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道:“长尾白熊原本生活在女稷山,三百年前女稷山动荡不安,长尾白熊集体迁徙到东吉山,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女稷山上有一味草药名为水柳,水柳长在水中至阴至寒,寻常人吃了定会血脉逆流而亡,然而将水柳铺在长尾白熊下清蒸,它的阴寒之气却能被长尾白熊体内的灼气中和,更会使熊肉鲜嫩无比,吃下回味无穷,这才是长尾白熊最好的做法。”
出于对将军夫人的尊敬,不羡仙静静的听完阿砚说的话,但心底却有些不以为然,小丫头片子才活了几年,说的跟真事儿一样。
他嗤笑:“女稷山早就消失在这世间,水柳自然也绝迹了,你在哪本书上看到一星半点,就来我面前班门弄斧!”
他活了三百多年,自然见过水柳,那水柳辛涩无比,如何能用来烹饪。
阿砚看不上他高傲自大的模样,给自己和谢执各倒了一杯欢伯酒,自顾的喝了一口,也不看不羡仙,眯着眼笑着道:“掌厨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厨房之中,却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山外面也有神仙,若是能寻得水柳,真想让你尝一尝真正美味的白熊肉。”
不羡仙冷哼一声:“狂口小儿,信口开河,明知道寻不到水柳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不羡仙做的食物不给你这种人吃,阿元,把菜端走。”
“掌厨,这……”
阿元有些为难的看着不羡仙,不明白他二人好后说着话怎么变成这样,这可真叫他为难,端走也不是,不端走也不是啊!
不羡仙道:“好,你不端是吧,我自己端!”
“哎哎掌厨,别呀!”
阿元连忙拦住他,可不羡仙脚下生风,阿元如何能拦住他。
他抓耳挠腮的犯愁,却听到身后传来谢大将军的声音:“且慢。”
阿元更烦愁了,掌厨对将军夫人不敬,谢大将军定是要为将军夫人讨公道了,可别在这望月楼打起来啊,回头还是他受罪。
他哀哀的看向谢执,却见他翻转掌心,一把红色的细草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细草外圈被一层黑色的锯齿包裹,看起来有些恐怖。
阿元从来没见过这草,只听不羡仙惊呼一声:“水柳?”
不羡仙快步走进来,放下手里的菜,接过谢执掌心的细草细细端详。
真的是水柳,不羡仙在心低暗暗诧异,水柳消失三百年,谢大将军竟然有,看来谢大将军真的像传闻中说的一样有点神通。
谢执淡淡道:“食材皆有,掌厨不妨亲自一试,也好知道我夫人到底有没有口出狂言。”
阿砚一边诧异谢执怎么会有水柳,一边又惊讶谢执怎么会把夫人二字说得这么自然,她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声道:“你怎么会有水柳的?”
谢执举杯说道:“夫人想要什么尽管提便是,说不定我都能给你变出来。”
阿砚有些犯愁,她本就记忆全无,说出这些话完全是凭着记忆深处的本能脱口而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一会做出来的熊肉不好吃,岂不是打脸。
不羡仙看到阿砚这样子心里有了数,更觉得她是胡说八道,当下道:“好,若是真如你所说,我不羡仙当众向你道歉,并且拜你为师!”
他接过水柳急冲冲的往外走去,阿砚转头看谢执:“那都是我瞎说的,万一一会儿他做好了不好吃怎么办?”
谢执瞥她一眼,拿出束光铃递给阿砚,道:“无妨,一会儿觉得尴尬就摇一摇束光铃,我们就回去了。”
阿砚:“……”
见过坑爹坑娘的,没见过坑另一个时空的自己的,行吧,到时候她就摇一摇束光铃,反正也感受不到。
她有些心虚道:“要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谢执笑了声,给她倒了杯酒,一杯酒倒满,第一坛欢伯酒也见了底。
见谢执还要开第二坛,阿砚连忙制止他:“别开了,我喝不下了。”
月到中天,不羡仙还没有回来,阿砚将最后一杯欢伯酒一饮而下。
这酒的后劲很大,一抹嫣红浮上了脸颊,她双眼朦胧地看着谢执:“没想到在这个时空中我还是个大英雄!”
谢执道:“我也没想到你竟会冲开法力去救那个孩子。”
阿砚摆摆手:“我可没想那么多,再让我选一次我可未必还会这样做,我怕疼着呢!”
