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骄傲

冉轻轻不恨殷华侬利用自己,她只是恨他利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据她对殷华侬的了解,他绝对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为了哪一个女人,赔上自己身体乃至感情。之前是她想岔了,可能在他眼里,就是喜欢她这个人,顺便再办成了统一九国这桩事,两件事并无太多牵扯。

果然,殷华侬全然未将她的生疏放在眼里,还在继续摸她的手,甚至将手沿着袖口钻进去了。可惜她心里冷得像装满了冰块似的,麻木了,对他的挑逗全然失去了感觉。

殷华侬静静看着她,脸瞬间冷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从她袖口里重新钻了出来。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分明什么也没有,他却看得极为仔细。

“殷离疾正在外面求见,王叔正在起兵造反,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让他反吧,做齐王没什么意思,谁爱做谁来!”殷华侬躺了回去,手枕在脑后,眼睛看着上方,不知在想什么。

“你从来都没有过害怕的时候吗?”冉轻轻放下手中的药盏,将袖口的皱褶抹平。

他毕竟才不到十九岁,面对一帮手握重权、心怀不轨、奸诈狡猾的大臣,会不会偶尔也有害怕的时刻?前世,她也曾当过几年楚王,最怕的就是那些大臣。梦里永远是散不尽的白雾,白雾中那些大臣一个一个拿着刀,缓缓朝她砍下。

她想起来在客栈做的那个噩梦,殷华侬被所有人背叛,死在雪中的那个噩梦。

殷华侬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冷漠下去,谁知却问了一个这般亲密的话题,他沉吟了一下,说:“最惨的结局不过是死,我有何惧?”

也许在九岁之前,他曾有过恐惧,但亲眼看着母亲被人活活剥皮之后,他明白了最惨的下场是什么,便再也不会恐惧了。既然早晚都会死,何不在死之前,轰轰烈烈的活着?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这句话?”殷华侬自己坐起来,咕咚咕咚地把药喝了。喝完药,惨白的唇终于能看出一点点红色。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紫色华裳微微敞开,隐约可见胸腹间紧实的肌肉。

他一直喜欢黑色,很少穿紫色。

殷华侬一直盯着她,似笑非笑。

冉轻轻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人家的胸口看。

以什么身份?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人。现在是最亲密的陌生人?

一想到这个,她胸口忍不住疼痛,泪水汹涌,躲都躲不开。

冉轻轻匆忙起身,面向墙角,掏出帕子擦拭眼泪。

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

冉轻轻整理好失态,立刻请罪:“在王上面前失仪,臣妾罪过。”

这句话就是回答了殷华侬刚才的问话,她愿意当她的王后,但不愿意当他最亲密的人。

接下来的一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刚整理好的衣裳再度凌乱,她被纠缠着倒在了地上。

......

殷华侬身上滚烫,更加滚烫的汗水滴在她的脖子上,背上。

他掐着她的脖子,逼迫她拱起身子,跪成一个屈辱的姿势。

他将她的下巴强行掰到后面,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滚烫的唇还带着苦涩的药味,声音沙哑:“你觉得屈辱吗?觉得屈辱就对了。”

“我这一生,只会对我的挚爱的人温柔!”

“既然你不爱我了,那就恨我吧。”

他的长臂牢牢握住她的腰,身体的痛觉清晰而又凶猛,冉轻轻仰着头,眼睛里一片水雾。

身后的人如同野兽一般无情的侵略,那重重的喘息声曾令她心颤。

不久之前,他还温柔的吻着她的眼睛,恳求她不要装睡:“你怎么每天都睡不醒呢?”

