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地烧了半边天空的火烧云,人群的尖叫,咒灵的狂笑,伴随着肢体四散飞舞的画面,成为了七海建人闭眼之前最后的记忆。
他的视网膜还停留在最后一眼,那个一直站在咒灵阵营的诅咒师摘下兜帽的那一刻。
黑发绿眸的女人将斗篷随手一扔,抬手一道术式轰向了人群,咒力所到之处一片死寂。
她抬手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沙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嘶哑出来:“领域展开——”
“恶鬼人间道。”
恶鬼自此横行人间,世界再无安宁。
“哈……”
七海建人痛苦地从那真切地死亡体验中苏醒过来,受伤的半边身体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如从深海中抓住一块浮木,堪堪从溺亡的险境中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生命的鲜活。
看着面前的白色的天花板,七海这才意识到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可是——
这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半,今天是周末,并不用早期上班。于是他翻了个身,本打算平复一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继续自己可怜的,难得地周末时间,却看到了自己的身边正在安眠的女人。
她黑色瀑布一样的长发散在枕头上,闭着眼正进入甜蜜的梦乡,她似乎做了一个好梦,嘴角都漾着笑意。
可七海却笑不出来了。
这张脸,跟他梦里毁灭世界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就被带回到了濒死的时刻,于是手也不受控制地伸向了对方……
早川纱奈从脖颈的疼痛和剧烈的窒息中惊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挣扎着,手指用力地抠着对方掐住自己的手掌,却又在下一刻被按住,对方的手极大,一只手按住了她的两个手腕,纤细的手腕因此出现了可怖的淤青。
因为缺氧,她眼前发黑,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色块,但她还是通过对方亮眼的金发认出了掐住自己的是谁。
“建人、建人君……”胸腔的氧气已经不太足够,但她还是努力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她相信着自己的男友,七海建人的为人,绝对不是这样会没有理由就要杀掉自己的人。
更何况……
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瞬间的恐惧和越来越多的迷茫,如果对方真的要杀掉她,怎么会有迷茫呢?
早川纱奈并没有忽略来自七海的那一丝杀意,但对于对方的信任还是战胜了一切。
七海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看着眼前表情痛苦,意识都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在努力叫自己名字的女孩,她双目紧闭,一滴泪淌了下来,最后滴在了他掐住她脖子的手背上。
那一滴泪好像滴在了他的心里,他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将他从无尽的梦魇里面拉扯了出来。
他迅速地松开了手,愣愣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女孩脖颈处跳动的脉搏好像还在他的手心跳动,而他刚刚差一点,就掐死了她。
七海只觉得自己此刻的思绪非常地混乱,他的大脑中似乎有两个声音在对话,他一时间混乱地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卧室。
……
早川纱奈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噩梦,她清醒地看着自己在梦境里走马灯,固执地不想苏醒,她很害怕当自己醒过来的那一刻,面对的是男友跟她分手的场面。
她烧了一夜,到了天刚亮才浅浅睡去,却被脖颈处的疼痛和肺中氧气的缺失而惊醒,她本想奋力反抗,却因为人正处在病中而只能无力地抓挠。
她知道正在掐自己的是谁。
就算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可气息和情绪是没有办法欺骗她的。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不像七海建人,她所了解和认识的他一定不会是这么喜怒无常的人,难道是另有原因?
纱奈想不通,她静静地坐在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慢给自己的脖子上药,纱布一圈又一圈地缠绕,她的动作很慢,一点轻微的触碰都让她忍不住轻轻抽气,她的脖颈处有着清晰的指印,可怖的伤口是足够邻居看到报警的程度,而她却只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总感觉建人君今天不太一样。
他自从早上醒来,眼中就再也没有了看向自己的温柔,就算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清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复杂的情绪。
这太不正常了。
纱奈这样想着,轻轻给自己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看向了自己放在化妆桌上的手机。
会是跟昨天建人君没能说出口的事情有关吗?
他在生气我为了堵住他要说出来的事情,故意把自己弄生病吗?
