵住了本宫的嘴,本宫要是因为这件事对你做什么,那岂不是也是那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了。”

白珠道:“昭仪娘娘的德行举止一向是后宫众人的典范,又怎么会?是那种小鸡肚肠,斤斤计较的人呢,奴婢是受了娘娘垂爱,只?求能在娘娘身边侍奉一二,得以每日瞻仰玉容,那便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傅昭仪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她玩味道:“每日瞻仰玉容?本宫的明光殿里有几十个宫人,每日能看到本宫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近身伺候的,你这小小宫女野心倒不小,张口就是想做本宫身边人,只?是你用轻纱遮脸,本宫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决定让不让你留下来呢?”

白珠俯身一礼,道:“奴婢以轻纱遮面,并非是有意轻慢娘娘,实?在是因为脸上长?了些东西,唯恐惊吓到娘娘。”

说完,白珠将面纱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清艳脱俗的脸蛋,但可惜的是,这张脸上密密麻麻长?了大大小小的红色斑点?,看上去实?在可怖吓人。

傅昭仪不过撇过一眼后就连忙挥手道:“可惜了这张脸,你还是把?面纱带上吧,瞧着怪吓人的。”

白珠垂首道:“奴婢遵命。”

傅昭仪又问:“本宫可以留下你,但你也要向本宫展现?一番你有什么拿手的活计,若是只?会?凭这张嘴说话,本宫这明光殿里,可不养闲人啊!”

白珠这三个任务加起来也前前后后活了差不多一百岁,尤其是在杨玉环任务中,大唐盛世,高门贵女,她更是学到了不少?东西,除开歌舞乐音不提,光是那描妆画脸的手艺,就会?不下于?几十种,再加上唐朝女子都?很会?保养,对自己的容貌那是极其珍重?,杨玉环作?为当时的大唐第?一美人,更别提各类美容养颜的秘方有多少?了了。

唐朝的妆容画法比西汉可先进了几百年不止,虽然?说两个朝代的审美眼光各有不同,但底子总是不会?变得。

她看着傅昭仪犹是明艳的脸上,画着略浓的妆容,和那一双不搭调的眉,道:“奴婢擅描妆,定不会?让昭仪失望。”

就这样,白珠留在了明光殿,起初傅昭仪对她还半信半疑,不敢将自己的脸放心交给?白珠,但某一次让她给?雅诗描了个妆,却发现?经她手改造过的雅诗,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从此傅昭仪每日的妆容必定得由白珠来画,而白珠画出来的效果更是为之惊艳,或浅是洗净铅华后的鲜嫩含羞,或深是盛妆华服下的万种风情,淡妆浓抹总相宜,就连汉元帝见了,都?会?不由的赞叹道:“寡人与?昭仪相处十余年载,如今才发现?昭仪更有一番风情,实?乃寡人是大憾也!”

因为汉元帝的话,傅昭仪的妆在后宫里引起了一股热潮,每每傅昭仪出了什么新妆,后宫众人都?跟着去依样葫芦画瓢,以盼能得到元帝的垂怜,就连一向持礼自重?的王皇后,都?描着傅昭仪同款的桂叶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只?是大家又慢慢的发现?,不管她们再怎么模仿妆容,总是和傅昭仪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汉宫的妆容热潮中,冯婕妤的宠爱渐渐淡没了,傅昭仪又重?新获得了圣宠。

白珠正在自己的厢房中研磨新妆所需的香粉,雅诗推门进来了。

她一进来就嗅着鼻子道:“好香!嫱妹妹又再做什么好东西呢!”