她如果不同意,他就算忍得再辛苦,也不会轻举妄动。

那时候,她是他的挚爱。所以,他待她温柔。

如今不爱了,才会这般无情吧。

她虽然难受,可她承诺过,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他。

虽然这个世道,信义不值钱,但她是独孤皇室的后人,必须遵守最后的底线,绝不做出尔反尔的小人。

漫长的痛苦,不知道结束于何时,等她重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偏殿。

秀儿和小乖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她醒来。

冉轻轻笑了笑,老天爷终究是待她不薄的,在她最难过的时候,让秀儿和小乖一起陪在她身旁。

秀儿是奴隶出身,她母亲拼着病弱的身躯也要护着女儿不被赖汉们欺负。

她的母亲虽是奴隶,却用尽一切力量想让女儿逃离厄运。

冉轻轻尊重她这份母爱,于是救下秀儿,秀儿有时候蠢蠢的,但她是个很执着的人。前世,身旁的奴婢都被姨母收买了,只有秀儿始终维护她,到死前都在维护她。

小乖是狼王,当初在草原上,她一眼就认出了小乖是狼王的幼崽,把狼王幼崽当狗养大,原是她的小小恶作剧。可小乖真被她养成了狗的性子,粘人又忠心。

冉轻轻想起来,下腹却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秀儿当即骂出声来:“齐王殷华侬,他果然就是个禽兽。”

冉轻轻失笑,疲惫的抬起布满伤痕的胳膊:“秀儿,敌强我弱,休要胡说。”

秀儿没吱声,把用膳的小桌子端到榻上,伺候冉轻轻用饭。

冉轻轻瞧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也没来得及多想。随便吃了几口粥后,又躺下了。

她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个梦,梦到在草原的时候,殷华侬为她摘来了一大车的果实。那个时候她的肚子里像是有个筛子,无论吃多少东西都吃不饱,很快就饿了。

也许是因为重生的关系,这具身体还没来得及适应一个几十年未进水米的魂魄。

这一场梦,仿佛是把她两辈子的遭遇又重新轮回了一次。

小时候父君抱着她,说她是心肝,是小花儿。

因为她贪玩,被火灼伤了手指,父亲心疼得落泪,才把姨母从彭城接来。

父亲死后,姨母说,我为了照顾你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失去了所有的幸福,你不能负我。

她感激姨母多年来的照顾。

可她偶尔也会假设:如果父亲没有把姨母从彭城接来,也许她会过得更快乐。

初遇殷华侬时,她带着目的的讨好他,整个人却是冷心冷肺。

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个刚回人间的魂魄,能有几分感情呢?

是在草原的时候,他纵容她;在楚王宫的时候,他一日日宠着她。直到将她的心养出了温度,让她的感情变得真实。

她想到了伶曲中的情节,一个汉子因为母亲和媳妇了争执,左边脑袋挨了母亲的一巴掌,右边脑袋被媳妇用木勺砸了一下,痛苦得捧着头哀声大叫。

其实寻常人家也会有这些纷争,更何况他是齐王?

多奇怪,他决定不爱她了,她却原谅他了!

不是大度。

是因为不舍。

她终究是个自私的人,权衡对比之后,冉轻轻却更怀念从前的他。

她是个除了姿色,没有任何本事的人,就像依附于树枝的藤蔓,一旦树枝倒下,她便无依无靠,只能死亡。

殷华侬就是她赖以生存的树枝。

她是在蜜罐子里泡久了,才会不知好歹,心生怨怼。

冉轻轻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唤了一声秀儿,秀儿却没有回答。

除了秀儿,侧殿里没有其他内侍和宫女,她不让他们进来,他们不敢进来。

奇怪,就连小乖都不见踪影。

冉轻轻坐起来,艰难的掀开被子。

都已经快要入夏,她还是觉得好冷,披上红狐大氅,她出去寻秀儿和小乖。

除了侧殿,正好看见秀儿和小乖跪在正殿外的院子里,刚移植过来的玉婵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如一场雨,落在一人一狗身上,画面倒也和谐。

都不用冉轻轻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一旁内侍端着的漆盘上已经摆放着所有罪证。

漆盘上是一把匕首。

小乖的两条腿也被绳子绑住,长长的嘴筒子也被柔软的棉布绑得紧实,防止它伤人,也不让它伤人。

冉轻轻一出现,便有人通知裴监。

裴监迎了出来,不敢与冉轻轻直视。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他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他进去的时候冉轻轻无声无息的躺在榻上的被子里,地上到处是碎成破布的衣裳,还有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的味道。

难怪王上威名震惊九国。

他都病成那样,居然还有力气折腾人。

冉轻轻不知道裴监心里在想什么,她还以为裴监不敢与她直视的原因是殷华侬不肯放人。

“王上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以冉轻轻对殷华侬的了解,他应当不至于跟个小丫头生气。他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尤其对小乖的毛敏感,小乖小的时候在他被窝里尿了多少次,他恨得牙痒痒的,也没把小乖给宰了。

