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无意识地吞咽,热辣的水下喉咙,重新恢复知觉的第一感觉是冷,好冷!冷得她上下牙齿打战,磨出“咯咯”响,恨不得骨头都缩起来。
冷,好冷!
随即嘴里又被灌进热辣的姜水,姜水滑进喉管顺着下胃,散发出暖意,向四肢百骸扩散。
她的头很痛,嘴里又被灌着热辣的姜水,这滋味太难受,不由自主“咳咳”几下,听一个中年女声松气说:“怡丫头没事了!”
又听一个男人声音说;“没事就好!”
苏怡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体里,同样叫苏怡,黑白无常说这个小姑娘是平行世界的自己,来度完这一生再回去重新投胎,她不理解,明明是两个人。
再说回去重新投胎她也不放在心上,投胎在更差的二胎三胎家庭,还不如一直做鬼。
小姑娘失去父母的剐心痛楚聚集残留在心脏,苏怡放松心神,令强烈的伤痛情感从心脏向外扩散,然后慢慢消失,这令身体有些紧绷。
好一会,苏怡接收完所有的记忆,难过的情绪完全消失,头痛的症状消失,身体变暖和,全身放松下来,睁开眼睛扫过站在炕边的黑压压的人又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人熟悉的陌生人,只好闭上眼睛想对策。
“姐!”“姐!”“姐!”
“怡丫头!”
炕前的人见苏怡又闭上眼,三个带哭腔的小孩惊慌喊姐,几个大人喊怡丫头。
刚才的中年女声、村里的赤脚医生潘春花探苏怡的气息后说:“怡丫头没事了,她伤心过度,让她安静养神。”
苏家大舅郭平泰说:“没事就好,都出去吧。”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离开后屋里变安静,苏怡想到刚才炕边的人都穿着灰扑扑的破旧衣服,心念一转,黑白无常因勾错魂补偿的交易系统出现在脑海里,这个交易系统是某宝的简洁版,现在只有食品和生活用品。
她点开食品栏,商品陈列出来,有粮油和肉菜,向下翻有糖和饼干,巧克力,各种馒头和包子,各类肉干,没有做好的炒菜、红烧肉之类。
又看生活用品,也很简单,种类少,她稍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好,价格是之前的市场价。
看向余额项,余额是自己银行账号里的钱三成,六万多,这些钱还是自己和黑白无常据理力争后划来的,黑无常说过从这里充钱,系统会按通胀换算。
生活用品栏旁边是仓库,买的东西和外头的东西都能存放在里面,这个太方便了。
她点开右上角的商店,里面空荡荡,自己可以在这里挂上商品出售。
苏怡看完交易系统,心里稍安,转想目前面临的状况,这个家是一对父母养四个孩子,刚过年不久,苏父苏胜利和村里人去隔壁乡修水库,被滚落的石头砸中,当场就没了。
母亲郭绣花共生四个孩子,三年困难时期后生两个,身体没有条件养好,平时不能干重活,在看到丈夫无声息的遗体后承受不住撒手人寰,四个幼小的孩子瞬间成孤儿。
自己是老大十三岁,老二苏海泽十一岁,老三苏海涛六岁,最小的苏恬四岁。
今天早上苏胜利夫妻出殡,之前的自己伤心过度,在回来的路上晕倒。
而现在的自己是跳进河里救两个淹水的小孩,把两个小孩推拉靠岸给后面支援的人,沉下河里死了,死后见到黑白无常,黑白无常说自己阳寿未尽,白无常勾错魂。
但身体已经死透不能重新回去,也不能投胎,在平行世界过一生后再回去投胎,她和他们扯皮一阵,地府补偿一个交易系统后便同意来平行世界。
苏怡心里叹气,两个世界自己都没有父母缘,上世界自己生于八十年代末,父母有有编制工作,因为是女孩被父母送回乡下老家,交超生罚款挂在大伯大伯母的名下,和爷爷奶奶大伯一家生活,两年后在城里的父母生一个弟弟。
自己从小叫大伯大伯母爸妈,八岁才知道过年时叫的叔叔婶婶才是亲生父母,然后被大人们要求改口,但在公共场合不能叫爸妈,那时的自己渴望跟弟弟一样得到父母的爱,天真地讨好他们,但可惜……高考后因为想要手机被亲妈一巴掌打醒。
大学毕业后在一线城市做程序员,赶上高速发展时期收入高,在房价比较低的时候按揭买两房一厅,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五年后参与一个项目开发得到丰厚的奖金,提前把房款付清。
弟弟大专毕业工作后工资低,也处谈对象的年纪,那对在自己成长过程中不负多少责任的父母跟自己联系就是要钱,自己算从小到大花的生活费和学费给他们后就不理睬,然后被那对男女骂白眼狼。
她庆幸因为公司里有人猝死也怕自己猝死,公正立了遗嘱,如果自己出意外,那套房子卖掉,卖的钱扣去相关费用,40%给大伯大伯母,30%给大堂哥,20%给堂姐,10%给小堂哥,银行账户里的钱给关系一般的弟弟,那对父母一分也不给。
要不然遗产都给那对偏心至极、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又不停向自己索取的男女,呕死了。
