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阿砚……”
是谁在叫她?
阿砚行走在一座窄桥上,周围都是黄蒙蒙的大雾,不远处的前方传来一个女子焦急的呼唤声。
阿砚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阿砚,我是浣灵啊!我一直在等你,你既然已经平安,怎么还不来救我……”
“浣灵?”阿砚猛地一震,这个人在她出嫁那天也叫过她,当时她还以为是错觉。
“你是谁,我到哪里去救你?”
“我被封印在晏家祠堂,阿砚,祠堂的佛经声震的我头皮发麻,你快点来救我!”
阿砚仔细听着女子说话,可是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声音一起消失的还有周围的雾气,阿砚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推了一下。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子和摆设,桌上的香炉静静的燃着,和前几天别无二致。
不对啊,她现在不是已经死了么,那么锋利的一把匕首插进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衫,她没理由还活着。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胸口还是隐隐作痛。
身边有人过来,她转动眼球看了眼,是谢执。
他手里端着一个碗,缓缓转动轮椅停在她的床前。
谢执拿起汤匙喂了她一勺,一股腥气直冲鼻腔,碗里盛的竟然是鲜血!
她用舌头抵着勺子推拒,谢执倒也不强迫她:“我的血可以净化浊气,你不喝就等着青鸰鸟再来找你吧。”
阿砚默了默,等谢执的勺子再递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张嘴喝了。
喝了几口之后,她周身立刻暖和起来,胸口的痛感也消失了,她坐起身来,拿过谢执手中的碗,将剩下的血一饮而尽。
谢执的血真的有些厉害,也难怪谢青总是想要他的血。
只是她到底没有谢青那样的本事,喝完没忍住干呕起来,黎坛和槐序正好从外面进来。
“你知道谢青有多想要这碗血么,你竟然还挺嫌弃。”槐序斜着眼看着她,“你这女人倒是真能下得去狠手,那一刀捅下去,若不是喝了谢执的血,你现在早就见阎王咯!”
阿砚想说自己并没有嫌弃谢执的血,可是她一张口就又是一阵干呕。
黎坛抿唇道:“主子,都收拾妥当,只是那个叫茗红的侍女如何处置?”
叛主之人原就应该扔到乱葬岗去,只是茗红是阿砚的陪嫁丫头,他们也不好私自做主。
三人都看向阿砚。
阿砚缓了缓神,道:“如果可以,将她好好安葬吧。”
话落三人都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她可是背叛了你,难道你不恨她么?”
“恨?”阿砚忽然看了谢执一眼,“想要害我的人那么多,我若是都恨,岂不是要抑郁而终。况且……”
想到茗红曾经陪伴在晏文舒身边,也确实帮晏文舒挡过许多算计,多少也付出过真心,只不过人心易变,她也不是真的晏文舒,没有必要替她爱恨。
谢执扯了扯嘴角,知道阿砚在用他说话的话回他。
他将手中的碗递给黎坛,道:“晏五姑娘倒是有恩必报。”
阿砚笑道:“当然,我有仇也是必报。”
黎坛端了一盆水来,谢执洗了把手,他的手腕未愈就又添新伤,他如此厌恶给谢青放血,却主动给自己放了一碗血。
阿砚站起身来冲谢执行了个礼,由衷的道:“多谢谢大公子赠我匕首和血,才能让我脱离青鸰鸟的控制。”
谢执拿着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他面容沉静的看着阿砚。
“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晏五姑娘无需客气。”
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阿砚道:“大公子可以叫我阿砚。”
“阿砚……”
谢执低低的重复了一句,见她主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眉心忽然一动:“你说,你叫阿砚?”
他伸出右手,翻转手掌,泛着白光的婴孚草出现在他的掌心,他将手抬了抬,婴孚草飞到阿砚面前。
阿砚的眼睛瞬间失去焦距,她缓缓转头“看”向谢执。
谢执问她:“叫什么名字?”
阿砚不假思索的答道:“阿砚……”
黎坛不可思议道:“主子,她竟然告诉你她的名字了!”
槐序道:“谢执都放血给她治病啊,哪怕她心用冰块做的也要感动啦,所以她肯定放下戒备了,这下总能问出解开禁制之法了吧!”
谢执又问:“你多大了?”
槐序和黎坛紧紧盯着阿砚。
阿砚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槐序冷哼一声:“这女人防备心怎么这么强啊!给她放了一碗血就只告诉一个名字?”