他不会为难一个小丫头,更不会为难一只被养成了狗性子的狼。

他想为难的,只是她而已。

小乖委屈的抬起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呜呜的向她求助。

裴监心里默默叹气,真是狗随主人。

也不对,这是头狼。

算了,管它是什么玩意儿。明明就是它闯入王上泡澡的池子里,被泡澡的药水给呛到了,这会儿却像是王上把它给欺负了似的。

“王上说,这是您的人,是您的宠物,得由您自己领回去。”

冉轻轻得理不饶人,“为什么非得我自己领回去,他要是真大方,就放他们自己回来。”

她拿起漆盘上的匕首,替小乖挑开了绑在嘴上的布和绑在前腿上的绳子。

秀儿蠢蠢的,现在还跪着

冉轻轻拿她没辙,又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她,只好轻声说:“你是膝盖跪麻了,要我扶你起来吗?”

秀儿摇摇头,后知后觉的发现冉轻轻的腿一直在颤,她连忙站起来,扶住冉轻轻。

这才发现,然轻轻的身子也在发抖。

厚重的脚步声传来,冉轻轻侧目看过去,只见殷华侬和荀宁穿着铠甲,全副武装的走了出来。

他不是正在发烧吗?他的身体好了吗?

难道殷络不在,对付王叔殷弦,就必须由他亲自出马?

不是还有夏侯厝和魏延吗?

想起来了,夏侯厝的夫人与殷弦的夫人是族亲,他必须避嫌。魏延虽然打仗很厉害,但他在齐国的威望毕竟不如殷络与夏侯厝。

瞧,她这个王后当得多么称职。

还没成亲,就已经把权贵们的资料牢牢记在脑海里。

她还可以更称职一些!

殷华侬朝她走了过来,冉轻轻忍着疼,朝他微笑。

她要做一个合格的王后,保住她的国家,助父君逃离上辈子的厄运。

这是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

怕什么?她连死都不怕。

最多不过是被当成一个畜生,再次被按在地上胡来一场。

穿上华丽的衣裳,掩饰了浑身的伤痕,她又是高高在上的齐国王后。

不对,是还未册封,却有了实权的王后。

心还疼什么呢,真是矫情,多么合算的买卖,她可是赢家。

等到殷华侬停在她面前时,冉轻轻忍着身上的疼,得体的向他施礼。

冉轻轻嘴角的微笑完美无缺:“王上,您的身子好些了吗?”

殷话侬恨得想要掐她脖子,撕开她脸上的面具。

他试过,没有用。

她将面具戴得更牢了。

他捏紧了拳头,手臂上暴起的青筋被铠甲覆盖住,连同愤怒一起被覆盖。

令九国闻风丧胆的齐王,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孤现在要去清理内乱,等孤回来......会亲自送你回楚国!”

冉轻轻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得体又从容:“王上说笑了,臣妾生是齐国的人,死是齐国的鬼。臣妾哪儿也不去,若有一天王上厌弃我了,赐我一座冷宫便是。”

这女人,真会气人,分明是她把他关到了冷宫里。

殷华侬自问阅人无数,却唯独看不清她,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手指被花刺扎伤了都得哭半天的小姑娘,怎么狠起心来,比谁都狠。

殷华侬没再说话,她要留下,随她。

她要走,也随她。往后,只要她高兴就好。

一阵风吹来,花瓣雨洒在冉轻轻的头发上,肩膀上。

她目送殷华侬和荀宁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回身问裴监:“王上的身体如何,医官是怎么说的?你有没有把王上生病的消息告诉殷离疾?”