虽然自己得不到父母的爱,和亲弟弟没有多少感情,但大伯一家除去比较自大的小堂哥,其他人对自己很好,让自己在世界上不至于孤影单只,身后空荡荡。
这个世界的苏胜利是个好父亲,在这个年代难得的不重男轻女,就算很困难也让女儿儿子上学,母亲虽然重男轻女,但不算过分,只可惜英年早逝。
苏胜利在修水库中出意外没后送遗体来的当天同时送来补偿金和办后事的钱六百元,原本是给郭绣花,但郭绣花看到丈夫遗体当场也没了,送钱的人慌忙中把钱给自己。
当时自己放在枕头里,这几天她浑浑噩噩中给大舅两百帮忙办后事,两个舅舅和舅妈一起帮忙操办后事。
苏怡想到这里睁开眼侧身摸进老旧的枕头,剩下的钱还在,她把钱收进仓库重新躺下。
有钱有交易系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照顾三个孩子……,苏怡身体累加精神疲惫,在胡乱想中睡着。
苏怡重新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小女孩苏恬在炕边看着自己,见自己醒了流眼泪。
苏怡坐起来被子滑下,上身有些冷,刚才她穿着棉衣睡觉,不用加衣服,一会就能适应。
苏恬抽抽噎噎叫:“姐,你别死。”大家说爸妈死了,永远看不见了。
苏怡心里涌起酸涩,得不到父母爱的孩子心里很苦,很难治愈心里的创伤,小小年纪失去父母的孩子也同样很苦,她翻起被子下炕,穿上打着布丁的布鞋,抱起小小的女孩身体晃了晃。
其实四岁的苏恬很轻,之前的自己身体还不错,但因为这几天太伤心几乎吃不下饭,身体变虚抱起小女孩才摇晃。
苏恬害怕失去姐姐,紧紧抱着姐姐的脖子,苏怡定了定神站稳,抱着她出房间到堂屋,见姥姥刚好从门口进来喊:“姥姥。”
苏胜利不是本地人,一岁多时是一个游击队队员在转移途中交给郭姥爷,只告诉郭姥爷他的名字叫苏胜利,没有说他父母的名字,后来也没有人来找他。
苏胜利在郭家长大,和郭绣花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结婚生孩子,是郭家的女婿也是儿子,郭姥爷在两年前病逝。
王萍两年前没了老伴,现在女儿女婿同时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脸上掩不住的悲伤,她忍着悲痛和苏怡说:“怡儿醒了,锅里有疙瘩汤,我去给你装,日子还要过,不能不吃饭。”
苏怡看姥姥悲痛的脸心里发堵,闷声“嗯”一声放下苏恬说“姥姥,我自己去装。”
王萍看她说:“你这几天没有吃东西,我去装。”
王萍说完转身出去小会就端一碗疙瘩汤进堂屋。
“谢姥姥。”苏怡道谢接过坐在炕边坐下喝疙瘩汤,疙瘩汤是用白面做的,只有一点点油和盐调料,现在刚过年没有多久,什么菜都没有,就算这样,白面疙瘩汤也是难得的好食物。
王萍在炕另一边坐下和她说:“后事办完,你舅妈她们收拾完东西,带孩子回去了,你大舅小舅带海泽海涛去还办事借用的东西。”
苏怡点头回应,喝一半疙瘩汤把碗给苏恬。
苏恬看了看姥姥,王萍难受摸摸她的头,低声说:“喝吧。”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可怜的孩子。
苏恬双手捧着碗珍惜地喝着的疙瘩汤。
王萍和苏怡说:“怡儿,你们还有两个舅舅帮衬,不用怕。”
苏怡微低着头,大舅家五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五岁,小舅家三个孩子,最大的才五岁,以后估计还会继续生,他们只怕有心无力。
她抬起头说:“姥姥,那天领导有给爹补偿和办后事共六百元,大舅拿去两百办事,还剩下四百,等会我问大舅,办事的钱不够我补给他,剩下的也够我们支撑到成年。”
苏胜利和郭绣花年轻,没有这么早准备棺材,用的棺材是姥姥的,要重新准备,棺材木不便宜。
王萍叹气教导她:“那些钱留着将来海泽和海涛说媳妇用。”
苏怡看着五十多岁沧桑的老妇人理解她的想法,但这钱他们要花,自己和弟弟妹妹们都要读书,和她说:“姥姥,我爹以前说过,读书才有出路,有出路他们说媳妇就不难。”
苏胜利虽然是在战火中长大,可能有好的基因,小时候想办法跟识字的人认字,解放后开扫盲班时更积极带着郭绣花认字练写字,看旧报纸,眼界和普通农民不一样。
王萍觉得女婿把问题想简单了,不赞成,但这时郭平泰和郭平安,苏海泽和苏海涛还东西回来,没有再说啥。
进来的四人都黑瘦,郭家兄弟个子相当高,苏海泽和苏海涛见姐姐醒来,含泪喊:“姐!”“姐!”爹娘已经不在,姐姐不能再有事。
“嗯。”苏怡站起来回应他们,眼神转向两个舅舅喊:“大舅,小舅。”
郭平安和姐姐姐夫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也不太能接受现实,脸上悲戚,向大外甥女点下头。
郭平泰沉痛和苏怡说:“醒来就好,日子还要过。”
苏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