谢执面色复杂的看着阿砚,没有说话。
“不过做大英雄的感觉还不错。”
阿砚闭着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香醇的酒气夹杂着谢执身上的清冽气息,让她忍不住舒服的喟叹:“这酒真好喝,剩下这一坛我是喝不动了,我得找阿元让他帮我藏起来,明天接着喝,你说好不好?”
她摇了摇谢执的袖子,谢执垂眼看着她,道:“好。”
阿砚举着酒坛站起来,笑着道:“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埋吧!”
她醉意渐浓,拉着谢执到院子里,来到一棵树下,当真要把欢伯酒埋起来。
她说什么是什么,谢执按照她的吩咐用法力挖了个坑,将欢伯酒埋了进去,又一挥长袖将土填埋上。
阿砚还是有些不满意:“这埋的也太随便了,这么多人看着,万一咱们走了有人来挖怎么办?”
谢执有些无奈,抬手对着埋酒处一指,转头对阿砚道:“你对着它念一句咒语,以后只有念此咒语者能挖出这坛酒。”
阿砚愕然,没想到一坛酒还有这么高级的埋法,酒劲上来,她越发头晕,便倚在树上想了想,悄悄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山外面有神仙。”
念完咒语她觉得有些好笑,总觉得这场景曾经发生过一样,头越发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
迷糊间她好像看到不羡仙端着个盆朝她跑来,又听到谢执的声音传来:“阿砚,我们该回去了。”
阿砚皱了皱眉,很不喜欢谢执说的这句话,她枕着胳膊侧过脸看着谢执,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不想回去,我们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
谢执看了眼扯住他袖子的手,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向上,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此刻她两颊肌肤剔透泛着粉红,一双灵动的眼也变得迷离飘渺,嘴唇因为不满微微嘟起,吐出一股淡淡的酒香气。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燃灯娘子,要不然你就可以像这个时空中的谢执一样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了,可惜……”
她话还没说完就醉倒过去,谢执站在她身前,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原本温和的目光冷淡下来。
阿砚是被一阵呼唤声吵醒的,她睡的昏昏沉沉,忽然听到有人趴在自己身边叫自己,她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放大的脸。
阿砚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一张十分惨白的脸,且此刻灯光大盛,地上却没有她的影子,凭她做鬼的经验,眼前的这个也是一个女鬼,而且这个鬼她还认识,正是那日晏文修回忆中谢青的小妾刘小娘。
从前她自己就是鬼,自然是不怕鬼的,只是这张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她还是吓了一跳。
阿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回头看到一只雪白的老鼠背着一个手帕叠成的小包袱站在她的枕边,双手捂在嘴上,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很显然也被刘小娘吓了一跳。
阿砚惊喜道:“千里马,你怎么跟来了!”
千里马泪眼汪汪的看着阿砚,闻言连忙躲进阿砚的袖子里不想看刘小娘,它将身后的帕子解下来,里面包着两块揉碎了的糕点,糕点特有的花型一看就是千里马从晏如薇房间里偷出来的。
阿砚有些感动:“真不愧给你起名千里马,你千里迢迢来投奔我竟还惦记着给我带糕点。”
千里马骄傲的仰起头,阿砚道:“放心吧,这里的糕点丝毫不比晏如薇的差,尤其是谢执房里的糕点。”
提起谢执,阿砚才想起来自己被谢执用束光铃带到了其他时空,她喝的醉醺醺的,埋了剩下的那坛欢伯酒,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广宁院的厢房中。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谁知对面的刘小娘也跟着叹了口气。
阿砚看向她:“你叹什么气?”
刘小娘拿衣袖遮住脸,只在眼睛上留下一道缝隙,她透过缝隙看着阿砚:“人家睡的好好的,你一定要拿我吓唬谢谨玉,这才将我强行唤醒,这下好了,我睡醒了,横死的又不能超生,万一哪天遇到凶狠点的恶鬼我就被他吃掉啦!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她说话间一下子凑近阿砚,眼睛里留下两行血泪,阿砚忍不住拿手挡了挡:“你太吓人了能不能离我远点。”
“不能!除非你帮我往生!要不然我就吓死你!”刘小娘剁了剁脚,“我告诉你我还有更吓人的,我被谢谨玉扒了皮,我浑身上下都会流血。”
她很自豪的说着,阿砚害怕她真的像自己展示扒皮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应付:“好吧,我要怎么帮你往生?”
刘小娘嘤嘤哭道:“你去找谢青,让他将我的名字从族谱上除掉,再为我做场法事超度我,再让谢谨玉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可以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