面对冉轻轻接二连三的追问,裴监脸色讪讪的,说话也不太有底气:“医官说,王上服药后,把体内的寒毒都散发出来了。身体已经大好,脉搏正常,已无大碍。”

到底是药把寒毒逼出来了,还是用别的方法给散发出来的,除了殷华侬自己,医官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裴监倒是能下定论,但他不敢说。

冉轻轻点点头,领着秀儿和小乖一起回了偏殿。

回到侧殿。

冉轻轻让秀儿去倒水来给自己喝,顺便给小乖拿几块羊肉。冉轻轻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秀儿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停的骂着什么。小乖吃饱后,躺在冉轻轻腿上睡着了,狼下巴搁在她的膝盖上,很快就打呼了,很是惬意。

冉轻轻见秀儿还在念,小声说:“你轻点声。”

秀儿更委屈了。

“真是什么主子养了什么奴才,我是个没用的,想替您报仇都不成,我拿着匕首还没靠近齐王,就被他身边的荀宁给拿住了。您也是,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对他客客气气的。”

小乖已经有三四十斤了,这么大只狼压在腿上,没一会就腿麻了。冉轻轻指挥秀儿去拿床被子来,让小乖靠在被子上睡觉,她把腿偷偷抽出来。

“你是希望我变得有骨气一些吗?”冉轻轻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我就是个没骨气的。你有骨气,是因为你母亲对你的言传身教。我从小没有母亲,姨母只教我如何乖巧,如何顺从。你瞧,我明知姨母教我的都是错的,却仍旧改不了这样的性子。”

秀儿从冉轻轻笑吟吟的脸上看到了难以言喻的阴影。秀儿想到了什么,公主对所有人的爱都是一片赤诚,可她唯独没办法好好爱自己。

她总是对自己充满了责备。

她正在自我厌弃。

秀儿不敢往下深想了,她害怕的抓住冉轻轻的手,就好像她再不做点什么,眼前这个人即将坠入万丈深渊那样。

“公主,虽然我们名为主仆,但你一直将我视作手足,我是除了楚君外,你最信任的人。刚开始,楚君将修凌云立为你的未婚夫时,你虽然嘴上笑着,可我知道你心里并不高兴。”

冉轻轻没料到向来把规矩看作天大的秀儿,居然会跟她说这些逾矩的话。从前,她觉得秀儿性子太闷,想逗她开心总是没有法子。

秀儿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心里一直在担心,总觉得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我见过相爱的人是什么模样,我母亲很爱我父亲,她活着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放光彩。虽然身上穿着破烂的葛布麻衫,吃的也是树根草皮,偶尔才能捉到一只野兔,尝尝肉味。可那个时候的母亲是真的很幸福,眼中的光彩就像是午后的灼灼烈阳。”

“可你跟修凌云在一起时,我从未在你眼里看到过那样热烈的目光。你可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公主,是你收留所有无家可归的奴隶,是你教他们一技之长,是你教奴隶们的孩子读书认字知晓礼仪。在我心里,你就像是天上的玄女娘娘下凡来拯救我们这些奴隶的仙子。”

冉轻轻被她给逗笑了,“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一个人在最厌恶自己的时候,能听到别人对她的夸奖,这是多么舒坦的一件事啊!虽然知道秀儿说的话,有夸大的成分,但她心里的阴云却不由得逐渐散开。

烛火照在秀儿真诚的脸上,她点点头,恳切的道:“当然有这么好!我虽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可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的。”

冉轻轻抱住秀儿,轻声说:“很抱歉,我现在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也变得不容易相信别人的赞许。”

“那一天,你将齐王带回楚王宫时,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灼灼烈阳。我心里对齐王充满了感激,感谢他给你带来快乐。你羞涩告诉我,他是你喜欢的人,那种微微的羞涩里还藏着骄傲。我也很骄傲啊,我的公主爱上了一个盖世英雄,而他也很爱你。”

说到这儿,秀儿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我曾经那么相信他,可他却如此伤你。公主,我一定要杀了他!”

秀儿是个执着的人,她虽然不够聪明,但她做任何事都很认真。

“我恨自己没办法离开他。”冉轻轻用帕子给秀儿擦拭眼泪:“如果一开始我只是为了楚国的未来才讨好他。那么到现在,我是真的已经离不开他了,他就像是长在我心上的一根肉刺。秀儿,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大可以把我们之间的纷争,当成是寻常夫妻在吵架。”

