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观察地形,”苏涯问刘伟,“你想干啥?”
“杀了我?”
苏涯说得轻描淡写,刘伟却吓愣了。
“你啥意思?”他颤抖着声音,额间冷汗涔涔:“我没这么想!”
“你害怕我将你女儿被侵犯的事情宣扬出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毁尸灭迹。”
苏涯指着涟漪浅浅的鱼塘:“现在鱼苗初放,不会有人轻易下鱼塘。只要杀了我,绑上石头推我下鱼塘,那么永远也不会有人找到我的尸体。”
“一劳永逸的方法。”苏涯微笑问他:“是吧?”
刘伟彻底不装了,脸上是被逼到绝望的崩溃。
“都是你们逼我的!他明明答应我不会再告诉别人的!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都杀掉!”
他猩红着眼,恶狠狠地盯着苏涯:“把你们都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被这般浓烈的恶意针对,苏涯却似毫无所觉。事实上,她非常满意男人的所作所为。
来之前,她还一直担心这个父亲会因胆怯退却。现在,既然男人连杀人的心思都敢起,那更加不畏惧参与她的计划。
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环被激活。
苏涯微微一笑:“既然你都敢杀人,那么——我们联手送王东去地狱。”
“你说啥?”刘伟愣住了,不可思议说:“就凭我们两个?”
他气笑了,这个八九岁的黄毛丫头以为这是啥过家家的游戏吗?动两下嘴皮子就想搞死王东?
“丫头,你知道王东是谁吗?红星小学的教导主任、王家村出名的大善人、县长的准女婿……”
他掰着手指头数:“你觉得咱能干啥?”
“你知道林副县长要来苏家村的消息吗?”苏涯问。
“啥?”
“林副县长的女儿林晓淑……”
“你是想让我把这事情告诉王东的爱人林晓淑?”刘伟刚说完,就自我否定:“行不通!我咋可能把小乖事情告诉她?”
“那如果不需要透露小乖的存在呢?”
苏涯没有卖关子,继续说:“林晓淑小侄女也有一条暗纹银色栀子花手帕。”
男人大惊失色。
“不,她侄女并没有被下手。”
“你咋知道?”刘伟追问。
“她那条手帕是干净的,”苏涯说:“但你那条不是吧。”
男人的脸上血色一下子退尽:“你……”
“王东对自己的猎物有很强占有欲。在选定猎物后,会通过赠送栀子花手帕作为标记,等到实施侵犯后,会将沾有初夜血迹的手帕回收。”
“不要说了……”
“小乖的手帕之所以没被回收,是因为你当场打断了,对吗?”
“不要说了!”刘伟痛苦着大喊,双目赤红,“是我来迟了,如果当初……”
“不,你做得很好。”
“我需要你将这条手帕洗干净,然后……”
“我不能洗!”苏涯的提议引来男人的强烈反抗。
“这是证据!是罪证!”他指着她大叫:“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来帮我!你是王东派来骗我的!对不对?”
苏涯一板一眼将计划道来,没有说服男人信任她的意思。
很明显,他自己也知道这绝无可能,不过借机发泄自己愤怒悲伤的情绪。只要这种暴烈的情绪不会影响刘伟的理智,苏涯认为某种程度上还能成为促进事件发展的催化剂。
“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我不需要你牵扯小乖,甚至不需要你出现在林晓淑面前。”
“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洗干净的手帕别在身上明显的地方,然后林副县长下来苏家村视察时,在苏家村转悠。”
苏涯问:“懂吗?”
“就这样?”男人不可思议问:“没了?”
苏涯点点头。
“你只需要回答我,”苏涯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刘伟看着苏涯,神色不定。
他真的可以相信苏涯吗?仅凭这么简单的方法,就妄想将王东绳之於法,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但是,正是这方法简单,男人才有答应的可能。因为,按照这个方法,男人既不会担心小乖会被牵连,又不用忧虑自己被打击报复。
无论计划成功与否,他都只赢不输。
“你是哪家娃娃?”刘伟突然问。
但刚说完,他就截住话头。刘伟蹲下身来和苏涯平时,认真问:“你是谁?”
这女孩才八九岁,眼界、见识、手段、智慧、胆色样样俱全。这么非凡的人物,真的是从兰溪公社出来的吗?
“苏家村——苏涯。”
刘伟猛然想起前几天苏家村的传闻,“你是?!”