自从白珠显露出高超的化妆技术后,雅诗和兰黛待她突然?亲近了不知?道多少?倍,只?盼着能让白珠给?她们画个妆,再加上傅昭仪如今对她的信用,隐隐的白珠在明光殿众人之间竟然?慢慢有了第?一人的位置。

白珠仍旧带着轻纱,一阵微风自窗前吹来,将轻纱贴在了白珠脸上,柔美的脸部轮廓尽数显现?出来了。

雅诗暗暗可惜,其实?王嫱长?的很美,只?是可惜可惜,她脸上生了那些个东西,硬生生将一个大美人变成了一个面容可憎的丑陋女子。

她又见白珠从来没有因为容貌的事情自卑伤心过,似乎那只?是一张皮相,美丑都?无所谓,不禁对白珠更加钦佩了,毕竟女子们对自己的容貌那都?是分外爱惜的。

白珠见她来了,侧过去笑?了一下道:“在研给?娘娘用的香粉。”

雅诗一听这话,眼中一亮,忙跑到她跟前道:“是之前嫱妹妹说的,能叫肌肤更加白嫩的香粉吗?”

白珠含笑?点?头。

雅诗像看着上面宝贝似的,紧紧盯住白珠手上的东西不放,道:“那...那嫱妹妹可否...可否?”

白珠对她没有说完的话都?心知?肚明,含笑?道:“我自然?会?留一些下来给?雅诗姐姐,姐姐尽管放心好了。”

雅诗见她有留着自己那一份的话,立刻高兴起来,这才想到自己过来找白珠是有正事的,她道:“嫱妹妹晚些再弄,昭仪娘娘在寻你呢!”

白珠微微诧异,但也是放下手里的活,跟她过去了。

傅昭仪正在对着菱花铜镜自照,她摸了摸眼角淡了许多的细纹,心里越发高兴了。

这个王嫱,自己收了她进明光殿,那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帘纱被轻轻掀开,傅昭仪透过手里的菱花镜,看到雅诗和白珠进来了。

她此时看白珠是越来越顺眼,越来越喜欢,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本宫和陛下说了你的事情,陛下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一见你!”

白珠一愣,漆黑的眼眸骤然?一缩。

傅昭仪见她不说话,放下手里的菱花镜转身看向她:“怎么了?”

白珠犹豫再三,环顾了四下,示意傅昭仪,傅昭仪挥了挥手屏退了一起来的雅诗,又问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白珠将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又从袖摆中拿出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些香露在帕子上,用帕子慢慢擦拭着脸上大块大块的红斑。

在傅昭仪疑惑又惊吓的目光注视下,一张出尘的绝色脸庞出现?在傅昭仪眼前。

傅昭仪讶然?,张大了嘴,道:“你...”

白珠俯身跪下,磕了个头:“还请昭仪恕奴婢欺瞒之罪。”

傅昭仪好大一会?儿才定了心神,看着她那如明珠般夺目的容颜,缓缓道:“你既然?有着这样的姿色,为何又要故意将它掩盖起来?”

白珠垂首道:“奴婢虽然?出身贫寒,但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奴婢的能力护不住这般长?相,为了避免多生是非,便用了药掩盖了长?相,并非有意欺瞒。”

傅昭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那你现?在将这些告诉本宫,又是什么意思呢?”

白珠重?重?叩首道:“请娘娘婉拒了陛下要见奴婢的意思!”

傅昭仪奇怪道:“旁人若是有你这一张脸,只?巴不得多在陛下面前露几次脸,好让陛下看重?自己,一举成为陛下的嫔妃,享受荣华富贵才好,你倒是和旁人不一样发。”

白珠道:“奴婢在这宫里待了有一段时间,虽然?见识浅薄,也明白身为嫔妃的不易,奴婢无意于?荣华富贵,平生只?求不过是家中安稳,衣食温饱罢了。”

这一番话不管傅昭仪信或不信,都?要多思量片刻,既然?她自己都?说了不想做嫔妃,那么白珠对于?傅昭仪来说就是没有威胁的,傅昭仪哪里有不顺水推舟的道理?