纱奈有点不确定,她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纱布,还是觉得因为这种小事而掐自己什么的,实在不太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纱奈拿起手机,迅速地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去找个可以商量的人吧,刚好两个人都需要冷静冷静。
【百里香(纱奈):伊织现在有空吗?我这里出了一点问题。】
“叮咚。”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远山伊织跟人说的话,她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见是纱奈给她发的消息,皱了皱眉,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她的辅助监督田中小姐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我行我素,对着咒术总监会的人礼貌性地笑笑,然后追了上去:“远山桑!”
远山正在给纱奈回着消息,一抬头就看到田中小姐有些焦急的面孔,轻蹙着眉问:“还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最近的任务我今天都已经清干净了才对。”
远山伊织是出了名的比较难搞的一级咒术师,田中小姐看她这不耐烦的样子,心里还有些发怵,只能小声说:“还有一件事,一周之后您有一个合作的咒灵祓除任务需要去北海道出差完成。”
田中把手上的文件夹递到了远山的面前:“具体的任务资料和您的搭档信息都在文件里面了,一周之后我会前往您的住处接您。”
在跟咒术界打工和帮闺蜜解决问题两个事情中,远山伊织很明显把后者看得比较重要,她一把接过了那份文件,随手塞进了自己机车的暗格里,然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被喷了一脸机车尾气的田中早已经习惯了远山伊织的脾气,她只是有些担忧地想:对方是那位出了名严肃的咒术师,也不知道远山桑能不能跟他合作顺利。
【脾气不好别惹我(伊织):有空,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早川纱奈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给远山发的定位的正确性,然后在店员经过她的时候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意图遮盖住里面的一圈厚厚的绷带——距离她出门给远山发消息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她已经觉得心乱如麻,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一点头绪,现在只求伊织能够过来帮她分析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远山伊织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还是一路油门拧到底,就像一个暴走族一样飞驰到了纱奈给她发的定位处,眼看着纱奈在店里等得六神无主,她大步走了过去,气喘吁吁地先是把纱奈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她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她的视线停在了纱奈苍白的脸和高领的毛衣上。
“你不是不喜欢穿高领吗?”她在纱奈对面坐下,看着她的衣服意有所指,“这里面这件我记得是去年促销的时候送的一件吧?”
纱奈下意识地又把自己的衣领往上提了提,细细地咳嗽了一声说:“昨晚烧了一夜,所以今天出门决定还是保暖一点比较好。”
远山伊织定定地盯了她几分钟,笃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她看人的时候眼神非常锐利,纱奈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是她无比强大的求生欲还是让她下意识隐瞒了今早发生的事情——总感觉钥匙说了的话,伊织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之后抽刀去找建人君。
可纱奈自己都还没想通今早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还是决定不说出来让伊织生气了。
看她这瞻前顾后的样子,远山伊织太了解她了,见她不想说,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你昨天不是还在电话里跟我说你跟男友去约会了吗?怎么,约会不顺利吗?”
她说着,凑近了纱奈:“说起来你都恋爱半年了,怎么一直没有把你的建人君带给我看看啊?”
纱奈哽住了。
她慌张地转移了话题:“……如果我们这次没有分手的话,下次应该会让你们见面吧?”
“嗯?”远山果然被吸引,“你们要分手了?”
纱奈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并且刻意在疏远我。”纱奈下意识地搅着手上的茶匙,“我觉得他想分手。”
“如果是你的感觉的话,那应该是没有错的。”远山思考了一下,“有没有想过去问一下对方想分手的原因呢?”
“万一说出来是一些其实可以解决的问题呢?”
远山的话点醒了纱奈。
她一直纠结于七海想要分手的情绪,却忘记了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是一同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包括今早的事情,或许她只要开口询问,就会得到答案。
毕竟七海是不会撒谎的。
纱奈的心情明朗了起来,正在这时,她的手机传来的消息提示音,她低头看去,果然是七海给她发的消息。
【工作时间勿扰(建人君):纱奈,你刚退烧注意保暖,钥匙我给你送过去。】
对了,她出门的匆忙,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了七海,所以他现在是要过来吗?
纱奈看向了自己的好闺蜜。
——可是!伊织还在这里啊!
绝对!绝对不能现在让他们碰见!
作者有话要说:远山伊织:所以我是你们恋爱的工具人,我懂的。
七海的行为是有原因的!他可是成熟靠谱的大人啊(超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