秀儿没成亲,不懂寻常夫妻之间的家长里短,冉轻轻只好继续用伶曲中的故事解释给她听。

“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看的伶曲吗?有一对夫妻要闹和离,妻子并非对丈夫没有感情,她只是恨他在婆婆欺负她的时候,躲在柴堆后装聋作哑。妻子想和离,可娘家太远,回家的路上还会遇到狼群。路上遇到的熟人告诉她,娘家那边在打仗,日子也并不好过。她本来已经与丈夫合理,走到半路,又被丈夫劝了回去,只能继续留在婆家,继续和婆婆吵架。丈夫也并非不爱妻子,可是寡母抚养他很长大也不容易,他只要帮妻子说一句话,他的母亲就会躺在床上装病。我和殷华侬之间的问题,也正如伶曲中的故事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秀儿还是没听懂。她瞪着圆圆的双眼,傻得很可爱。

冉轻轻看着她觉得很好玩,在殷华侬眼里,她会不会也这么傻。

“如果我离开他,将来在楚国该如何自处?楚国是夹在齐国和夏国之间的弹丸之地,说是诸侯国,疆土却还比不上夏国的彭程。独孤皇室如今自身难保,齐王殷华侬统一九国是所有人都能预料到的事。如果我是齐国的王后,至少将来他会善待我父君,会善待楚国子民。在殷华侬的角度,他娶了我,可以得到独孤皇室的信任,也可以威胁我父君不要联合其他诸侯造反。”

秀儿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却又有了新的疑问:“为什么齐王会害怕楚君造反?”

这个问题,把冉轻轻给噎住了。

冉轻轻问:“你知道鬼夫子是谁吗?”

“知道,鬼夫子是兵家魁首,门下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一个都深受各国诸侯倚重。”

“嗯,是这样的。”冉轻轻在地上坐得腿有些麻了,示意秀儿扶着她起来。她轻笑道:“鬼夫子虽然有弟子一千,但他只有两个入室弟子。其他弟子在外行走,却不准说自己是鬼夫子的弟子。我父亲,曾是鬼父子的首席大弟子,继承了鬼夫子的衣钵。”

“认识母亲之前,父君是九国谋士之首,没落了几百年的独孤皇室才渐渐恢复少许元气。认识母亲后,父君再无心参与列国纷争,因此独孤皇室才逐渐式微,任由齐国坐大。”

“楚君原来这般威武!”秀儿突然好崇拜楚君,她一直以为楚君就是个糊里糊涂的国君,说话做事都没什么章法,看着比冉轻轻还要孩子气。

“唔,楚君怎么会为了妻子和女儿,连正事都不做了呢?”由此可见,虽然楚君是九国谋士之首,可他依然是个糊涂鬼。

“独孤王室没有兵,楚国地小人稀,父君拿什么跟人打仗?父君即便有谋略,也只能依附于他国,才能与齐国抗衡。彼时,齐国正在废除奴隶制,而父君最大的希望也是天下从此再也没有奴隶。如此,他也没有与齐国作对的念头。”

冉轻轻与秀儿相谈正欢,拉着秀儿一起躺在了榻上。她们在楚王宫时,也常睡在一起,后来是殷华侬占有欲太强,秀儿连伺候冉轻轻梳头他都要嫉妒。

“殷华侬不是不爱我,可能在他看来,爱我和利用我这两件事并不会发生冲突。可我大概是被父君宠过头了,总以为可以遇到一个像父君那样痴情的男子。我要的爱很纯粹,容不下半点灰尘。但他总归是比修凌云好,我即便恨他,也愿意继续留在他身边......”

轻微的呼声响起,冉轻轻侧头一看,秀儿已经睡着了。她这一天太累了,侧殿内没有内侍和宫女,所有事情都由秀儿一个人忙活。秀儿忙了一天之后,又带着小乖去给她“报仇”,难怪躺在榻上就能睡着。

大半夜闹了这么一场,冉轻轻已经睡不着了,她脑袋里不停的胡思乱想。殷华侬这会儿在做什么?他会有危险吗?

哦,他可是战神,当然不会有危险。

其实冉轻轻不知道,但凡打仗,都会遇到危险。殷弦一个王室子弟,能收服齐国那些老贵族们,由此可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

齐国的老贵族,掌握了九国最强的暗器制造工艺。

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的打,殷弦这伙人绝对不是殷华侬的对手,他手中的九尺长钺一招可杀十人。

然而殷弦养的门客擅长暗器和机关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对手杀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