苏涯点头。
“好!我信你!”男人干脆利落答应,“我会按照你所说的去做。”
既然已经创造了一次奇迹,也许能创造第二次奇迹吧?
**
休息日,林副县长来苏家村视察。
林副县长心宽体胖,像个圆滚滚的富有弹性的汤圆。不过,他经常下地,和农民打成一片,晒得极黑,脸上皱纹深刻,打远一看,就是个裂开的黑炭馒头。
黑馒头来得低调,穿着更是低调,和小女儿优哉游哉地走着。如果不是苏大强早有准备,日常派人在村门前巡察,绝对发现不了。
盯梢的人一瞅见他,立刻派人回去报信,若有似无地跟着林副县长。
林县长搞了多少年革命的人呀,一看到这情形,哪能不明白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他也不恼,摸着大肚子笑眯眯,却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快到连林晓娴都跟不上,只能被落在后头气急败坏大喊。
“爹,你等等我!我跟不上了。”
笑眯眯的林副县长似是没听到,脚下动作更快了。等到来到人多的地方,他直接跑起来了,像条游鱼样左右穿梭。
“咻咻”几下,不要说他女儿了,连跟梢几个人也跟丢了。
等到苏大强气喘吁吁赶到时,林副县长已经在老苏家站了好一会了。
虽然林副县长不是苏家村的人,但是他站在老苏家门前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因为,老苏家门前挤满了人!
人山人海,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苏家村的人、上山村的人、边丹村的人、王家村的人……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目光灼灼地紧盯着上头讲课的苏涯。
自从苏家村的人在红星小学一战成名,兰溪公社无人不识苏家村苏涯。慕名而来的人不胜枚举,心怀嫉恨有之,钦羡敬佩有之,满肚坏主意亦有,但更多的是打着把自家孩子送到苏家村来的人!
苏家村的人在这老苏家才学了几个月呀?就能上红星小学了!那换成他们家孩子,不照样能上?他们上山村、边丹村、王家村等等咋可能比他们苏家村差?
更何况,没瞅着外头说高考恢复了?知青上山下乡都没人来了,全跑去高考去了。他们泥地里挣生活的,那更加不能不学呀。
这不学,就是一辈子刨土的料。若是他们家像老苏家出个苏涯这样的人物,老天爷,那就了不得了,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积了十辈子的福才迎来这么个文曲星呀!
等到这文曲星考到外头去上学,还考上了他们省的大学,那就更了不得了。那就是他们兰溪公社头一个大学生。整个老苏家的人都跟着沾光呀,鸡犬升天,全家都发了!
这般想着,整个兰溪公社的人都对苏家村慕名而来。
苏涯一放学,回到家里的大院子,准备开小课堂,门前挤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苏涯对着围着的人非常惊奇,小孩子围着她,还能理解。但是,那些大伯大婶咋样跟着围着她?
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村头的花婶子搓搓粗糙的大手,不好意思说:“哎呦,老师,你甭看咱这年纪大了,咱头脑也是灵活得不得了,那裁布用布算得是清清楚楚!”
旁边的人笑她:“花婶子,你这把年纪还学啥?这指定是给你那乖孙学的吧?”
苏涯惊讶:“花婶子,你有孙子啦?”
她儿子不是才结婚吗?这孙子……
“还没,不过这两小口都躺一窝了,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花婶子笑笑:“苏老师,他们俩小口没空来学,我先替我孙子学,您看这行吗?”
苏涯非常感动,并且干脆利落把低年级的练习试卷都给了她一份。
“花婶子,您这意识非常高,您孙子绝对成才,”苏涯真诚说:“您把这试卷拿回去抄一份,再换给我。”
花婶子大喜过望,小心翼翼把那沓试卷拿过来:“哎呦,这可是!哎呦,我的老天爷……”
看到这场面,人群顿时就轰动了,更多大伯大娘挤了进来,大呼小叫。
“唉呀!苏老师,我家儿子马上就结婚了,我也得给我孙子准备一份啊。”
“苏老师,别听他的,我孙子都七八岁了,还是我孙子比较着急。”
“不不,你们都没我急,我……”
……
一时之间,场面非常混乱。
系统非常震惊:“想不到我的数据库是错的,原来你们人类这么喜欢学习啊!”
不,他们只是喜欢让别人学习。
想到之后苏家村小崽子的快乐学习生活,苏涯非常满意,拿出了更多的卷子,让他们抄完后再还回来。