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顺着窗户爬在客栈房间内深褐色花纹的地毯上。
殷华侬跪坐在地,长长的锦绣袖口挽起到手肘的位置,那骨节分明的手,在夕阳的光照下,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矮几上堆着一叠高高的奏折,裴监送来的。
最后一本奏折终于批阅完毕,殷华侬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向卧房。
卧房内,冉轻轻正睡得香甜。
因为昨晚做了噩梦,她白天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早上,殷华侬哄着她起来起来吃了点东西,给她抹了药膏之后,才放她继续睡。
殷华侬都把奏折批完了,她还没醒。
没法子,只能强行将她抱醒来。
“以后再也不出宫了,出宫连觉都睡不好。”她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靠在殷华侬怀里,满脸不高兴。
脖子上那道青紫色的印痕已经渐渐淡了,御医配的药果然管用。
当初殷华侬犯了病要杀她时,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笑着,不哭也不闹。
这会儿不过是没睡醒,反而要闹起床气。
他就喜欢看她闹脾气。
只是在看见那道青紫色的印痕后,殷华侬心里莫名腾起了灼灼烈焰。
与当时想要杀人的那种愤怒不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恼怒、是无措。
也是后悔。
冉轻轻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蹙起眉毛的他,他眸子里的黑色又变深了,冉轻轻有些担忧。
殷华侬亲亲她的额头,安抚她,用哄小孩的语气:“街上正热闹,我们出门走走。你若是继续睡,只晚点醒来后怕是要睡不着了。咱们这会儿出,街上正热闹,再晚一点,街上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你怎么越来越罗嗦了?”冉轻轻嫌弃的推开他的脸。
殷华侬抱着她的姿势,就像她抱着小时候的小乖一样,好别扭啊!
她抱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有气无力的问:“你要带我去哪里玩?”
“你不是想去彩云巷吗?我们用过膳就去。”
彩云巷是男人寻乐子的地方,有歌舞,有美人,冉轻轻好奇死了,可惜殷华侬之前一直不同意她去。
现在为什么又同意了,她也不懂。
夜晚,彩云巷人流如织,灯火辉煌。
冉轻轻穿着男装,靠在带着面具的殷华侬怀里,不断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也许是把他们当成了断袖分桃之辈。
冉轻轻一时淘气,更加往殷华侬怀里钻了过去,时不时还挑衅似的在他脸上亲一亲。
有些看不过眼的人见了,也只能摇头叹气,暗骂一句世风日下。
她玩得开心,殷华侬也很庆幸自己做了对的决定。
突然,她停下,问:“殷华侬,你什么时候跟我成亲?”
冉轻轻一直很害羞,不肯主动提这个话。
可自从做了那个兆头不好的梦以后,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害羞算什么,他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殷华侬忍不住捏捏她的手心,笑道:“傻瓜,这种话应该由我先说。”
冉轻轻哼唧了一声,不满地嘟囔:“可你一直不说,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我已经问过鞝夷先生,五月十五宜婚嫁,到那时我体内的酒毒也全部退散干净,也不至于在婚礼上闹笑话。”
冉轻轻鼓起腮帮,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我从来都不怕被人笑话。”
再说,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令诸侯们闻风丧胆的齐王。
谁敢笑话他啊?
“我也不怕。”
殷华侬亲了亲她鼓囊囊的脸颊。
软软的,滑滑的,像是刚出炉的馒头一样软和。
他眼里带着歉疚:“可是我想给你一个最完美的成婚仪式。”
行吧,这个理由她勉勉强强接受了。
冉轻轻挠了挠被他的胡茬刺得痒痒的脸,“今天风有点大,我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喝酒、听曲吧!”“好!”殷华侬紧紧揽着她的纤细柔软的腰肢,嘴角勾起。
冉轻轻穿上男装后,面白唇红,风流倜傥,一看就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彩云巷里的妈妈们都是狗鼻子,风还没吹过来,就能闻到哪个方向飘来了钱味儿。
若不是有殷华侬在一旁护着,冉轻轻只怕早已被她们扯散了骨头。
俊俏又有钱的少年郎,哪个妈妈不喜欢?
到了酒馆,殷华侬要了个包间。
酒还没来得及上,隔壁包间就传来了怪异的求饶声。
冉轻轻脸上迅速腾起一抹可以的红晕,她缩手缩脚,不敢多听,可那“恩恩啊啊”的声音却总往她耳朵里钻。
冉轻轻红着脸抬头,“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刚来就要走?”殷华侬听到那声音,得了趣,眼底火苗在扑朔。
冉轻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心里起了坏念头,立刻起身,往外逃。
还没出门,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
“别怕,我可舍不得让别人听见你的声音。”
冉轻轻杏目圆瞪,抓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
殷华侬笑得更变态了,手指钻入她的嘴里,像条蛇似的。
吓得她赶紧松开嘴。
冉轻轻不肯继续呆在包间,殷华侬只好领着她往外头坐。
还好大厅里头的人都是来喝酒聊天的,没有什么碍眼的事发生。
她今日穿一袭白袍,胸口的波澜起伏被长长的布条缚住了,“宽厚结实”的胸膛给她增添了几分男儿气概,加上“俊俏”得过分的面容,过往的女子纷纷朝她投来欣赏的目光。
齐国女子大胆,不一会儿,冉轻轻身前的案几上便有了三条鸳鸯绣帕、六根刻了名字的竹简和数不清的鲜花鲜果。
也有大胆的女子想坐她身边,可当那双黑金色的双眸里的狠戾落到她们身上时,所有人眼里的试探和好奇全部被恐惧所取代。
太吓人了。
那眼神落在她们身上,似有刀锋,在一寸寸割肉。
于是,姑娘们前一刻还笑得姿容潋滟,愣了一瞬后,纷纷僵着上半截身子,哆嗦着腿逃命去了。
冉轻轻嗔他一眼。
“你又吓人!”
