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牢内不分昼夜,江屿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身上的疼痛早已麻木,四周只有无穷无尽的寂静与黑暗,他就在这个小小的牢笼内苟延残喘。
穗岁进到密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男人的衣衫破败不堪,上面褐色的与鲜红的血液交织着,就连空气中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因为锁链的缘故,男人只能半跪在地上,要不是她还能察觉到男人微弱的呼吸,眼前的情形怕是要让她以为主角已经驾鹤西去了。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时,江屿琛还以为是时间太久自己产生的错觉,毕竟现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一不小心就与魔修扯上了关系,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可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江屿琛也不确定起来,脚步最终停留在他的笼子前面,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他却什么都看不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
穗岁站在黑暗中久久没有说话,实在是不敢相信眼前匍匐在地上的男人会是系统与她介绍的主角,剧情中的江屿琛明明是那么骄傲与强大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落得这样的处境,比她进来之前设想过最坏的场面还要不如,魔修明明还没有抓到,他的罪也还没有定下,那些人却已经下了如此重手,似是笃定江屿琛一定是有罪的。
“穗岁,不要担心,你忘了我们就是来送药的吗?这些伤在我的特效药面前都是小意思啦。”系统察觉到穗岁一下子低沉下来的心情,连忙安慰道,“就算是他只剩下一口气我都能让他活蹦乱跳的。”
穗岁不是怀疑系统的伤药,只是有些不适应眼前过于血腥的场面,但沉重的心情在系统的打岔下还是好受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后,“谢谢你,系统。”
“不,不用客气。”明明没有灵魂,少女的道谢却让它仿佛感受到内心深处涌现的热意,系统一边做着降温处理,一边结结巴巴的回到。
“江师兄?”看着男人涣散的眼神,也不知道男主现在的意识清不清醒,穗岁轻声唤道。
少女的声音在幽静的密室内显得格外空灵,带着那么一丝不真切感,要不是江屿琛十分确定发出声音的人就在他的前方,恐怕连他都要以为是临死前的幻听。
“你,咳咳,你是谁?”男人刚一开口声音便沙哑的不行,自从他被关押在这里后便再也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与水,在加上他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嗓音自然而然便成了这个样子,但在这种地方,能活着都已是幸运了。
穗岁连忙从身上翻找出水与吃食,蹲下身拿着水从铁笼的缝隙递到男人的嘴边,“江师兄,你先喝点水吧。”
男人的嘴唇明明都已经因为缺水而干裂,却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没有去喝那挨在唇边的水,即使他的嗅觉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水的甘甜与清冽。
见男人嘴唇紧闭迟迟没有张口,穗岁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也难怪了,经历过那么些事,主角不得不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心。
“江师兄。”少女仿佛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几句道:“你还记得十年前桃溪村的那个小女孩吗?”
桃溪村?多年前的记忆浮现在江屿琛的脑海中,当初他的确在那个村子将一个小女孩带回了宗门,但他那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于是将小女孩交给了师妹让她妥善安置,知道小女孩的资质不太高,但也成为了宗门的外门弟子。
“你是穗岁?”他还记的当他从那对被怪物残忍杀害的夫妇怀中搜寻到还活着小女孩时,年幼的女孩显然已经害怕到极点,但却始终谨记这父母的叮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在父母冰冷的怀中强忍着泪水,直到自己将她抱了出来,小女孩才无声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
“江师兄,你还记得我?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将我带回宗门,我怕是早不知道成了哪里的孤魂野鬼了。”穗岁这话倒是不假,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孤苦无依,这个时代又不算安宁,若随意将她安置在某个百姓家中,保不齐会遭遇什么事情。
“胡闹,你知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你怎么还敢擅自进来的?”江屿琛知道了穗岁的身份,心下放松了不少,但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起少女的处境来,万一被人发现了,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江师兄,你不要担心,我不是偷偷溜进来的,守门的师兄人很好,我与他讲了我的事,他便通情的将我放了进来。”
听到这话江屿琛不知道是该笑少女的天真还是这谎言的拙劣,能够负责看守密牢的弟子都是经过宗门训诫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她进来,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进来的,知道少女实在欺骗自己,江屿琛不肯喝她的水,别过头去,“趁着还没人发现,你赶紧出去吧。”
穗岁顿时急了,“江师兄,我真的没骗你。”知道主角是在为自己担心,穗岁眼珠一转,“只不过守门师兄是我认识的人,所以我才会这么轻易的进来。”说着将水又往江屿琛的唇边递了递,说了这么久的话主角还是一口水都没喝,“江师兄,你先别说话了,我真的没事的,你还是先喝点水吧。”
这次江屿琛没有在拒绝,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配合的仰头微张着嘴顺着少女的手势吞咽起来,甘甜的水刚一入口便瞬间滋润了他早已干裂的嘴唇,即使是在这样的窘迫环境下,男人依旧克制着身体的贪欲理智的小口吞咽着。
