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小姑娘的父亲惊呼一声,女儿已经被瘦猴拽走扔向了阿砚,楼下人群瞬间炸开了锅,阿砚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拽住小姑娘,突如其来的力道扯得她整个人向下坠。
望春楼的墙体没有抓扶之处,她拽着小姑娘的胳膊坠到三楼,墙壁将她的手臂蹭破一层皮,她紧紧搂住小姑娘,免得小姑娘被墙面剐蹭。
楼下人群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小姑娘满手是汗,她面上都是恐惧,吓得满脸是泪:“大姐姐,我求求你,你不要松手!”
阿砚用力的抓住小姑娘,一边安抚她:“你放心,姐姐不会放开你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二人下落的速度太快,到了三楼的时候,阿砚伸手抓住了旁边的房檐,谁知小姑娘吓得满手是汗,手掌一下子从阿砚手中脱离。
这可是三楼,小姑娘如果从三楼坠落,后果不堪设想!
阿砚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其它,松开房檐朝小姑娘飞去,心口一瞬间气血翻涌,似有一股力道顺着经络游走,直冲心窝。
耳边仿佛能听到体内有什么炸开的声音,每一道炸开之处都传来钝痛,随着钝痛布满每根经络,她觉得周身一轻,身体不再下坠,而是更快的朝小姑娘飞去。
阿砚不明其中缘由,却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她强行冲开被封的法力了!”
这一瞬间她已经飞到小姑娘身边,她一把拉住小姑娘的胳膊,把她拽进自己怀里,突来的力道让她在空中转了两圈,随后慢慢平稳的落在了地上。
谢执扶住她,一手放在背上为她疗伤:“强行冲开被封的法力,你知道这对你的伤害多大么!”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赞同,刚刚即使阿砚不强行冲开法力,他也不会让小姑娘摔在地上。
阿砚摇了摇头:“我只是着急救她,根本没来的及细想,而且我根本不会使用法术,或许是身体的本能选择吧。”
阿砚压下喉咙的腥甜说完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小姑娘吓了一跳:“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因为就我才让姐姐受伤的。”
阿元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姑娘侠义心肠,为了救人不惜冲开法力,只是这身体可能将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小姑娘的父亲早就焦急的等在楼下,他一把搂住小姑娘,对着阿砚就跪下了。
“多谢姑娘相救,多谢姑娘救我女儿性命!”
人群中也不断有人说:“姑娘好身手阿!”
“最重要的是姑娘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真是侠义心肠啊……”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赞美,也不乏有讨伐瘦猴的声音——
“找官府把他抓起来!”
“他不配得到这两坛酒!”
瘦猴听到这些声音根本不在意,他攀在六楼大笑:“望月楼定的规矩只说速度快者胜,没说人品不好的不能比赛,怎的这么快就该规矩了?今天我还就让大家瞧一瞧,这酒就该进我这丧尽天良之人的口!”
他声音中期十足,泼皮无赖的话底下的人都听个清清楚楚。
阿元气的脸色铁青,但瘦猴的话确实让他无力反驳。
有谢执疗伤,阿砚周身清爽许多,谢执收回手,道:“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阿元诧异的看着谢执:“公子,你?你怎么向着他说话呀!”
一想到那么好的酒要进这样一个坏蛋的肚子里,阿元就觉得憋屈。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却见谢执上前来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后转身朝望月楼走去。
阿元抬起头,这才明白谢执是要同那瘦子比赛。
他又叹了口气,此刻瘦子已经爬到七层,谢执重新往上爬,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这瘦子行为着实卑劣,人群中的不满声和为谢执抱不平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姓的声音加剧了阿砚的紧张,她紧紧的盯着谢执向上攀爬的身影,谢执乌黑的青丝高高束起,月白长衣隐约可见荡开的祥云。
阿砚知道这个时空的谢执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但是她没想到谢执竟然这么厉害。
谢执很快就在人群的高呼声中爬上了七层,此时瘦子已经爬上了顶层,他站在八层的房檐上,不怀好意的看了谢执一眼,在谢执的手攀上屋檐的同时抬脚用力的踩了一下。
阿砚的心一紧,这个瘦子也太卑鄙了!
谢执咬紧牙关没有松手,他额角青筋暴起,另外一只手抓住瘦子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扯。
瘦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力气,心里一惊,想收回脚却已经来不及,身体直接往下坠去。
与此同时,谢执把着房檐的手一用力,整个人一跃而起站到了房檐上。
瘦子直直往下坠,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众人纷纷让出位置害怕瘦子砸到自己,谁知那瘦子倒是有些神通,他如同刚才谢执一般,落到三楼的时候一把握住了房梁,又沿着墙一点点的顺了下来。
早就有人报了官,瘦子暗道不好,官差挡在自己面前,自己根本走不了,他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刚刚那个小姑娘。
瘦子眼底一暗,抓起小姑娘的领子,准备故技重施将小姑娘朝官差扔去。
阿砚面色一沉,还未来得及思考就朝小姑娘飞去,她一手接住了小姑娘,一手扯住正要逃走的瘦猴。
小姑娘吓得紧闭双眼,身体却没有传来预想中的疼痛,她睁开眼睛,就见刚刚的那个大姐姐又一次接住了她。
她弯了弯眼睛,吧嗒在阿砚脸上亲了一口。
阿砚一愣,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根,那瘦猴还要逃,阿砚放下小姑娘就去追,瘦猴转身就跑,正遇上从楼顶下来的谢执。
“阿砚,给你!”