他轻轻抿着唇,眸中里所有狠戾退散,只剩下干净和澄澈。
冉轻轻喜欢看他笑。
她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殷华侬笑的时候,像是差点被他摄走了魂儿。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让人想到了隐于险峰之巅上清澈见底的湖,还有映在波光碧影里泛着晚霞的云。
殷华侬被她痴迷的目光弄得脸红,忽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偏偏还要虎着脸吓她:“再看,我就把你给吃了!”
冉轻轻不怕他威胁,挑衅的笑:“我又不怕你吃。”
初夏的季节,空气里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大概是墙角的烛台上太过明亮的光让人心情燥动。
他迫不及待想把她带回客栈,就地正法。
要动真格了。
冉轻轻底气不足的求他:“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嘛。”
“......”
招他的时候胆儿倒是挺肥,现在要动真格了她开始犯怂。
正在此时。
有人往枪口上撞。
殷华侬阴沉着脸,转过去看是那个不怕死的人还敢凑上来。
居然是殷络!
殷络是在殷华侬那骇人的威慑目光中长大的,她早就被吓习惯了。
殷华侬只要不动杀念,她就没什么感觉。
而且殷华侬穿着褐色的侍卫服,又带着面具,殷络向来少根筋,她只是觉得这个侍卫看着有点眼熟,压根没往深处想。
殷络高兴极了。
没想到阿兄刚带走了她看上的修凌云,老天爷又给她送来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
齐国都是身高八-九尺的大老爷们,看着威风凛凛,骨子里却透着娘们气。
她拳头还没捏紧,那些人就要告饶。
还是这些南方的男人们最合她的心意。
虽然个子都不高,容貌也是娘里娘气的,但他们心中主意一定,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都不改初心,够味儿。
殷络坐下来,莞尔一笑,斜斜的勾起嘴角,问:“小少年,这儿的姑娘你都看不上吗?”
冉轻轻没有说话,求助的看向殷华侬。
可她刚才调戏了殷华侬,这会儿人家正袖手旁观,准备看戏。
切,小心眼。
记仇!
殷络心情很好,就算冉轻轻不说话,也不影响她的兴致。
“既然你没有看得上的姑娘。”殷络反客为主地给冉轻轻倒了杯酒,挑逗似的凑到她跟前,像个纨绔:“不如今晚我陪你!”
冉轻轻低着头,哭笑不得。
万一她被殷络认出来,多尴尬。
殷络刚进门时,也只是被她的侧影给惊艳到了,她还不知自己调戏的人是她阿兄的女人,也是她最讨厌的人。
冉轻轻低头的模样,被殷络理所当然的理解成了欲拒还迎。
殷络心里更加痒痒。
啧啧,这南边国家的男人,可真够味儿。
殷络抬眼就看到了冉轻轻脖子处的淡青色印痕。
小少年,你看着像是根嫩生生的小葱苗,玩起来很放纵啊。
够辣,过瘾!
殷络贱兮兮地问:“从哪儿来的,可否婚配?”
桌子底下,冉轻轻踢了一脚殷华侬,却被他趁机逮住。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为有人很不要脸的在捏她的脚踝,暗示她:帮忙可以,他要收报酬。
冉轻轻正在左右为难,心想,要不就如他所愿吧,反正那事早晚都要发生。
“噗通。”
有人跪在殷络面前,说话声音很耳熟。
“将军,您再帮帮我吧!”
殷络的好兴致被打扰,有点不耐烦:“我他妈看着好欺负是不是?”
尤小卿仰着脸,摇摇头。
她和冉轻轻不同,被骂了也不会沮丧,更不会哭。
尤小卿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媚眼如丝,嗓音勾着什么似的:“我知道,将军不会不管我。”
殷络好笑的问:“你又不是我的女人,我凭什么要管你!”
这个女人,自称是修凌云的妻子,不知从哪儿买来了消息说殷络知道修凌云的消息,然后缠上了她。
殷络几乎是军营长大的,每天铠甲不离身,身上多少也沾了些兵油子的痞气。
殷络刚见尤小卿的第一面,心里想着:白送上门的美人,不调戏调戏也是浪费。
然后就被误会了。
尤小卿很显然是钱没给够,再加上那个卖消息的人也不仗义。
“只要您帮我找到他!”黑溜溜的美眸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尤小卿直勾勾的看向殷络:“只要您帮我找到他,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啪嗒”一声。
酒杯碎裂在地上。
殷络低下头,惋惜地看了一眼撒了满地的酒。
尤小卿很会看眼色,殷络什么还没说,她就立刻从案几上拿起一个空杯,斟满了酒,递到殷络面前。
殷络接过酒,迷茫的看了她一会儿。
尤小卿眼神越来越柔媚。
殷络一口饮尽杯中酒。
“我说......”
她故意顿了顿,细长好看的手指,握住了尤小卿的下巴,脸慢慢靠近。
只要能找到修凌云,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尤小卿也不觉得可惜。
然而当那张放纵不羁的笑脸停滞在她眼前时,她心里冒出一点点后悔。
下一刻,这人嘴里说出的话,让她恨不得当场自尽!
“你是不是没打听清楚,献阳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殷络老不正经地假咳一声,蔫坏蔫坏地笑:“我是个女人!”
尤小卿眼底的媚意瞬间凝滞,羞红的脸上血色褪尽
“哈哈哈......”
殷络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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