寂静了一刻后,傅昭仪叹了口气,亲自将人扶了起来:“你这孩子也是,不愿意见陛下早和本宫说了便是,本宫早知?道,不与?陛下提到你就是了?你既无心于?此,可见是个踏踏实?实?的好孩子,本宫自会?替你婉拒了陛下,你就安心跟在本宫身边,本宫虽然?给?不了你什么大富贵,但你所求的还是能够满足你的。”

说着傅昭仪又慈眉善目的拿起她手里的面纱,重?新替人戴了起来:“好了,你回去吧,但别忘了今晚陛下会?来明光殿,你早些过来替本宫描妆。”

白珠见她一系列动作?,也只?是低眉顺眼,连连道是。

晚上当汉灵帝来到明光殿时,傅昭仪陪着用了晚膳,又拿了琴弹曲给?他他,自得其乐。

汉灵帝听完后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问傅昭仪道:“你不是说你新得了一个宫女儿,很会?作?妆,要带过来给?寡人瞧瞧吗?”

傅昭仪盈盈笑?道:“可是不巧,今儿个臣妾还没来得及告诉嫱儿,那孩子就卧病在床了,怕过了病气给?陛下,便不让她在陛下面前露面了。”

汉灵帝轻轻颔首,本就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宫女,还是他的爱妃和他提了他才说要见一见,如今既然?不能见了,那边作?罢。

这种小事对于?汉灵帝来说不过是转头就忘了,随着时间渐渐的推移,两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日白珠拿着宫牌,提前禀报给?傅昭仪后就出宫了,她这两年出入汉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守门的将士们都?对她眼熟,见白珠又拿了腰牌出宫,只?笑?道:“嫱姐姐又出宫了。”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士兵,白珠认得他,轻轻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那个士兵道:“下回别叫我姐姐了,我应比你年岁小些。”

那士兵被这话说的脸一红,讷讷应下了,引得其他守门兵一阵哄笑?。

“我说李家老弟呀,你这整日里吃醉了酒就胡乱叫人,这谁不知?道嫱姑姑乃是傅昭仪身边的第?一得力人,哪里会?是你的什么姐姐,当心嫱姑姑告到昭仪那里,你这饭碗都?保不住了!”

那李姓兵卒脸更是蹭的一下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哪里不知?道白珠比她年纪小,只?不过是凑着亲近的意思喊人罢了。

他一抬头,有几分痴迷的看着远去白珠的身=身影,心中更是跳的厉害,他身边的一个守门兵推了人一把?,低声在他耳边道:“还惦记着嫱姑姑呢!你小子不是我说你,这嫱姑姑虽然?身态看着是好看,但宫里人哪个不知?道,她长?的奇丑,所以才整日用面纱遮着脸,若是她揭下面纱,你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呢!”

白珠没有理会?后面的笑?声,直接拐了个弯朝南边走。

她先是去药铺里抓了几副上好的药,又七拐八拐,绕过了熙熙攘攘的市集,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中。

她在一个黑漆门下停住了,叩了叩门,道:“蕊儿?”

里头传来一声清脆如黄鹂鸟的声音,先是哎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赶紧开了门。

一个十四五岁,秀眉明眸的少?女笑?嘻嘻道:“嫱姐姐来啦!”

白珠点?头笑?道:“抓了些药来给?你爹,对了,你祖父可在家?”

“祖父他今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少?女名唤上官蕊儿,她见白珠又拎了一大包的药过来,不由眼眶湿润了:“好姐姐,你这样,我们一家可要怎么谢你!”

她一边将白珠带进来,一边忙着端茶倒水,还不忘往里屋里喊一声:“爹爹,王嫱姐姐来了!”

白珠放下药,朝里屋走进去。

这间房舍不过是个一进的小院子,连东西房也没有,三间屋子,中间做开扇做明厅,左右分两个内间,一边是上官蕊儿住着,一边是她爹上官熙和她祖父上官期住着。

里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还是在高处,灰青色的帐幔松松散散的斜挂着,躺在床上的上官熙面色青白,双眼凹陷,瘦的没了个人形,衣衫穿在他身上,就跟挂在一副骨架上一样。

他见白珠来了,眼顿时睁大了,抬起那枯瘦的手,从嗓子眼里好不容易发出来一句话:“你...你来了。”

这话说完,他像是耗完了积攒已久的力气,连眼睛也不大能睁动了。

这个病的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上官熙,却是白珠花了一年时间好不容易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