虽然穗岁的视力不受影响,但喂人喝水这种事毕竟也是第一次做,一不小心便没有掌握好喂水的动作,清冽的水珠沿着男人的下巴一路下滑,流淌至胸膛时俨然已染上了鲜红的颜色,穗岁看着那道血痕,莫名的觉得有种破碎到极致的美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那颗水珠向下移动,直到它最终隐没在衣衫间,穗岁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倏地移开目光。
江屿琛不是没有察觉到穗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的伤势,还反过来安慰少女:“没事的,这些伤只是看着严重,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下山历练时他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几次濒临死亡,但因为自己的天生剑骨,都硬生生的撑了过来,现在这些伤对于他来说真不算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不疼?”穗岁脱口而出,“你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又不是没有感知没有情绪的傀儡。”
话一出口,穗岁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于是止住了话题补救般的道:“江师兄,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你吃一些我再给你上药吧。”
江屿琛并没有在意穗岁说的话,他知道对方是在担心自己,只是,傀儡这个词倒是点醒了自己,细想自己在宗门的这几十年光景,从小就被教导要守卫宗门,遵循师父的旨意,可不就是傀儡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很沉默,穗岁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江屿琛则是想到师父寥寥几次说起自己的剑骨时奇怪的态度,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真实目的,之前他念及旧情,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但穗岁的一句话点醒了他,细细想来,他在师父门下的这些年,两人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是上下级关系,他负责处理掌门交代下来的事情。
“江师兄,我现在来帮你上药,等下恐怕要得罪了。”喂江屿琛吃了些东西后,穗岁看向男人身上破败的衣衫,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先将他的衣衫褪下。
“无事。”江屿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这种情况,谁还会在意这些小事呢?再说了,他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只是要麻烦少女了。
男人身上的许多伤口都深可见骨,绽开的血肉已经与衣服粘连在一起,穗岁小心翼翼的将衣衫分离出来,但还是有不少又渗出了鲜血顺着伤口流下。
穗岁看着这些伤都忍不住手抖起来,男人却始终一声不吭,仿佛那些狰狞的伤口不是在他的身上。
“江师兄,我要给你上药了,可能会有些疼,你且忍一忍。”穗岁的眼眶发红,伤药拿在手上正不知所措,密密麻麻的伤口让她有些无从下手,但还是咬了咬牙,将从系统那里拿的药涂抹在伤口处。
不一会儿,男人整个便像刚从水中出来一般,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汗水,虽然疼痛,但那药一接触到伤口便开始发挥了作用,江屿琛能明显的感知到伤口在缓慢的愈合,猜测少女一个外门弟子怕是特意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膏药,“谢谢。”
“不用客气,江师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这些小事怎么能与救命之恩相提并论呢,穗岁专心致志的给男人上着药,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下手重了。
上好药为男人整理好衣服后,穗岁进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得不跟江屿琛告别,“江师兄,我要出去了,水与吃食我放在这里了。”仔细检查了几遍,确保男人能够够到东西后穗岁才站起身来。
“你出去后就不要再来了。”这次没有被人发现是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江屿琛想到陷害自己的那些人,总归是怕连累到少女。
穗岁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江师兄,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不要担心,我知道分寸的。”
明明看不到少女的表情,江屿琛却莫名的觉得少女此时的眼神中满是坚定,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感觉心中都是酸酸涨涨的,一直涌到发痒的喉间。
临出去时穗岁看了眼铁笼中的男人,还是忍不住道:“江师兄,我还会再来的,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说完不等男人的回应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只余下江屿琛在黑暗中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弯了弯嘴角。
“穗岁师妹,你可算出来了。”在穗岁进去后不久,小弟子才总算回过神来,焦急的等在外面,眼见时间到了,要不是有身旁的陈堰师兄拦着,他都险些要冲到里面去了。
“还要多谢陈堰师兄与这位师兄了。”穗岁走到两人的面前道谢到。
“没事的,穗岁师妹太客气了。”小弟子满脸是笑的站在穗岁面前,还欲在说些什么,突然感到浑身发冷,就发现陈堰师兄站在一旁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光看向自己,于是连忙闭了嘴退到一边。
“你还好吗?”陈堰看着少女眼尾的红晕询问道,又从怀里拿出一小方手帕,示意的看向穗岁指尖的点点血渍,“擦一擦吧。”
穗岁没有拒绝陈堰的好意,伸手接过手帕,终于还是下定决定开口问道:“陈师兄,我还可以在过来吗?江师兄受了很重的伤,我想给他换药。”说完不敢抬头看陈堰的反应,只好盯着手中的手帕。
陈堰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已经破过一次例了,但说出的话确是“可以。”
“谢谢陈师兄。”
看着少女因为自己的话而猛然绽放的笑容,陈堰彻底的沉醉了进去,他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也是有私心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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