谢执一把揪住瘦猴的领子,将瘦猴扔给阿砚,阿砚眼疾手快,抬起拳头用力的朝瘦猴挥去。
“看你还往哪里跑!”
阿砚的拳头带了法力,瘦猴被她一拳打在头上,竟然飞了出去,他重重的落在地上,挣扎几下竟然没了声息。
阿砚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自己的拳头,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是出于身体的本能,没想到这个时空的自己竟然这么厉害,而且她和谢执的配合也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默契。
她忍不住朝谢执咧了咧嘴,谢执面上虽然淡淡的,眼中到底也挂了丝笑意。
结果没有什么悬念,谢执赢得了比赛。
阿元将两坛酒递给谢执,他拿着纸大声宣布:“今日胜出者乃京都人士谢执。”
“谢执”二字一出,原本已经静下来的人群再一次热闹起来。
“这难道是谢大将军?”
“肯定是啊,京都除了谢大将军叫谢执,还有谁叫谢执?”
“他就是谢大将军!我是从黎阳城逃难过来了,之前谢执大将军镇守黎阳城的时候我见过他!”
“谢大将军救国救民,谢大将军威武——”
眼尖的百姓已经认出谢执来,有的自发向他跪拜。
“咦?如果这是谢大将军,他旁边这个就是将军夫人吧。”
“就是将军夫人,当年将军夫人独自带兵断了敌方粮草,又救了漓水县六百九十户人家的性命,没有将军夫人也没有我们的今天阿!”
“将军夫人威武——”
阿砚没想到这个时空的自己这样厉害,也没想到在这个时空中她和谢执竟然还是夫妻。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谢执——
此刻皓月繁星,光华璀璨,在流光溢彩的夜色中,谢执正看着不断朝他跪拜的百姓,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
这个时空中的谢执没有遇见燃灯娘子,他成为了人人敬仰的大将军。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阿砚竟然不想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望月楼的四楼历来是招待贵客所用,大掌柜知道谢执大将军竟然来江南了,立刻命望月楼的掌厨不羡仙为谢执和阿砚做了一桌好菜,并由不羡仙亲自为二人布菜。
阿元一道一道菜端上来,阿砚莫名的觉得这些菜她仿佛都在哪里见过,竟能一道一道的报出了菜名。
“酿灵菇盒、持炉烤鹿、蟹黄豆腐羹、间笋蒸雁……”
不羡仙诧异的看了阿砚一眼:“夫人来过望月楼?”
这些菜的原料都是由近乎绝迹的灵禽制成,只有极为尊贵的客人来到他才会做。
阿砚有些疑惑:“并未来过,为什么这么问?”
阿元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里有些菜原料极为难得,自从玉巍仙山关山之后,许多食材都不易获得,寻常人见都没见过,怎会知道菜名呢!就说着冰莲羹吧,上一次还是一个奇怪的红衣姑娘拿刀逼着我们大厨做的,那姑娘真是蛮不讲理,说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自由了,一定要吃这世界上最难吃到的美食,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冰莲,没办法掌厨只好用萝卜给她雕了一朵冰莲,幸好她没吃出来。”
提起此事,阿元一阵唏嘘:“所以我们掌厨才会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
阿砚夹起一颗勾了芡的狮子头,滑腻的肉香在唇齿间溢开,她随口道:“这不就长尾白熊肉么,这熊一窝下十个崽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不羡仙原本仰着脖子等着阿砚的惊叹,不想阿砚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脸瞬间冷下来:“这东吉山上的长尾白熊近乎绝迹,是我们望月楼有本事,近百年才猎到这么一头,你可不要牛嚼牡丹,可惜了这熊肉!”
他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阿元吓得扯了扯不羡仙的衣角,这可是将军夫人,你可不能这么和她说话啊!
不羡仙冷哼一声,他可不管什么将军夫人,他修行三百多年,修为比那些门派中人不知道高多少,只可惜贪恋人间美食,就喜欢做菜,才待在这望月楼,什么将军将军夫人,都和他没有关系,能让他尊敬的只有真正懂美食之人。
阿砚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她又吃着狮子头,只觉得味道熟悉无比,她夹起剩下半颗狮子头朝不羡仙晃了晃:“这却不是长尾白熊最好吃的做法。”
不羡仙搭着眼睛看她:“难到你有更好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