黎坛道:“不过才短短两天,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主子你继续努力让她放下戒备了。”
“那谢执岂不是要强颜欢笑来讨仇人开心了!”
槐序大笑起来,平日里谢执没少给他下禁制,一想到谢执忍着仇恨不得不装作对阿砚好的样子,他就很是幸灾乐祸。
谢执没理槐序的阴阳怪气,他攥紧拳头,婴孚草立刻消失在掌心,阿砚的眼神重新聚焦。
她有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有一瞬间的空白,有些茫然的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么?”
但是谢执面上并无异色,阿砚晃了晃脑袋,难道是自己没睡好恍惚了?
回到厢房的时候,晏府来了人,提醒她明日回门的事宜。
晏老夫人此举其实是非常不妥的,但阿砚知道她是为了帮晏如薇打听谢府的事,才来逼迫自己回去的。
阿砚本来不欲理会,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呼唤她的声音又想响了起来。
“阿砚,我是浣灵,你快找机会来救我,你大姐从玉巍观回来了,她好像有点神通,你快回来把我带走,不然我要没命了!”
她的声音比前两次还要虚弱,阿砚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认识这个人。
她正犹豫,那个声音又道:“我找了那么久才帮你找到晏文舒这具合适的躯体,你可不能自己逍遥自在不管我了啊!”
这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且她字里行间都对阿砚极为熟悉。
本来她还想着明日趁着回门的时候找机会逃走,看来如今不得不回晏家一趟了。
天一亮她就跟着晏老夫人派来的嬷嬷回了晏家,她到晏家的时候,晏储刚好有事出门了,屋里只有晏老夫人和她,不见其他人。
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面上是难得的和蔼:“五丫头,你在谢府一切可好?”
阿砚明白晏老夫人什么意思,她遣开所有人,无非就是想问问将军府是否真的透着古怪,若不是也好将晏如薇嫁过去。
阿砚不想同她周旋,但想到若是晏如薇嫁到将军府,还不得和谢青一起欺负死谢执,谢执毕竟帮过她,她可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事。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求祖母让孙女留在晏家,将军府太过可怕,茗红已经死了,孙女不想再回去送死啊!”
晏老夫人眉头一紧,其实她派过去的探子早就把茗红的死讯告诉了她,可是具体的死因她确实不知道,看这五丫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将军府害死了茗红,难道将军府真的有什么诡异么?
她还想细细问几句,可是阿砚跪在地上只知道哭,她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她哭的晏老夫人心烦意乱,眼看着也问不出什么,便挥了挥手道:“你已嫁为人妇,休要再说胡话,你先出去吧。”
阿砚抽泣的应了,走到门口又补了一句:“祖母,将军府太可怕了,孙女想晚些回将军府。”
晏老夫人看她这样子心里更乱了,她对身后的嬷嬷道:“去把薇丫头找来。
阿砚出来抹了抹眼泪,就直奔晏家祠堂,上次被大火烧过之后,祠堂重新修正过一番,但还是隐约能看出火烧过的痕迹。
她站在祠堂外想起那日的大火还是心有余悸,她握了握手中的手持,稳了稳心神才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那个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个人好像真的等自己很久了。
她的声音有些急迫:“阿砚,我就被困在最前方的玉佛中,你把你的血滴在玉佛上,然后把玉佛打碎,就可以救我出来了。”
阿砚自知不能浪费时间,幸好她随身带着谢执给她的匕首,她划破指尖,将血滴在排位前方的玉佛上,玉佛似是通灵性一般将她的血慢慢吸了进去。
她举起桌上的玉佛,毫不犹豫的向地上摔去——
清脆的玉碎声传来,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阿砚看着她的样子,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何止是见过!”红衣女子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坐在地上,“憋死我了,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怎么会被困在这玉佛中。”
什么叫为了救她?阿砚刚要开口询问,忽然看到红衣女子面色一变,随即变成一股烟钻进了手持上的地魂灯里。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晏如薇的声音:“五妹妹,你在干什么!”
晏如薇看到玉佛碎了一地,当即惊呼一声。
她手持一条红藤走进来,不可置信道:“这可是父亲向窦天师求来的玉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把它打碎了!”
阿砚不想理她,事情办完了,她只想快点离开晏家,等她找机会逃走,晏家就算发现了也寻不到她了。
可是她前脚还没迈出门槛,就听身后又传来玉碎的声音。
是晏如薇把玉佛旁边的小佛也扔在了地上,见阿砚回过头,她一脸无辜的笑了下,随即拿出桌上最后一个小佛,手一松,小佛也掉在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